“吾乃巴蔓子,尔是何人?”谢天谢地,这次我终于听懂了,虽然那腔调实在古怪。
“谁?”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吾乃巴子国将军巴蔓子,尔是何人?楚王安好乎?”覃瓶儿小腹内的声音仍然温婉平和。
“楚王?”我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发岔了,停顿了下,我居然说了句特掉底子的话,“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说完还以很无辜的眼神望着覃瓶儿。
“然,尔等小辈,岂会见过楚王。嗟乎,吾当年感其借师恩德,为免割巴国三城,挥刀自刎将吾头献之楚王帐前,终不愧巴国矣……”
这一通文言文说得我云遮雾罩,脑子一团乱麻。我赶紧打断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再让它继续之乎者也下去,非得请一个文言文专家来翻译不可。我说:“您家……怎么会在我朋友的肚子里呢?您家是怎么……进去的?”
“吠,鼠辈岂敢偷袭本将!”覃瓶儿不答我的话,猛然转身,双手箕张,钳向鬼鬼祟祟而来的一条黑影,那黑影,正是满鸟鸟。原来,这伙计见我和覃瓶儿挨得很近,姿势暧昧地窃窃私语,胆子就大了,踅摸到我和覃瓶儿身边,正准备出言相问,不提防覃瓶儿会突然来这一招,一时慌了手脚,跌跌撞撞呈屁滚尿流之势爬向船头,堪堪躲过一击。
我想,满鸟鸟本不会把覃瓶儿的攻击放在心上,只是猛然听见那粗犷的男人声音,一下击穿了心灵底线,因此才会如此狼狈不堪。先前也许是花儿的吠叫声盖过了男人声音,满鸟鸟可能并未听见我和那声音的交谈,此时猛然一听,纵是胆大包天的人也难免吓一跳,何况对鬼魂仍怀有余悸的满鸟鸟?
覃瓶儿,确切说是被鬼魂附身的覃瓶儿,并不打算就此放手,双脚一跳一跳像僵尸扑向在船头惊魂未定的满鸟鸟。满鸟鸟惊呼连连,侧身准备跳上坤龟,谁知此时坤龟刚好把脑袋仰起来,钻头般的脑袋横伸向船头,无巧不巧挡住了满鸟鸟的去路。满鸟鸟虽惊惶失措,动作却十分麻利,眼看覃瓶儿五指箕张的手即将卡上自己的脖子,紧急关头快速一矮身,唰地一声从覃瓶儿的腋下滚到我身后,站起来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急促地说:“龟儿子,这是啷格回事?你再不想办法应付,我可要下死手了啊!”
我哪里还有时间跟满鸟鸟解释,因为覃瓶儿也已经跳到了我身前,双臂前伸,看样子似乎想抓住满鸟鸟。我此时又急又无奈,既怕完全失控的覃瓶儿伤害满鸟鸟,又担心恼羞成怒的满鸟鸟对懵然无知的覃瓶儿痛下杀手。
奇怪的是,失控的覃瓶儿对我却似乎很友好,行为举止虽然机械僵硬,但那双手眼看要抓到我的脸庞,即又闪电缩回去,从我的腋下向身后的满鸟鸟抓去,我只好顺势一夹,却又立马松开,担心覃瓶儿的手臂被我夹伤。满鸟鸟的动作倒不慢,搂住我的脖子把我当成一个巨大的盾牌,以躲避覃瓶儿来势凶猛的攻击。
覃瓶儿的脸离我的脸很近,从她鼻孔喷出来的白气吹得我满面生寒,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抽搐不止。见我始终挡在满鸟鸟身前,她稍稍退后一步,侧步横跳,看动作是想跳到我身后去抓满鸟鸟。满鸟鸟呢?始终围着我的身体移动……我就这样被两个人围在中间,像陀螺般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我就感觉头晕眼花,黑白世界的景像迅速模糊起来。
此时,我特别想念一个人——寄爷。可现在根本不知这老家伙身在何方!
脑中的晕眩很快将我的心智搅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中,我的手不由自主抽出别在腰间的利剑,然后高高仰起,准备照着眼前的人物一通疯砍。寒光中,利剑闪电下落,而我,并没看清此时在我身前的人影究竟是谁。
电光石火之间,“喀”的一声巨响,原本畅行无阻的采莲船不知被什么重重一撞,我脚下站立不稳,身体横倒,手中的利剑贴着眼前的身影,扑的一声闷响砍进外层是黑炭的船板,那个移开两尺的亭子状棺盖,受惯性作用,咯吱哗啦响成一片,居然完全从船舱移开了,直飞出去,嗵的一声掉进水潭,激起的水花扑上我脸庞,一片冰凉。我浑身打了个冷噤,神智开始清醒。
脑中的晕眩仍很强烈,我摇摇晃晃半响勉强站稳,伸手去拔砍进船板的利剑时,骇然发现覃瓶儿倒地船板上,纤细雪白的脖子离剑锋仅有两公分的距离,如果稍有偏差,覃瓶儿的喉管早已洞开,变得血肉模糊了。
我赶紧去扶覃瓶儿,发现她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鼻孔中的白气越来越粗越来越冷,有点冷浸入骨的感觉。她小腹中那个声音倒没再次响起,不知是已离开还是怎么的。我把覃瓶儿抱在怀里,回头去找满鸟鸟,发现船头空空如野,水潭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一道一道的白光从水底射上来,忽弱忽强,光束杂乱无章。看样子,满鸟鸟肯定是掉进了水里,那颗玄衣都邮珠他是一定不会撒手的。
我不由得又为满鸟鸟担心起来,这伙计虽然会几招“狗刨”,不过不晓得他此时的状况如何,是否受伤,是否像覃瓶儿一样被撞昏了。刚刚黑船一顿,我似乎听见另外两声稍弱的闷响。
这个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很快,水面就冒出了满鸟鸟的脑袋。满鸟鸟巨嘴扑扑吐着污水,而且剧烈咳嗽起来,这伙计显然被水呛了。见他并无大碍,我稍稍放心,回头看着怀中死人般的覃瓶儿,五内俱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扑通扑通几声水响,我眼角瞥见满鸟鸟已经爬上坤龟,翻躺在龟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局势稍微缓和,我脑子飞快旋转起来,该用什么办法把覃瓶儿救回来呢?照目前的情势来看,覃瓶儿本身的魂魄肯定不知飘向了何处,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受她小腹内那个声音所控制,当前最要紧的,是确定她小腹中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有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执行下一步动作。至于下一步动作究竟是什么,我已没时间去细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我不再迟疑,一把掀开覃瓶儿的衣摆,伸手去摸她的小腹。与我猜测的一样,覃瓶儿的小腹如冰一样寒冷,而且腹内似乎还有硬块,撑得小腹鼓胀如球。如果换在平时,这个情况和怀孕差不多,可覃瓶儿一未婚姑娘,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怀孕呢?再说,即使覃瓶儿肚中怀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怎么会说话,而且居然是个粗犷的男人声音?
这个异于寻常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覃瓶儿可能怀了传说中的“鬼胎”。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可能只有寄爷知道,因为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再说,巧哥媳妇怀的那个孩子为寄爷提供了现实借鉴。
覃瓶儿的情况越来越不妙,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脑海嗡嗡响成一团。我按了按大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忽然想起,覃瓶儿的小腹的冷感也许是阴气所致,这种情况和她当时被巨蛤阴毒所害的情况差不多,寄爷正是用我拇指上的热血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么,既然有第一次,再用一次会不会有效呢?我来不及多想,右手紧紧搂住覃瓶儿,左手大拇指在插着的利剑剑锋上飞快划过,一股黑血伴随着剧痛从大拇指上喷泉般涌出来。
我飞快缩回手指,伸进覃瓶儿的衣服,把她那条直筒裤向下褪了一点点,然后凭着感觉在她的小腹上下左右胡乱抚摸起来。这个过程,我的手是颤抖的,我的身子是颤抖的,甚至我的心在剧烈颤抖。那感觉,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