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光线几乎照射到每个角落。
窗前是一张张木质的桌椅,文房四宝静静地摆放在上,简单而朴实。
六月初晨清凉的微风徐徐地吹进药房,吹走了空气里苦涩的药味,独留下一种淡静的书卷气息。
然而,周围忙碌的大夫穿梭往来,瞬间破坏了这种宁静的氛围。
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大夫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先生,您来了。”
南精忠微微颔首,问道:“长生不老药炼制的怎样了?”
“已经在按照印大人的方子寻找药材了,只是这些药材一半以上都极为罕见,其中一味闻所未闻,我们查阅了大量书籍,尚未有所进展。”
那大夫的脸色有些黯淡,双眼红肿,显然是通宵达旦,精神状况极其不佳。
眼观四周,附近走过的几人也同样是一副困顿潦倒的样子。
长生不老药,害了多少人啊!
施月舞不禁在心中感慨。
秦始皇沉迷长生不老药,但也是在他一统中国以后的事,而南精忠尚未得到夏国疆土,却已经开始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还真是双管齐下。
她不要什么长生不老,只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样的生老病死,此生无憾。
南精忠与那中年大夫谈论长生不老药的情况,浑然忘记了来此的主要目的。
施月舞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秘密(3)
自从服用南精忠交代的下了毒的汤药,她的精神力只在起初那几天得以舒缓,仿佛初生的婴儿般健康。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喝药上瘾,现在很多时候,总是无精打采,但只要看到旖女送药过来,就又莫名的兴奋。
身旁的南精忠和中年大夫还在不停的交谈,施月舞渐感无趣,百无聊赖地观看着药房里的书架。
忽然一阵风过。
风,将某张书桌上的书本一页页地翻了开来,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恰好引起施月舞的侧头寻望。
身侧一排书桌的尽头,作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手举书卷,安静阅览。
晨风轻拂,宛如坐在山林溪水边。
印无痕?施月舞认出了他,却又不敢确定是他。
因为,这幅“窗前举书静阅”的画面太过宁静优雅,宛如一幅恒定的画,沧海桑田亦不褪色。
她忍不住迈开步伐,轻轻地靠近他,在他身侧站定。
他却仿佛沉静在自己的世界而不曾发现有人来到。
“你在看什么书?”施月舞出声打扰。
莫名地,她就是想要破坏这幅美丽的画面,因为,印无痕给她的感觉从来都只是平凡而神秘的,从来都不该是美丽而典雅的。
是的,他太平凡了,太容易被忽视了。
听得寻问声,印无痕轻轻合起手中的书卷,将书的封面呈现在施月舞的面前。
他的举止从容淡静,仿佛早已察觉她的到来,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事实上,施月舞也从来没有见过印无痕有过什么表情,他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
将视线移到那本书的封面,施月舞微微蹙了下眉。
书面上的一排字是她从未见过的,就是在原来的世界也没有见过,它即不是现代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也不是古文明时期的甲骨文那一类的古文字。
然而,这也不是现在的夏国的文字。
秘密(4)
夏国的文字与她原来世界的文字一模一样,而眼前这种文字,透出诡异的气息,这些文字仿佛婀娜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看不懂。”施月舞老实地说道,忽然想起前几日千雅冰修那不通情理的一剑,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抬了抬右臂,印无痕轻淡地回道:“还能动。”
“手怎么了?”南精忠似是不经意地加入他们的闲谈。
方才他看见施月舞走到印无痕身边,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于是暂停了与大夫谈论长生不老药的话题。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慈和,内心则是处处提防别人。
施月舞与印无痕,一个为钱出卖身份,另一个的真实身份是镜国人,然而,他们都来自平安城却是无庸置疑,必须小心提防。
见南精忠靠近,印无痕放下书卷,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不避嫌地回道:“千雅公子以我的右臂试剑。”
这样的回答令施月舞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委婉的推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吗?这人真是不简单,还很古怪。
若说印无痕在伺机报复,可那平淡的神情一点也没有仇恨的样子。
“怎么回事?”南精忠脸色微变。
怎么他没听说这件事?
千雅冰修是个武痴,一心追求至高无上的龙势剑,他是知道的。
可是,千雅冰修竟然拿印无痕试剑,这万一弄死了,他岂不是损失大了。
印无痕博学多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他能看懂记载着长生不老药配方的书卷——那些上古的文字。
正当印无痕准备回答南精忠的疑问,药房外忽然骚乱起来,而后是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叫唤他的名字:
“印无痕——”
药房内的三人齐齐望出窗户。
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泰然自若地走了过来,他身后数十名卫兵皆拿他没办法,卫兵提剑前刺,那老人只是袖子一扬,那些精悍的卫兵们就全数摔飞了出去,可见其内力浑厚。
秘密(5)
施月舞的脸色微变,那日在街上和楚致远站在一起的正是这个老人,他是否与夏墨兮有关系?
南精忠是第一次见到老人,见老人的内功强劲,似是比武林盟主千雅冰修还要高上许多,若是他的阵营里能再添上此人,那真是如虎添翼。
印无痕也不认识老人,虽然老人口口声声喊了他的名字,可他却没有予以回应。
那老人看见一扇窗内站立了两男一女,不作任何思考,提气飞跃。瞬息之间,已由窗户跃至药房。
南精忠见机上前,以礼相待,恭敬地说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你是印无痕?”老人开口就问。
这几日,由于皇帝的到来令楚致远担心圣莲宫里的形势有变,硬是不敢将老人他们带来寻找印无痕,等得不耐烦的老人于是不告而别,擅自前来相寻。多方逼问下,终于问到印无痕在这药房的下落。
“前辈找无痕何事?”南精忠微笑问道。
老人袖子一甩,面露不悦,“自然是有事,你若不是,就滚远点。”
南精忠吃了一瘪,面上那是气度非凡,不予计较,手臂指向印无痕,含笑道:“这位就是前辈在寻找的印无痕。”心里暗暗咬牙,但碍于老人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长乐城什么时候进了这样一个陌生又可怕的老人?
“你是印无痕?”老人转向身旁的白衣男子,心理一激动,出手握住了印无痕的手臂,“楚致远那小子手上的阵图就是你画的?你是怎么知道那些阵图上的走法?”
施月舞见此,不禁捏了把冷汗,暗叹印无痕的运气真是不佳,前几日被千雅冰修无端端地刺了一剑,估计伤口尚未愈合,今日又被这莫名其妙的老人握在了重伤之处。
果不其然,印无痕的右臂在老人的重握之下,包扎过的伤口再次裂开,斑斑点点的血迹由内而外显现了出来,印在白衣上宛如花开朵朵,还是那样的诡异而惊艳。
秘密(6)
“你受伤了?”老人一惊,松了手。
随即,不管不顾地撩起印无痕那白里泛黄的袖子,只见纱布从手腕一直缠裹到胳膊肘,而由于他的莽撞,尚未愈合的伤口沁出了点点血迹,仿佛一朵朵妖艳的鲜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
老人的手指快如闪电,将印无痕手臂上的几处大穴瞬间封住,以缓解流血的速度。
然后,我行我素地拆去了染血的纱布。
他出手的速度即快且熟练,一旁看着的南精忠和施月舞根本来不及阻止,而印无痕依旧是那副人偶般的表情。
老人一边注视着暴露在空气里的狰狞的伤口,一边摸进怀里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瓷瓶,嘴里还不忘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的样子,竟然知道灵巫族的《九死一生空门阵》,我对你很感兴趣。”
施月舞听得莫名。
南精忠却是了然于心,那些诡异的上古文字据说就是由灵巫族所创,印无痕既然能看懂灵巫族创造的文字,那么知道灵巫族的什么九死一生空门阵自然不稀奇。
“咦?”老人正待敷药,不知在印无痕的伤口上看到了什么,忽然惊讶地出声:“你……你也认识……那个人?”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装药的瓷瓶搁在书案上,深深地注视着印无痕,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呵呵。”片刻,老人轻笑两声,喃喃:“难怪你会画出空门阵,原来也认识那个人。”他霍地跃出窗户,转瞬消失。
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留下施月舞和南精忠面面相窥,茫然无语。
只有印无痕明白老人的话,然而,当南精忠或者施月舞问起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却以摇头作答。
那个初次见面的老人是看出了他血液里的异常。
他的血液混合了一种诡异的冰晶,正是那种冰晶令他的身体停止了生长,数十年如一日的活着。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1)
也许南精忠寻找的长生不老药,就是他体内的冰晶。
可是那个能够凝气化冰,将那诡异的冰晶打入他体内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而且那个冰晶是杀人的利器,只有克服冰晶的万古寒气,方能活下来,方能不老,但却不能长生,到了时间一样是要死去,就是神秘的灵巫族人也同样不可以长生不老,那是自然的法则。
所以,他怎么画不出《九死一生空门阵》呢?又怎么不识灵巫族的文字呢?因为,他接触过那个人,那个人灵巫族人,他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去学习他们的文字,学习他们的阵法,学习他们现存的所有知识。
然而一切皆晚,生命中的那些故人早已化为尘土,亲人、朋友一一离去,唯独他还活着,还是那个年轻时期的他,时间在他身上永远的恒定。
******
青龙假扮皇帝的计划被施月舞识破,施月舞同时出卖了真皇帝的下落,这一举动令南精忠对施月舞的戒心稍有改观。
墨雪七年,六月十六日。
在放任夏墨兮两天时间的自由后,南精忠与施月舞的合约于黎明前的黑夜开始实行,由南轩带领一千士兵围困“悬壶济世”医馆,施月舞一同前往,这是她初次见到南精忠的兵力,精悍强壮,声势浩大。
他们于黑夜悄然出发,没有惊动长乐城的百姓,然而那晚还是有许多的百姓听着那铿锵的脚步声,辗转难眠。
处于不知情的“悬壶济世”医馆,此刻的楚致远同样是无法入眠,他在铺满药草的院子里烦躁的走动。
“哎,那一老一少去了圣莲宫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他喃喃自语,“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对奇怪的夫妇在昨日清晨自说自话地闯进了圣莲宫,之后一去不返,令他百感交集,这万一闯出祸事,到时南精忠找他麻烦,他连评理的地方都找不到,谁叫这两个人是他带进城的呢。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2)
“哎,天都快亮了,算了,先睡一会。”烦躁了一夜的楚致远终于想起睡觉这等人生大事,他利索地转身,打算进屋休息。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飞落一只肥硕的白鸽,停在了他家的屋檐上,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但听到东屋里那个房客的脚步声,他本能地躲了起来。
那个年轻的男房客是同老人夫妇一起进的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目前为止他还没能打听出那个房客的姓名,他一直以为这人是老人的徒弟,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
楚致远躲在角落暗自哀怨,他都带了些什么人进城啊!真是流年不利!
只见那房客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忽然,屋檐上的白鸽扑打翅膀,飞落至那房客的肩膀,仿佛是自家驯养的一样。那房客看似无意地向楚致远隐藏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进屋关上了门。
“呃……他发现我了?”楚致远喃喃轻语,挠了挠头发,挺起胸膛,“发现又怎了?这是我家哎!”
说完站了起来。
瞬息间,东屋的房客又一次开门出来。
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回那阴暗的角落。一做完这个举动,楚致远在内心无声的落泪了。这是自己家哎,他干嘛像做贼似得!?
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也不急着现身了。
楚致远凝神观望。
此时天空呈现暗深蓝色,四周静悄悄,人们尚在沉睡。可是,仔细聆听的话,就能听到细碎的马蹄声正在靠近医馆。
楚致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夏墨兮的身上,根本没去听周围的声音。他看着夏墨兮将白鸽放飞天空。
暗深蓝色的天空下,那只白鸽展翅高飞,向着北方飞去。
“嗖”的一声,一支弓弩破空射来,射下了本该远去的白鸽,破坏了宁静的早晨。
当势如破竹的弓弩射落白鸽的刹那,楚致远的心脏噗通一下仿佛要跳出体外,他并不笨,马上联想到自己带来了麻烦的人,引来了麻烦的事。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3)
挠了挠头发,楚致远将身子缩在角落的更里面,静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