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所有人不知皇后所在。”夏辰兮淡漠的望着兄长,眼里却无一丝对兄长对帝王该有敬意。
夏墨兮眉心深锁,怒火仿佛瞬间从心间涌出,但立刻又克制了下来。
他不能因为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而迁怒他人,更不能失去一贯的冷静自持。
当他听到施月舞生病的消息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调查她的背景,警惕她的言行,强留她在身边,却又防着她。
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
担心她居心不良利用这份爱威胁他,为了消除这个致命的弱点,他强制命令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被她牵制。然而他的爱比他的行为更为强势,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他不曾信任她,不曾善待她。
即使她有一个清白的背景,有一颗单纯的心,他也不可能善待她。
他始终站在了国家百姓一方,恪守着帝王的责任,绝不徇私。
所以——
“密函失窃”案,将她视为嫌疑人,毫不留情地打入天牢,不曾想过,她在御书房住了那么久,如果要窃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那一日。
“淑妃被杀”案,他犹豫了十日却还是视她为杀人犯,不曾想过,如此聪明的她,若真要杀人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目睹。
从不曾好好的去了解她。
那一夜,在舜天府门前,感觉到了她的身子阴冷无比,感觉到她隐瞒了自身身上的某些秘密,明知她不会说出来,他却没有细心去观察。
辰王府(4)
夏墨兮深邃如夜的眼眸冷冷看向夏辰兮,又看向被他护在身旁的妻子。
施月舞不似柳依婷这般单纯,她既然故意躲他,就不可能让他找到,这意味着他可能永远要与她分离,永远没机会弄清她心里的想法。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放任自己的感情,放任自己的行为。
找到她,善待她。
这一生孤独的帝王生涯,就让他放任这一回吧。
不以帝王的身份囚禁她,以夏墨兮的身份守护她。
若她真的不愿与他共渡一生,他会放了她。
从此坐在权利顶峰,用一生的时间开辟出更强大的帝国,营造空前盛世,让她生活在和平富饶的国家,没有硝烟的蓝天任她翱翔。
仿佛是看出了夏墨兮的隐忍,夏辰兮漠然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然而,这个一向无视也无惧任何人的辰王竟微微地垂下了头。
柳依婷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明白这代表什么,夏辰兮在向自己的兄长低头。虽然这个世界皇帝最大,所有人都应该向皇帝俯首,可她还是无法接受丈夫向别人低头。
夏辰兮只是一瞬便抬起了头,然后轻轻拥住那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的妻子。
“说吧,需要朕答应你什么?”夏墨兮也是微微一怔,却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这个从未低过头的弟弟在向他请求。
“臣弟请愿。”夏辰兮低头看了眼爱妻,然后看向皇帝,语气依然淡漠:“请求皇兄撤去我的王爵和所有殊荣,我愿将辰王府八十八名亲信全数交给皇兄,请让我和依婷离开平安城。”
柳依婷震惊。
夏墨兮却意味深长地审视这个弟弟。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夏辰兮凝视爱妻,他非常清楚现在国家的局势,更清楚夏墨兮急需用人之际。可是,经历过生与死,他和依婷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生活,他决不再让依婷陷入任何危难。
辰王府(5)
同样的,柳依婷也不愿意丈夫再次步入混乱的局面。听了夏辰兮的话,柳依婷沉默下来,她明白他的顾虑和担忧,因为他爱着她,如同她一样,深深地爱着——灵魂破碎,化作尘埃,也要在一起,直到永远。
夏辰兮不是皇帝,不需要担负一个国家,而他曾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现在只想守着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
“呵呵……”夏墨兮忽然笑了起来,转身仰望遥不可攀的苍穹,笑声不断。
所有人都可以在皇帝这里得到自由,唯独皇帝自己无法给予自己自由。
笑过之后,他背对着辰王夫妇,冷漠道:“残酷绝情的夏辰兮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多情了?你不必避之不及,这天下不会绝于朕之手,南方的战争不会打到平安城,北方的灾荒也不会蔓延过来,辰王大可以抱拥娇妻在平安城一生无忧。”
这话狂妄至极,俨然是在嘲笑夏辰兮,然而夏辰兮却不怒反笑。
令天地黯然的绝美笑容透出丝丝寒意,他是美的化身,同样也是冰雪的化身,冷冷回敬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夏墨兮,又何时被一女子困扰的自乱阵脚。”
他低头亲吻爱妻的额发,又撩起一缕爱妻乌发,把玩在指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淡淡说道:“守得了江山却守不住自己的女人。”
“你……”夏墨兮霍然转身,却看到辰王夫妇亲昵的举动,而柳依婷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溪,一眼望底,溢满了幸福与深深地依恋。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施月舞的眼睛,盯着金银珠宝就如星辰般璀璨,可是,她的眼睛太深沉,你只能看着表面那层四射的光芒,却看不见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啊!我想起来一个人,他可能知道月舞在哪!不,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柳依婷的惊声打断了夏墨兮的沉思,然而辰王妃的废话实在太多了,继续道:“如果他不知道,我就……”
辰王府(6)
“他是谁?”
夏墨兮迅速上前一步,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在接近柳依婷的时候,被夏辰兮拦下,仿佛害怕他会伤害到爱妻。
“我就……”柳依婷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痛苦,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紧紧攀住夏辰兮的臂膀,死死地抓着他,“我就……”
柳依婷的骤然大变让夏墨兮一怔,而夏辰兮更是乱了方寸,“你要做什么?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询问一边高喊王府的大夫:“蝶苒,蝶苒。”
一遍一遍带着浑厚的内功,传至辰王府的各个角落。
看着自己的丈夫忽然间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可是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他们的孩子一定要遗传父亲的美丽和智慧啊!
“我就……要生了……”
柳依婷终于吐出内幕,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一阵疼痛。
岸边,遥遥远望的慕振风看到辰王抱着辰王妃手脚慌乱,同时一遍遍的呼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看这情况应该是辰王妃出事了。
他准备赶过去的时候,忽然身边如风一般涌出数十人,统一的白衣黑腰带,瞬间飞向莲花亭,等他反应过来,发现那个小小的水上凉亭已站满了人,他即使过去也没立足之地了。
而圣上被他们包围在里面,想来辰王不会对圣上图谋不轨才是,如此想着,他就听到皇帝一声怒吼:“不许走,先告诉朕,到底是谁知道月舞的下落?”
接着是辰王的声音,“皇兄你不要在添乱了。”那声音充满了紧张和焦虑,完全不是传言中的冷漠无比。
“王爷,请您也不要在添乱了。”莲花亭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这一声仿佛忽然间带动了所有人的心情,然后,凉亭里不断传来茫然无助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怎么办?怎么办?王妃要生了?怎么办?”
慌乱的声音盖住了辰王妃因阵痛而喊出的叫声。
莲花亭里乱作一团。
佳人在北方(1)
莲花亭里乱作一团。
终于,慕振风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领着姗姗来迟的稳婆,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紫衣少妇,三人从曲桥上匆匆跑进莲花亭。
在稳婆的指挥下,辰王妃被抱进了莲院主卧,男子全数被赶了出来。
慕振风远远地望了一眼挤满了人的院落,便快步跟上迅速离去的夏墨兮,待走近时,他们已出了辰王府。
夏墨兮翻身上马,神色紧绷着,沉声道:“出城,去无禅寺。”辛亏柳依婷及时提醒,他竟忘了城外那位高僧。
无禅寺是夏国的皇家寺院,香火鼎盛,香客如流,方丈了然拥有博古通今之能,无所不晓,与夏家也有些渊源,又是先皇昔年好友,只是此人常年闭关不出,不知此行能否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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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
无禅寺的香客渐渐稀少,三三两两,走出这座百年古寺,却在寺院大门处撞上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个个挺拔魁梧,唯独那为首的男子,虽然一脸阴郁,却有一种儒雅而高贵的气质。
几个女香客看着那一张五官精致的英俊脸庞,不禁羞红了脸,她们从未见过这般出色的男子,有着习武者的干练,又有读书人的儒雅,从台阶下走上来,虽然行色匆匆却依然沉稳而不失优雅。
一身玄色宽袍,金丝绣边,一看便知是个地位极高的官家,却不知,那正是当今圣上。
夏墨兮快步走进无禅寺,身后跟了一队精悍的皇宫侍卫。
仿佛知道他要来,一个一直在寺门前扫地的小僧人立刻迎了上来。
那小僧人还是个少年,容貌清秀,神色平静,作了一个佛礼,道:“阿弥多佛,了然师傅等候施主多时,请施主随小僧进后院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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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预知辰王夫妇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且看日后慢慢分解。因为这是以夏墨兮和施月舞为主角的,一些非重要情节,小舜能简就简了。
佳人在北方(2)
夏墨兮并非初次来到无禅寺,夏国历代皇帝都会在大年初一那天,携文武百官到无禅寺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因此,他认得眼前这个小僧人,这小僧人正是了然方丈的弟子一然,在寺里负责扫地的杂役工作,虽如一般小僧人,但早已是师叔一辈的人物。
“你们等在寺外,不得惊扰寺内众师傅。”夏墨兮吩咐慕振风等人,然后跟随一然进入寺院。
无禅寺属于皇家寺院,别看这里的和尚慈眉善目,但个个都是高手,慕振风也就不坚持守在皇帝身旁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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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禅房前。
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坐在石桌前摆弄着一盘围棋,听得有人声走近,他头也未抬,便一手拉着来人的手臂,一手指着棋局,高兴地说道:“来来来,看看这棋局,如何解?”
了然乃当世高僧,夏墨兮虽贵为皇帝却也是对他敬重万分,并不因了然的拉扯而动怒,只是望着这位方丈,声音略显急切,“了然大师,朕需要你的帮助。”
“不急,不急。”了然慢悠悠地引夏墨兮入座,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先将这棋局解了,老和尚便告知你要找之人现在何方。”
夏墨兮听罢,立刻就座。
了然绝非等闲之辈,既能一语点出他为何而来,必然能够解答他心中的诸多疑虑,随即望向石桌上那一盘黑白交织的棋局。
他虽通晓琴棋书画,但却并无多少喜爱,唯独围棋颇为精通,经常摆弄,但到底棋艺有多深,从未考证过。如今一看了然摆出的棋局,蹙眉深思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色渐暗,一然点燃了周围的灯笼,照亮那盘棋局。
“陛下虽然目视着这盘棋,可是心却不在棋局里。”当天上亮起第一颗星辰的时候,了然出声了。
“是,朕无法静心观局。”夏墨兮如实说道。也许,从施月舞出现的那时起,他就已经乱了心思。
佳人在北方(3)
“一然,替这位施主准备休息用的禅房。”了然转身对一旁的一然吩咐,然后又对夏墨兮笑道:“陛下何时解开棋局,老和尚就何时替陛下解心中之虑”
“了然大师……”夏墨兮急唤一声,然而下一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上翘,脸上的阴郁气息消了一半,“多谢大师指点,只是这禅房恐怕不牢一然小师傅费心了。”
说罢,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片刻功夫便将棋局破解,而心中一片明朗。
“陛下的棋艺当世无双。”了然夸赞道。
夏墨兮缓缓摇了摇头。
“陛下不必过谦,老和尚称陛下的棋艺当世无双是指陛下能将这天下摆上这小小的棋盘,又能将棋局路数运用到实战,陛下心中,是否已明了?”
“是,但是……”
“但是陛下此次来找老和尚,为的只是一女子,而非天下苍生,是吗?”了然笑着说道。
夏墨兮却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句“而非天下苍生”深深地刺痛了他,使得他在这位高僧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陛下不必自责。”了然站了起来,在小小的院子里慢步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先的位置,“陛下今日来找老和尚,实则也是为了苍生社稷。”
夏墨兮目露疑惑地望着了然。
“日后陛下自会明白。”了然笑道,然后伸出苍老的手,指向北方,“陛下所寻之人,就在那个地方。”
夏墨兮顺着他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树,不知其名,在过去是了然的禅房,那么禅房在过去呢?是北方!北方北州!
“多谢大师。”蓦地站立起来,夏墨兮转身便要出后院。
他曾听先皇提起过,了然拥有非人的力量,可以预知未来。他也曾在夏国的史书上看到一些零碎的片段——北方巫丏,远古圣灵,非神非魔,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知过去,通未来,然,体质怪异,令人畏寒。
佳人在北方(4)
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种非人的异类姑且不论。
但了然能够预知未来这事却不假。
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