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场面柯木心里一惊,一不小心弄出了动静,黑暗中的身影猛一侧首,柯木大惊失色,一个翻身直接从轮椅上摔下,那黑影蛰伏在黑暗中,像似在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面容被斗蓬所掩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沾满鲜血的嘴唇和下巴却是格外清晰。柯木的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了,一下子发不了声,正当他以为那人会冲过来时,那个黑影像风似地消失在了眼前。
柯木回过神后费力地爬上轮椅准备离开,可刚要动身,他又开始犹豫了,左思右想,他慢慢地挪到死尸旁边,弯下腰细细察看一番。死尸的胸膛像是被野兽利爪活生生撕开的,里面的心与肝已经不见踪影,寻了半刻,柯木在死尸旁找到一些残渣,他终于明白刚才那个黑影是在食人心肝,一股寒意不禁由心而生。
柯木心思重重地回到了房内,他点上一盏烛灯,无意中看到架上的衣袍好端端地挂着,衣袖与下摆上并无泥土痕迹,往床上看去,达依侧身而卧,脸上干干净净没半点污渍,看到这一切,柯木不禁怀疑刚才全是梦境。
“唔……你这是去哪儿呀?”
达依像是被闹醒了,她揉揉惺松的眼睛半撑起身,蚕丝般的银发垂落肩侧,无意露出半截香肩。柯木低头瞥了眼脚底的泥泞,然后又看看床边的绣花鞋,她的绣鞋一尘不染。
“没,我刚才听到有些动静,所以去察了下,没想到吵着你了。”
说着,柯木脱下脏衣扔到一边,然后挪着轮椅攀上床榻,达依见状立刻伸手扶上,他紧张地伸出双手硬是要她躺下。
“别起来,你身子还没好。”
“不碍事,已经好些了。”
达依嫣然一笑,娇颜如朝霞映雪,分外妖媚。柯木不知不觉走了神,无论怎么看,她都如同二八年华,岁月并没在她身上留下印迹。
“别傻愣着,快快躺下,免得着凉。”
达依携起他的手轻轻地将他拉过来,柯木听她的话躺回床榻,刚躺下,达依就像一只温顺无比的猫儿埋首在他胸膛上紧紧依偎,柯木顺手搂住她的身子,有意无意地轻抚着。肤若凝脂,光滑似锦,这么多年的征战,她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难道她真得这么做了?柯木不也再往下想,看着怀里的娇妻,他又疼又怜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
“怎么了?突然叹起气来。”
达依轻问,柯木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在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这段日子营里闹鬼,一开始是俘虏失踪,接下来守卫也失踪了,我很怕有一天你也莫明其妙地消失,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这世上。”
达依听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闹鬼?这怎么可能呢,想必是他们逃了吧。好了,半夜三更别说胡话,什么孤伶伶的,就算我不在还有穆卡娜和穆措不是?你还是早点睡觉吧,别乱想。”
“不一样,这个不一样。”
柯木摇摇头,神情很是认真,他垂下眼神凝视着怀里的人儿道:“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放心,一定没事。”
达依仰头往他脸颊轻啄一口。
“早些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喃喃说道,柯木不由自主地幽叹一声,然后搂紧她闭眼睡去。第二日,柯木一早醒来就召来众将,说这些日子守卫失踪是因其巡逻不慎而遭野兽暗袭,与闹鬼并无关系,而且他已经派人搜寻将周围猛兽一并除去,所以大家无需惊慌。这理由听起来颇为牵强,不过既然查明不了原因,大家也只好这么想,不过还好的是没过多久,接下来几日没人无故失踪,这也让众人大松了口气。
正当一切都风平浪静,又有一件惊天动地之事,云烟这里传出了消息:她有喜了。对丹兰而言,这是件天大的喜事,柯木二十有三而膝下无子,这已让重视香火的月氏部族十分担忧,听到这个喜讯自然人人都兴高彩烈,而柯木却是愁云密布,似乎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爱妻,达依恰恰与他相反,不但命人大肆庆祝,还让琅华送上安胎补品,这些举动更让柯木愧疚不已,可是人家有喜了,再怎么说也得给个名份,他与达依商议后便册封云烟为妃。
从献俘到妃子,无疑是麻雀变凤凰,云烟年小不懂事故,仗着自己怀有龙脉又深受柯木宠爱,渐渐地开始嚣张跋扈,有时连达依也不放在眼里。达依一直都在养身,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她不但不计较反而嘱咐下人要多照顾些,云烟听到后更是飘飘然,甚至开始妄想生个龙种,夺得凤位,只不过她算计错了人……
达依养病三月,云烟除了每日朝礼之外,其余时候对她不问不闻,后来借自己怀有身孕行动不便,连朝礼都不露面了。正巧,前方军情危急,柯木整日处理军务,无暇顾及后院之事,这让云烟错以为他是故意睁只眼闭只眼,举止更为嚣张,有时穆卡娜也看不过去,就板着脸说了她几句,云烟委屈地流了几滴泪,嘴上说知错可仍是死性不改。
次年春末,云烟产下一男婴,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特别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与柯木的一模一样。终于盼得子嗣,柯木喜不自禁,赐名为穆尹并令大庆三日,见自己的骨肉如此受疼爱,云烟觉得时机到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不过没过多久,她认为的机会就来了。
这段日子,敌军兵马没什么太多动静,到穆尹满月之际,白亦鹤突然派来军使献上贺礼,柯木明知他是不安好心,但还是当着众将的面把它打开了。锦盒内摆着一对金如意,如意下压着锦布包裹,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件染血的藕色胸衣还有一缕银发,一张花笺从内飘了下来。柯木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写到:“云露玉雨芙蓉娇,小荷初芽绿影俏。只恨月沉莺啼早,无缘与君赏春宵。”
近座几位都看得一清二楚,柯木涨红了脸,胡乱地将花笺揉成一团,然后大声下令将来使五马分尸,语毕,他怒气冲冲地离席而去,小穆尹大概是被那声怒吼吓到了,一直扯着嗓子哭个不停,云烟又气又恼,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摔了脸色,面对异样的目光,达依也没太多反应,稍稍嘱咐几句后也起身离去,满月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柯木直接去了书斋,他将胸衣发丝连同那首艳诗一起扔进火盆付之一炬,努力想要遗忘的东西如同火苗越烧越旺。白亦鹤!你真不是人!他在暗自愤骂,思索片刻,就召来侍将欲拟命集结兵力,全力灭敌,侍将听后恭敬地奉上一封信笺,说是皇后亲手所书,要他一定得看。柯木正在气头上,不过听到这话,他也慢慢冷静下来,然后伸手接过了信笺。看完之后,他无奈地轻叹一声,然后摆摆手示意侍将退下,集兵之事就暂且搁置一边。
柯木深吸口气,扶额沉思许久,刚才之事对他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怎么忍气吞声?若不是那封信,或许他也就中了白亦鹤的奸计,那人不就希望离间他与达依之间的关系吗?不过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不知该如何坦然轻松地面对众人目光,也不知如何面对达依。这究竟该怎么办呢?
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婴儿啼哭之声,不一会儿,有侍女进门来说:皇子啼哭不止,无论是谁都劝不住。柯木又轻叹一声,命侍女把皇儿抱来。话落,云烟就抱着穆尹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就像兔子似的。
“乖,别哭,让父王抱抱。”
柯木伸出手,云烟就轻轻地将穆尹放他怀里,哄了片刻,小穆尹就不哭了,云烟破泣为笑,柯木的眉头也瞬间舒展。
“陛下,皇儿还是听你的话,你看,你一抱他就不哭了。”
云烟小声轻笑,柯木看着自己的骨肉无意中也流露出慈父般的浅笑。
“他吃过了吗?”
“刚才喂了,可是死活都不啃吃,大概是被吓到了……”
后面半句,云烟说得格外小心,还时不时地偷睨柯木的神色。柯木浓眉微蹙,然后把小穆尹递到她怀里。
“先带他下去吧,喂好之后哄他睡。”
见他不愿多言,云烟只好悻悻然退下,出门之后,她特地嘱咐侍女密切注意书斋动静,看看柯木有没有回卧房,不出其所料,当夜柯木呆在书斋内寸步不离,达依也没有出现,次日清晨,她便亲自端茶奉水,对他体贴入微。
第九十五章 出发
柯木整晚都留在书斋,达依也是一夜未眠,她没料到白亦鹤竟然卑鄙无耻到这个份上,或许昨夜之事早已传遍,人人都在背后等着看笑话,还好柯木并没有做出格的事,也没中那奸贼的诡计,否则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达依轻叹一声,心乱如麻,如今她是进退两难、孤立无助,此时此刻,她很想念一个人,如果他在的话也许能伸手拉她一把,只可惜那人远在千里,大概也无暇顾及到她。
达依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正当伤神之时,有人突然来报说:“宋将军到,要求参见。”,她心头一颤,深思片刻后便命其先候在正堂。
到了正堂就见宋玉超坐在背椅上,神色颇为紧张,达依命人放下湘帘,然后坐于帘后,宋玉超见到人影晃过立即上前拱手跪拜。
“卑职参见月夫人。”
“宋将军免礼,请入座。”
达依抬手虚扶,然后对琅华使了个眼色,琅华收到后就退出正堂,其余待侍也随在她身后退了出去,偌大正堂内只剩下两人。
“宋将军,别来无恙?不知道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片刻,达依开口轻问,宋玉超淡淡一笑道:“多谢夫人关心,这段时日过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