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城市,为了市容连柱子上都雕龙画凤的,啧啧啧。”
“这是龙柱,这上面的鎏金大龙不是装饰,有说头的。”
嘿,我立马看了眼西边,太阳也没出来啊,这杨焱怎么想得起来主动跟我聊这个啦?
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总觉得有些心事,莫不是这柱子有什么问题?
既然他想说,那我就得给他个台阶,“有什么说头啊?”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心里一点也没了之前调查现场的那种紧迫感,一门心思地想看一个脑袋里满是科学思想的小警察怎么跟我讲封建迷信的故事。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明显了,他脸上有些不悦,但犹豫了会儿之后还是开口讲了,而且一讲就是跨越几十年。
这估计得扯到改革开放那会儿了,虽然文革刚刚过去,但人们的心里还是把马克思当神一样看待,任何与马列主义唱反调的都唯恐避之不及。
但城市的发展是时代潮流的需要。这个城作为一个港口城市也和深圳一样很快就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脱颖而出了。到处都建起了高楼大夏洋房花园,人们的日子好了就开始开动脑筋去保持这份来之不易的财富了。
那时候有句话比“阿弥陀佛”还经典——“要想富先修路”,尤其是他们这港口城市更是依赖交通。
普通的马路已经日益堵塞,根本满足不了城市里日益增加的大车小车的需求。那时候外国为了缓解这种办法都建立起了高架桥这种东西,为什么我们不能学下呢?
于是一座座高架在城市里拔地而起,到处都在大兴土木。
沿途街景,一天一个样,半个月找不到旧街里弄。
可没料到的是,当工程进行到关键的东西高架路与南北高架路交叉联接的接口时,作为高架路主柱的基础地桩怎么也打不下去。
工程队当时因为有先进知识分子坐镇,第一个反应就是方法不对、技术不到家。于是上报国家,举全国之力找来最好的专家支招,最后甚至还请来了国际外援帮忙,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这地基就是打不下去。
随着工程一天天地拖下去,一种说法在私下里悄悄地传开了:会不会是风水的问题?要不要请位阴阳先生来看看呢?这种说法刚一诞生,立即就遭到了领导的痛批!
“这简直是对技术专家的嘲弄!这是对科学前辈们的不尊重!在科学空前发达的今天,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上可九天揽月,下可钻地入黄泉。碰上一个工程难点就求神拜佛,岂不是封建迷信的复辟!?”
于是领导亲自坐镇,“人心齐,泰山移!今天!必须要将主柱的地桩打下去!”
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啊,工人们虽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但还是把打桩机给架好了。
按道理长江三角洲属冲积平原,并无过分复杂的地层状况,土层都软得很,平地上基本不可能会有打不下桩的地方。
突然就听到竖井井口里“嘭”得一声,那声音跟放山炮炸山一样想,震得周围的人耳朵里直嗡嗡地响。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以前打桩的时候也没听到过这种响声,难道这下面有当年鬼子埋着的炸弹?
井口的同志看向了领导,在等领导决定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而站在不远处的领导只是犹豫了半秒钟不到,就朝他手往下一挥。
于是活塞又渐渐抬起,一阵黑烟伴着柴油的臭味冒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锤!
“轰隆隆隆——”
这次已经不像是之前那种放炮的声音了,而是像地震时地下传来的那种沉闷的响声。井口的农民工们彻底地慌了,连忙冲领导喊,“不能打啦!快停下!不要再打下去啦!”
有的人甚至已经跪到了地上,在给那口发出“轰隆”声的竖井磕头,嘴里还在念叨什么。
饶是再怎么鉴定的科学分子一看这情况心中也是打起了鼓,但自己毕竟是领导,领导不带头谁带头啊!
他气愤地跑过去,把那帮子工人赶走,自己坐上了打桩机的驾驶室,怎么说当年自己也是部队里呆过的,这些个机器开起来还不跟玩似的,不就打个桩么!能给老子打出个原子弹不成!
柴油器的马达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阵黑烟,锤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砸了下去!
坐在驾驶室里的领导只感到自己屁股一麻,那种麻,就好像自己拿着锤子锤到了一面钢铁铸成的墙上似的,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第十六章是她
整个那块的地面都摇晃得厉害,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天和地在自己的脚下翻了个,整个人都不听使唤地重重摔到了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噩梦的开始,那些经历过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叫声,那个伴随着地震从竖井里发出的振聋发聩的叫声。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声音,有人说是土地爷发火了,也有人说那是龙吼!打桩伤了龙脉,所以地龙发怒了!
可不管怎么猜测,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绝对不是平常听到的那种爆炸声或者碰撞声。
竖井里的吼声一阵高过一阵,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地面也就跟着震了十多分钟。等大家晃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领导还在打桩机里坐着呢!
一帮人赶忙跑过去,把被吓出了一裤子屎尿的领导给抬了下车,至于工程什么的自然是不用多想的停工了。
那些天他们都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听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声,甚至还能看到一只身形庞大的黑影从眼前游过。
自从领导住院之后,这件事就像是一个禁忌,在工程队里从来都没人提起过这个事。直到一位老乡实在是忍受不了梦魇的折磨,把这个梦境讲了出来,这时大家才发现,这可能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了,就连领导身边的秘书都觉得,一定要喊个懂行的来瞧瞧了!
于是他们从南方那边请来了一位颇具威名的阴阳先生,不过明面上对外讲的是请的民俗专家,要对工地上发现的古物进行保护。
那位阴阳先生到工地上之后也没什么大动作,就是拿着他的宝贝罗盘多转转西瞧瞧,有时候在嘀咕两句踏个正步什么的,然后嘱咐秘书帮他筹备些开坛设法的东西就可以了。
第二天,那先生如约来到了工地,用张破桌子和秘书准备的那些家伙事简单设了个神台,就开始招呼闲杂人等散场了。
法事倒没有想象中的复杂,阴阳先生简单地拿香朝那口竖井拜了拜,杀了只鸡就完事了。
不过根据他的嘱咐,接下来的两个事才是重点。
明天十二点一刻之后再动工以及在柱子上雕刻上龙的图案,说是这里的龙脉被惊动了。当阴阳先生说到龙的时候,工程队不由地想到了那个吼声,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们瞒着住院的领导,请来工匠连夜在主承重柱上雕刻了一只巨龙,赶在第二天十二点一刻之后下桩,因为工期已经只剩下半个多月了,再拖就没法交差了。
说来也怪,这次下桩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顺顺利利地就打进去了。后来工程队的人特意去南方寻那位阴阳先生想答谢下他,别人都说他云游去了。后来这事就成了这儿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完杨焱的故事,我愣愣地看着那个大柱子,“当初他们真的是十二点一刻下的桩?”
杨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这个,可毕竟自己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时间什么的估计早就被传得不准了,只好说他也不确定。
看着这巨大石柱上的鎏金浮雕,我情不自禁地把手放了上去,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鎏金浮雕应该和蛇鳞一样,能让我看到些什么吧。
“待会儿我如果闭上眼睛,你就开始计时,超过十分钟就把我从那柱子上拽开。”吸取了上次摸蛇鳞的经验,这次我得为自己留些后手。
我闭上了眼睛,把手慢慢伸向了那柱子上的鎏金浮雕,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了过来,可这一次,我的本领没有奏效,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画面。
不是活物就没有“命”么…还有十二点一刻这个时间,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偶然。可眼下线索又断了,只能回到起点了。
我和杨焱埋头在绿化带里翻找着任何疑似证据的东西,找到最后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干脆就找一会儿站起来活动会儿。不过还是杨焱眼睛尖,没过一会儿就能从草丛里翻出些有用的东西。
一个白中带金的小圆片吸引了我,摸上去像是树脂的,很硬,还有些透明,大概就指甲盖那么大,总觉得这两天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杨焱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黑色的塑料碎片铺在了警车引擎盖上,招呼我过去看。
我反正是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不过他却一声不响地翻捡着这些碎片,把拼好的放到一边。
逐渐,一个椭圆形带凹槽的东西在引擎盖上成型了。我一眼就认出这是电瓶车的反光镜!顿时欣喜若狂!而他也是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默默掏出了手机,打通了鲍局的电话。
“喂,局长…我们真的在高架下面发现了一只电瓶车反光镜的碎片。”
电话那头立马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好好,小杨啊,你先带周先生回来,我马上就让同志过来彻底搜查!”
一路上,车里气氛比来时轻松了不少,而杨焱也不再是那副木头脸了,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甚至还跟他吹起了以前在天桥上呼风唤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