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榛子见劝说不住,只好跟在她身后。无奈自己身形不如她灵巧,不一会儿工夫就被她落下了一大截子。偏偏这一段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东西,也施展不开轻功,只能手忙脚乱地游着。
无意间抬眼一扫,一波巨浪从上游席卷而来,他急得大喊,“娘娘,小心啊!”
郁子宁也发现了巨浪,只是此时她已经接近了汤阳,错过了拉住他的机会,再找怕就困难了,奋力地游了两下,一把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可是很胆小的啊!
在她抓住汤阳的瞬间,那巨浪也到了近前。她双脚踩水,想要带着汤阳飞身而起,冷不丁一截木桩从水中飞了出来,重重地磕在了她的侧脑上。
她眼前一黑,身子往下坠去,朦胧间感觉有什么人飞身而来,随后自己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还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娘娘的伤看起来很重,不会有事吧?”
“现在还不好说,要等她醒来再看!”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
……
两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敲打着郁子宁的大脑,将她湮没在黑暗之中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
她睫毛翕动着,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先是有火光映入眼帘,而后是两张熟悉的脸庞。她眼珠转动了一轮,便霍地坐了起来,愕然地张大了眼睛。
“娘娘,您醒了!”小榛子赶忙凑过来问道,“您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郁子宁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我这是在哪儿?我还活着吗?”
小榛子愣了一下,随即不安起来,扭头去问道:“娘娘她不会是伤了脑子了吧?”
他身后那个人闻言薄唇微微地翘起,“我可以保证,她脑子好好的!”
熟悉的声音,刻骨铭心的熟悉。
郁子宁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脸庞,实体的,温热的,透着生命的气息。
她终于能确定,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眼中闪动着欣喜的泪花,“清越,清越,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花狐狸被她这样猛然抱住,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继而笑意在脸上一圈一圈地扩大开来,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身子,语带调侃,“哦呀哦呀,你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就不怕吓坏了我啊?我可是很胆小的啊!”
我当然不甘心了!
小榛子还以为郁子宁晕倒之前就见到花狐狸了,这会儿看来她也是才知道花狐狸没死,他知道那两个人感情深厚,也不便打扰他们叙旧,便很识趣地退到山洞口去望风!
“清越,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跟那些杀手同归于尽了……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友情的相拥过后,由于太过激动,疑问太多,郁子宁失去了往日的恬淡,连珠炮一样地问道。
花狐狸看着她,唇角眼底都盈着笑意,“我说过,在你学成医术之前不会放你走的,又怎么会随便就死掉?”
“我在问你正经的呢!”
“我说的也很正经啊!”花狐狸狭长的眼睛几乎眯在了一起,笑意更浓了几分,“你跑去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随便给我弄个坟立个碑,就想让我瞑目吗?我当然不甘心了!”
郁子宁闻言神色尴尬起来,“你在明家村看到那墓碑了?”
“是啊,不过那个‘夫’字,我看了还是很受用的!”
郁子宁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吗?还不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狐狸敛起调侃之意,将自己的经历跟她说了一遍。
原那天在断崖之上,他的确是准备跟那些杀手同归于尽的。当时他全身都中了毒,还中了两刀,掉下了断崖。
那些杀手对他身上的毒心怀忌讳,草草查看了一番,便认定他已经死了。之后他被两个上山打猎的好心人给救了,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醒来。
等他支撑着赶到明家村的时候,听冯大夫说她已经去了单城,他便留在明家村养伤。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多难过?”郁子宁语气里不无怨怪。
花狐狸微微翘了一下薄唇,“我通知你又能如何?你会舍弃那个人转头来嫁给我吗?”
郁子宁神色一滞,“那样最起码让我宽心……”
“我不通知你,还有一个原因!”花狐狸说着撩起垂在脸侧的长发来……
看来我又来迟了一步啊!
郁子宁抬眼望去,就见一道狰疤痕蜿蜒在他半侧脸颊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不由变了脸色,“这是……”
“嗯!”花狐狸放下头发,将那疤痕重新掩盖起来,“我用了蚀骨散,自己也中了毒,全身的皮肉几乎都烂了。我到明家村的时候,冯大夫他们都认不出我来了……”
他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这种毒很霸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在明家村养了一阵子之后,我便回到了清越谷,用双清洞的冷暖泉池给自己疗伤。直到前不久,我身上的毒才全都清除了……”
用那冷暖泉池驱毒疗伤所受的痛楚,郁子宁至今还记忆犹新,想必花狐狸承受的痛苦比她更甚千百倍,她不觉心头一酸,“清越,你受苦了!”
“没什么好苦,除了脸上这一块中毒太深,无法消除之外,别的地方都已经治好了。”花狐狸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不信,我脱掉衣服给你检查一下好了!”
“免了!”郁子宁白了他一眼,想起晕倒之前那个飞奔而来的人影,不用问就是他了,虽然那时候她意识已经模糊了,却也知道那不是小榛子,忍不住好奇,“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呢?”
“做夫的恢复了英俊的外貌,自然要去找自己的妻了!”花狐狸语气又带上了几分调侃,“我在山谷住腻了,本想去投奔你谋个清闲又赚钱的官职做做,没想到一进单城,便听说那个山贼皇妃已经越狱逃跑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和那个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郁子宁将自己遭人陷害,有人假传圣旨赐死,被迫逃出皇宫,以及百里川到曲景山去寻求原谅的事情都简单地说了一遍。
花狐狸听完不无失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又来迟了一步啊!”
有人过来了!
郁子宁听了他的话不觉有些恍惚!如果当初花狐狸先百里川一步出现在她面前,她说不定真的会选择跟他在一起,那么……
她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赶忙摇了摇头,把这假设的想法驱除出去。
果然,缘分不是假设就可以的,都是天注定的。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和波折,她此生都注定要和百里川拴在一起。
花狐狸没有发现她微小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着,“我得知你已经不在皇宫之后,便四下找寻你的下落,前几天才听说曲景山那边有一群十分了得的山贼,传闻大当家还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我便猜那个人一定就是你了。
我一路赶到汾城,又听说汾城知府正护送了皇上和一位娘娘回单城。我心下好奇,到归云客栈去仔细打听,听那伙计描述了你的容貌,知道那位娘娘是你,便追着你们而来。一路上几经波折,总算是遇到你了!”
郁子宁听他一口气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了,“对了,汤阳呢?”
“汤阳?”花狐狸略怔,随即明白了,“哦,你说的是你晕倒之时,死死拉着的那个假皇上吧?”
“是,他人呢?”郁子宁目光急急地在山洞搜寻,却哪里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他死了吗?你把他的尸体扔掉了吗?”
“算他运气好,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我给他救治过,恢复了他原本的容貌,让那个公公找了个可靠的地方把他安置下了,毕竟我们不能带着一个重伤之人四处乱跑!”
听他这么说,郁子宁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
花狐狸见她如此紧张,不由有些吃味,“对一个假货你也这么用心啊?”
郁子宁眼色沉了沉,“他舍命假扮皇上,又为了救我而受伤,于公于私我都欠他的人情!”
花狐狸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也不用这么严肃!”
“娘娘,花公子,有人过来了!”这空当,小榛子疾步奔了进来……
上来!
郁子宁见小榛子神色凝重,心下便了然了几分,“那些人还没死心吗?”
小榛子点了点头,便急急地催促道:“他们来人不少,不出一刻钟就会搜过来。这个山洞并不隐蔽,我们要赶快离开才是!”
花狐狸收敛了笑意,搬过旁边一块大石头,将火堆压灭,然后向郁子宁弯下身子,“上来!”
郁子宁本能地想要拒绝,“我能走……”
“上来!”花狐狸语气不容置疑。
郁子宁虽然不是依靠男人保护的娇娇女,不过逃命的时刻,有半点迟缓,就会危及三个人的生命。也不再迟疑,顺从地伏在他的背上。
此时差不多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不过因为黑云厚积,天色极暗,看起来如同破晓时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