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义父这么一说,孩儿明白了,看来天下真要乱了。”
“是啊!我还听说青偃国太子已经找回来了,但与之前大不相同,不知其中有何蹊跷。”
“我也听说了,更巧的是今天我遇到宋玉超,口口声声说要替他们太子报仇。”
“宋玉超?”
林叔面露诧异,身子不由绷紧了。
“天茫山一战之后,飞虹将军被押入天牢,宋家被革去世袭之位发配边疆,那宋玉超没过多久就消声匿迹,有传言说他以死谢罪,没想到还活着。”
“的确没死,只是些落魄,不过看他模样像是在找什么人。前段日子听江湖上朋友说有人悬赏五百两要宋玉超的人头,也不知是真是假。”
雷炎跟着说道。林叔听后沉默不语,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上一口。
“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还是聊聊你吧。”
“聊我?”
雷炎少了先前的沉稳,羞惭地摸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呵呵,我倒还好。”
“哦?有没有娶妻?”
林叔边说边掏出烟斗点上吸了几口,抬眸有意无意地探视他的神色。雷炎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额头上的冷汗都滴了下来。
“我先赔个不是,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告诉义父,义父莫怪。”
“呵呵,那就是娶了?”
“嗯,内人即将临盆,所以不方便带她来拜见义父。”
“哦?等娃儿生了一定要带给我看看!”
林叔异常兴奋地笑道,接着又问:“对了,烨之。你们现在住哪儿?”
“暂住客栈。”
“住客栈不方便,正好我有空房可以先让你们住下。”
雷炎听后连忙摇头谢绝。
“不了,义父,我们也没打算久留此地,待孩儿出生之后就回朱雀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还是想回去吗?”
林叔拧眉问道,雷炎神情严肃地点着头,目光坚定地敬视林叔双眸。
“嗯!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心难安,所以必须得回去!”
“唉……”
林叔吧嗒吧嗒地深吸几口烟。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劝你了,反正这段日子你有空就来我这儿,等娃儿出世之后我好好帮他算算,然后取个好名字。”
“嗳,那多谢义父了。”
雷炎笑逐颜开,拱手谢道。
“这有什么好谢,呵呵,时候不早了,你留下用膳再走吧。”
“不了,内人还在客栈,我必须得回去。”
雷炎边说边探下天色,见日落西山便起身告辞,林叔忙说要送,雷炎马上推辞说:“义父,不必送了,您自己保重身体,我过几天再来看您。”
“哪里的话,这点路我还是走得动。走,我送你。”
话落,林叔就将雷炎送出酒楼,正巧被林芝见到,待雷炎走后,她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叔面前,贼兮兮地问:“大舅,那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哦,那是我朋友的儿子。”林叔拈胡笑道。
“咦?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呀。”
“呵呵,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快!回房习字去!”
林叔故作愠色,伸手把她赶走。林芝不悦地嘟起嘴,扭着身子回房,她转头见林叔走远后,便蹑手蹑脚地往晏楚房里跑。
“晏哥哥,你在做什么呀?”林芝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探头张望一番,只见晏楚手忙脚乱地整理桌案,眼神闪烁不定。林芝不悦地哼唧一声,大踏步跨入房内直冲到晏楚面前。
“晏哥哥,你在写什么?”
晏楚慌乱地拿几张宣纸遮盖住桌案。
“没,没什么,无聊练下字。”
“练字?”
林芝面露怀疑,清亮的目光在晏楚身上乱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伸手抽出最底下的那张纸。晏楚想要护住,可惜还是慢了半拍,
“还说在练字呢,原来是在画美人。”
林芝一边看着画中的淡影一边挑眉戏谑,晏楚脸颊一红,伸手去夺。
“还我。”
“不给。”
林芝大眼睛一弯,把画藏到身后淘气地吐了下舌头。
“先告诉我这是谁,我才还你。”
“好妹妹,别闹了,快还给我。”
晏楚有些急了,林芝却玩兴大发,一会儿把画拿出来晃几下一会儿又把画藏好。晏楚眼神一凛,突然像变了个人,伸手将画抢回,迅速快得令人咂舌。
林芝低头看下空空如也的两手,吃惊地眨巴双眼,正欲开口却看到一双从未见过的冷瞳,马上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妹妹还有什么事吗?我要歇息了。”
晏楚面无表情地将皱巴巴地画甩手扔在案上。林芝抿紧嘴唇,神色变得紧张不安,她僵硬地摇了摇头,半字未说就逃了出去。过了片刻,晏楚脸色渐缓,人却像虚脱了般一头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少年迷踪
暮色渐浓,夜市灯如昼,城隍庙会挂起盏盏花灯,各色食点、小玩偶也摆了上来,男女老少结伴相游,整条大街都热热闹闹的,菡萏的心早就跟着一起飘出去了,可崔娘吩咐要伺候好蝶依寸步不离,她只能趴在桌上听着外面的喧闹声连连叹气。
“在烦什么呢?”
蝶依侧躺在美人榻上摇着罗扇笑问,秋眸半闭似睡非睡。
“听说今晚有灯会,紫藤他们全都去了。”
菡萏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句,听这半死不活的口气,蝶依便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也跟着去吧,反正晚上我不接客,用不着陪。”
菡萏听后无精打采的双眸立刻清亮起来,软绵绵的身子弹离案面一下子坐得笔直。
“真的吗?”
“真的。我就在这儿睡着,等你回来。”
蝶依两眼一弯,轻轻拍了下美人榻,菡萏兴奋地跳起身,愁眉不展的苦瓜脸顿时烟消云散。
“谢谢小姐,我马上就回来。”
“嗳,先别急着走,拿点银子去买些东西回来。”
蝶依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点碎银伸手摊着,菡萏怯怯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想拿又不敢拿。
“快点拿着吧,我手都酸了。”
蝶依嘟起嘴故露愠色,菡萏甜甜地道了声谢,然后拿过蝶依手中的碎银连跑带跳地出了屋子找上芍药一起逛庙会。牡丹园又变冷清了,听到窗外笑语盈盈,寂寥趁虚而入,蝶依睁着无光的双眸凝视黑暗,想起往日情愫泪水不由自主溢出眼眶。过了那么久,她仍在期盼,期盼有一天他会回来,可听到的却是青偃国太子要向墨泽国公主求亲的传闻,他已有了嫔妃却要娶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是她……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熟悉的轻吟若隐若现,蝶依侧耳倾听,歌声顿时无影无踪,她以为自己又开始灵魂出窍,神游太虚。
“姐姐怎么又在哭呢?”
纯净清澈的声音一下子冲到耳边,蝶依吓得弹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有着清凉香味的小手就捂上了她的嘴。
“嘘……是我,柯木。”
蝶依听后十分惊异,百花深处内护院重重,他是怎么进来的?待到柯木松手,她迫不及待深吸口气,两手发抖地捏紧衣襟,声音像松了弦的琴不停发颤。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这样走进来的啊。”
柯木的口气很轻松,把半夜三更潜到姑娘房里说得像吃饭睡觉般容易,蝶依听后不由往里躲了躲。
“呵呵,姐姐别怕,我只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柯木边说边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往衣襟上擦几下,然后塞到口里咯嚓咯嚓地嚼了起来,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虽没感觉出此人恶意,但蝶依仍有些害怕,她微微蹙起修眉,轻声轻气地说:
“承蒙柯公子抬爱,但……您这样来总是不太好……”
“不好吗?”
柯木两眼望天,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嗯……要见你一面得要花好几天功夫,我懒得等了。哦,对了!我在路上买了粟子,要不要尝尝?”
蝶依听了哭笑不得,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一阵老鼠啃壳的声音过后,温热的香甜气味悠悠地飘散至鼻尖下。
“又甜又糯很好吃哦,来,张嘴。”
蝶依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听他的话张开小口,一颗热哄哄的甜粟马上塞了进来。
“甜不甜?”
“嗯,甜。”
蝶依一边吃一边想此人怎么这么奇怪,半夜三更偷摸进来就是为了找个地方吃粟子?不过听他嚼得蹦儿欢的声音,好像就是为了过来吃粟子的。
“嗯……呜……姐姐哪里人啊?”
柯木含糊不清地问道,嘴巴里似乎都塞满了。蝶依觉得他人不坏,也就放松警惕与他聊了。
“我从南方来。”
“南方我去过一段时间,大冬天又湿又冷,不喜欢。”
说着,柯木又剥了颗粟子送到她嘴里。
“那姐姐的眼睛怎么瞎的呢?”
“生了场病之后就这样了。”
“病的?”柯木凑过去直勾勾地打量她的双眼。“不像是病的,像是毒瞎的。”
蝶依微微一愣,垂眸掩住内心的慌张与惊讶。
“啊!怎么会呢,别瞎说了,我可没乱吃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