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夫贵未必妻荣
任以安命晓妍和秋珩将这些礼物分好。(~网)送到各院去。
看似简单的送礼,却不简单,只要稍厚此薄彼,都会被人拿捏着挑拨一番,幸而秋珩从小在府里长大,是当管了差、做惯了事的,在任以安面前是第一得用之人,她年已十八,虽许配了在府下店铺里当差的小,却因竹轩里一时离不了她打理,也因她自己的意愿,才推迟了出府的时间。
香芫与秋珩一样,也是从小就伺候任以安的,眼里只有任以安一个人,虽然待小丫头们凶一些,小丫头们稍错上一点,就会被她打骂一番,但性也直爽,看着却是个没多少弯弯肠的。
而秋珩已经快过了出嫁的适合年龄,已经订下了亲,却自愿尚未离开竹轩。与任以安的关系更像是淡然相处的亲人,但她有时看向任以安的神情,却着实让晓妍看不透,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任以安的,对他是真有情?还是无意?
秋珩拿了托盘,托盘上铺了上好的红绫,上了几只荷包、络、香囊、小绣鞋等,并两只毛绒玩具,让晓妍并个小丫头送去给公任以祺的庶女雯儿,随便也认认府里的路,日后要传东递给西的也方便。
一个叫绿儿的丫头叫道:“我随你去罢。”说着跑了过来。
秋碧一把扯过绿儿骂道:“小蹄,叫你去拿花样儿你说没空,如今倒有空了?你只疯逛罢?”说着往绿儿头上拍了两下。
晓妍见绿儿眼里蓄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忙道:“绿儿刚是帮我拣着送各院的东西呢,刚她没空倒不是假的。”
秋碧“哼”了一声冷笑道:“好罢,她们都归你管了,我们也没用了,这满院只剩你一人就够了,只以为得了势,瞧这般轻狂样?一样不过奴几,几时做了主才服了你。”
晓妍闻言一噎,却不想与她争辩吵闹,忍下气转身走开。
本来也有几个丫头想随她去的,替主送礼,是最容易得赏的,可是个好差。可听了秋碧与绿儿的争吵,都止住了脚步。
俏春走了上前,微微一笑道:“我随你去罢。”
晓妍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与俏春一起到了公的院落墨烟园,这院落比竹轩大上许多,装饰得精美又华贵。
随着带路的小丫头一径向前,到了正房,回明了夫人,掀帘进去,屋里暖洋洋的,只见一个二十上下浑身裹在上等绫罗绸缎里的美貌女歪斜着身坐在塌上,微抬起眼帘见有人进来了,微撑起身坐了起来,粉红锦花裙下露出小巧秀气着绫袜的脚尖,旁边跪着的一个妇人打扮的姑娘忙以膝而行紧赶几步,上面替那美女穿鞋。
奶奶脚微微一抽,吃痛似的抽了口气,狠狠一脚踢在那妇人胸口,嘴里骂道:“笨手笨脚的,越发该卖出去了。”
那妇人身歪在地上。闷哼一声,也不敢呼痛,忙爬了起来,依旧帮奶奶穿鞋。
晓妍眼角一抽,忙垂下眼帘,随着俏春一起福下去行了个礼。
奶奶邹氏摆手示意旁边的一个丫头接过晓妍和俏春手里的托盘,拿起几样东西看了看,脸上带了笑道:“起来罢,替我谢谢四哥,说有心了。绯儿,去拿赏钱。雯儿还在睡觉吧?等会再送到她屋里去罢。”
晓妍和俏春忙道了谢,接过赏钱,竟有几十个钱,也算不少了,袖在袖里,正要往外走,一个丫头匆匆掀帘进来道:“奶奶,公回来了。”
邹氏忙站了起来,摆手让跪着的那妇人站起来,脸上堆了笑,眼里才露出喜色,伸手整了整发,迎上门口。
听得门口的脚步响,晓妍和俏春忙顿下脚步,站在门边一角等公进来后,她们才能出去了。
门帘动处,一阵屋外的寒气袭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眉目清秀的华服公扶着一个丫头的肩走了进来,一阵酒气扑来。转眼随意扫了一眼。
俏春迅速地微抬了头,向任公看了一眼,嫣然一笑,又恭顺地垂下头去。
公任以祺怔了一怔,脚步一停道:“这两个丫头哪里的?看着眼生得很。”
邹氏忙迎上去,亲自扶住任以祺笑道:“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瞧着一身的酒气。绯儿,快去拿醒酒汤。”
任以祺脚步歪斜着一屁股坐在榻上,看了旁边伺立的妇人一眼道:“絮儿,怎地脸色这么差?”
邹氏亲自捧了茶奉与任以祺淡然道:“刚行错了规矩,我教训了几句。絮妹妹,你退下去罢。”
任只点了点头,不在意地接过任奶奶亲手奉的茶喝了。
……
且不提,晓妍和俏春走出墨烟园,晓妍想起那屋里的见闻,心里闷闷的。
俏春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可怜那絮姨娘罢?她原是一个粗使丫头,能挣到姨娘也算是她的福分了,可惜呆头呆脑的不会讨好人,倒是怪谁?你就是太心软了。”
晓妍听着她事不关己的淡漠的口气,忍不住道:“她过得这样,怎么算是福气了?我倒不明白了,做姨娘有什么好的?”
俏春脚步微微一顿,怀疑又探究地打量了她几眼,迟疑地道:“难道……你不愿意做姨娘?”
晓妍坚定地点了点头。俏春眼光闪了几闪,慢慢地向前走,道:“若是四公想纳了你做妾呢?”
晓妍闻言一怔,脚步微慢,心头迷茫了一会,却更明白了自己的心境,摇头道:“不要说四公没这意思,就是有这意思,我也不愿。”
或许,她内心里还在期待杜浩真能来寻她,虽然渐觉希望渺茫。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愿做妾,她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男人,一个女人也不行。
而且,与自由相比,她更爱自由,
俏春半信半疑的,认真地看着她眼里的神色,似乎信了几分,走了一小段路,轻声道:“这府里像你这般想的可不多,我们做丫头的,还等着八抬大轿抬去做正头奶奶不成?与其配了小,不如给主做姨娘,到底是半个主,也有丫头伺候使唤,月钱也多,不用整天累死累活地伺候人。如今我们做丫头倒还罢了,吃穿用度都不差,若配了小出了府,吃的用的就大不如了,在家还得做牛做马的样样自个操心,老妈一般,没几年就熬成黄脸婆了。”
顿了顿又道:“你是想说絮姨娘罢?她是性忒老实呆笨了些,若是能讨得公欢心,何至于此?公是机缘巧合,一次醉酒幸了她,后来也去了几回她房里,偏是个呆头鹅一般的,也就丢一边了,若是个聪明机灵的,何至于此?若是我……”
说着自悔失言,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嘴快了,忙顿住了话,偷偷看了晓妍一眼,脸上一红。
晓妍看着说及此时,她脸上异样的神采,不由得暗叹了口气。这府里这样想的还真不少,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能勾得公哥的心,可真正能让公哥上心的、留得住恩爱的,又有几个?何况是与众多的女人分享那一点温情。
因道:“若让我选来,我宁愿就算做对贫困夫妻,两夫妻一起努力、一起打拼经营好这个家,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俏春看了她一眼,收了脸色的神色,冷笑一声道:“就算做对贫困夫妻,整天操心油盐柴米,只怕贫困夫妻万事哀;熬到夫贵了,妻却未必荣,你已经半老徐娘了,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娇娘涌进门,还得含笑迎了,倒是让别人坐享其成,还不如尽早享福的好。”
晓妍一滞,心下益发黯然,俏春说得也是现实——这就是现实。
可是,依然会忍不住期待,那个永恒的命题:爱情。
俏春一笑道:“瞧我们说的。左右是别人的事儿,我们倒论了这许多,竟被你勾引得魔障了,说了这些没廉耻的话。快不要说了罢,幸好这里僻静,并没人知道,快走吧。”
只是,俏春猜错了,这些话,还是落入了别人的耳里。
——————我没有回归,我只是路过,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