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挂在”她左肩上的东西,是被切下来的肠子的肠头部分。
人类这种无法解释的生物的秘密,被暴露在柏林深夜的黑暗里了。血和许多内脏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再加上杜松子酒强烈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
连克劳斯也忍不住要倒抽一口气了。38岁的他当了很久的警察,却第一次看到这么死的这么凄惨的尸体。
“啊,玛莉!”克劳斯忍不住低声呼唤玛莉的名字,并且蹲在玛莉的前面。莫妮卡调到风纪科才2个星期,克劳斯却已经在风纪科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认识玛莉许久,平日也有一些交情。
他抚摸玛莉的脸颊,觉得皮肤上还有些余温。微微的死亡痉挛透过脸颊,两度传到克劳斯的手指上,这表示凶手干下这疯狂杀人的时间并不久。克劳斯更靠近去看,血和内脏好像也还温温的,在冰冷的石板上冒着水汽。这水汽和雾混在一起了。
05
我在黑暗中醒来,脑子里还想着埃尔挂·索玛。别人或许会认为我是在做梦,但我不以为我在做梦,因为我是在“思考”。
索玛心血来潮时会和我一起睡觉、一起起床,在这个屋子里呆上好几天。我们两个人会像细菌一样地结合在一起。埃尔挂·索玛是一个全身都是舌头般的女人,她巨大舌头舔过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地板还是床、墙壁、门等等,她都一一舔过了,所以我整天都生活在她的唾液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中。大概是我已经习惯她的味道了,觉得那样还蛮好的,感觉仿佛回到抱着膝盖,卷缩在羊水中的胎儿时期。
在粘粘、潮湿的被窝里紧紧抱着她的裸体时,我和她都变成了在体液之中蠢蠢蠕动的内脏器官。两个内脏器缠绕在一起,缓缓移动地探着彼此。当她把我的生殖器含在口中时,既柔软又有力的舌头有时吸允、有时舔绕、有时轻柔、有时用力。最后两个内脏器官化成了一个环,一个器官缓缓地深入另外一个器官。而肛门则是一个黑洞,所有的一切在不久之后都会消失在那个异次元之中。
没错,埃尔挂·索玛就是这样地充满了性的吸引力。她可以把一切都收缩在梦里,像会膨胀、收缩的心脏肌肉,也像我从后面进入她的身体时,在我眼前收缩、膨胀的肛门,让我的皮肤便如如同总是带着湿气的两栖类动物表皮,改变了我的实际的面貌。就这样,我遗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犯的罪。那样的诱惑,存在于名为埃尔挂的肉块之中。
欲望像被手术刀切下来,放在注满生理食盐水的宽口烧杯中,反复地做着收缩运动,仿佛永远在痉挛的一立方厘米兔子心脏肌肉般,在漆黑的宇宙中无止境地徘徊,直到乙烯基纯白的妖冶光泽围绕着我。
一用两手抱住埃尔挂·索玛的肉块,年轻女性特有的、魅惑毒药般的青涩气味,不断地从肉块的眼睛、壁纸、耳朵、嘴巴、性器、尿道、肛门等等地方,缓缓地散发出来。
但是,她已经离开了,这间原本总是充满充满湿气的房间门上,出现了白色的干燥裂痕,墙壁也变得像沙漠的岩盐一般起毛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这个房间回复到那种湿润的感觉才行,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明白吗?
06
天亮的时候,莫妮卡·封费顿终于回到林克街的家里。用钥匙打开门后,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卡尔睡眠中的呼吸声。他是用拷贝给他的钥匙进来的吧!一定是在署内听到命案的消息,因为担心而特地赶来的。
卧室里很温暖,莫妮卡嗅着情人的头发上微微地阳光气息,一直很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了,不断发着抖的膝盖,也不在抖个不停了。
她脱掉衣服,走进浴室,一边用肥皂搓洗已经在署里不知洗过多少次的手,一边拧转淋浴的开关。
血的腥味不断从身体冒出来。她觉得现在还闻到了内脏的臭味,与廉价酒精的酒臭。因为刚到风纪科不久,所以今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很大的震撼。热水从莲蓬头淋到了身上,她双手抱着自己裸露的乳房,眼泪哗啦哗啦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的身体又开始不停地想痉挛般地发抖,最后终于忍不住蹲在瓷砖地板上,咬着牙哭泣。
细心地擦拭身体并把毛巾料做的浴袍披在肩上后,她就直接走到金丝雀的鸟笼面前,并且把食指伸进笼子里。鸟被吵醒,开始啾啾地啼叫起来。莫妮卡一边听着鸟叫声,一边等待身上的水分干掉。
接着,她把手伸进鸟笼,让金丝雀站在她的手指上,把金丝雀带到鸟笼边,还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鸟嘴,才把鸟放回笼子里,然后双手伸进浴袍的袖子里,走进卧室,轻轻地躺在卡尔的身边。
年轻男子的发香与魁梧的背部,实在让人感到愉快。她从背后抱住他,他因此醒了。
“你回来了?”卡尔以沙哑的声音轻声地说着。他把手臂伸到莫妮卡的脖子下,让莫妮卡的头部稍微仰起,接着更一把紧紧地抱着莫妮卡。
“你好像碰到非常可怕的事了。”他温柔地说,并且轻轻地吻了莫妮卡的额头。
“嗯。好不容易才完成无聊的报告。”莫妮卡一撒娇的语气说着,但是一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了。因为她想起了在命案现场看到的情景。
“好像开膛手杰克。”卡尔喃喃地说,“那种惨死的摸样,连我也没见过。”
“身为警察,有些事情想避也避不了。”莫妮卡回答。她一边说、一边拉起卡尔的右手轻轻地亲吻着。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觉得有一个情人是多么让人安心的事。有一个情人在身边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卡尔没有来,那么现在房间里一定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明天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执行警察的工作呢?老实说,她没有信心。
她突然想早点结婚了。结了婚,就可以让父母早日安心,因为一个人的生活太让人担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莫妮卡的动作突然僵硬起来。她看到卡尔的手指头上,有一块她以前没有见过,像痣一样的蓝色印记。
好像是蓝色的墨水印。她把卡尔的手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次。没错,是墨水印。
“怎么了?”卡尔发出发困的声音问。
“这个,是怎么一回事?”莫妮卡以拇指的指甲轻轻碰触斑痕的附近。
“没什么,修特罗哲克的钢笔太旧了。”他有点不开心地说。
莫妮卡不再发问了,但是她的内心里却波涛汹涌,情绪非常高涨。
她的身体在棉被下面扭动,脱下了毛巾质料的浴袍,一边在卡尔的耳朵旁边吐气,一边引导卡尔大大的右手抚摸自己的乳房,她想借此解除自己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莫妮卡,你不让我睡觉吗?今天晚上我想睡觉。”卡尔马上这么说,并且转动身体,让宽阔的背部再度对着莫妮卡。男人巨大的背后像绝壁一般,耸立在她的眼前。
莫妮卡心中的波涛里,掺杂了一些火花。原本的一点点睡意,一下子全消失了。
07
九月二十五日凌晨四点,杂志社记者麦兹·贝卡在雾茫茫中吐着白色的热气,匆匆忙忙地赶路回家。他住在波兹坦路后两条巷的库歌尔街。
杂志社的工作时间原本就没有规则性,不过搞到这么晚才回家的情形也不是常有的事。天快亮了吧!真想早点钻进被窝里。今天虽然是星期天,却还必须在中午以前到办公室。
麦兹走进通往库格尔街的小巷,穿过小巷就到家里,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经常有妓女站在这里拉客,今天却不见人影,大概是已经回去了。他这么想着,穿着长筒靴的步伐,快步踩在石板路上。
心情烦闷的时候,麦兹总会喝点小酒,今天他就喝了不少廉价的酒,所以现在很想睡觉。
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脚步有点不听使唤。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闻到微微的异样气味。那个气味相当独特,有点像鱼内脏的臭味,也像是污泥臭水沟的气味,但又混合了酒精的酒臭味。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到像睡着一样倒在路边的妓女时,33岁的麦兹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仰倒在地上的妓女有点胖,她双手高举过头,那个姿势好像在高呼万岁,脖子边上有一道想弦月形状般的伤口。伤口血迹现在已经干了,但是看得出之前有大量的血液从哪个伤口里流出来。
不过,让麦兹惊吓的发出尖叫的原因,并不是脖子上的伤口,而是她的腹部。
她身上的毛皮短外套是敞开的。
外套下面的衬衫及衬衫下的皮肤被利刃切开,腹部里的内脏裸露了出来。
衬衫好像是被强力来扯开的一样,上面的纽扣弹掉了,但是胸罩却完好无损地还穿在身上,只是被血污染了。下半身的裙子的上半部也被切开,不过裤袜还留在腿上。
内脏就放在那上面。在附近的水银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湿润的光泽。内脏散在石板路上了,所以散发出强烈的臭味。
横卧在黑暗巷弄里的物体,好像还寄宿着生命。女人的身体已经不动了,可是从她的身体里溢出的柔软内脏,让人产生错觉,觉得那些内脏是还在微微地呼吸,反复蠕动的某种软体动物。麦兹呆呆地站着看了好一阵子。
醒来张开眼睛后,瞄了一下起居室的方向。从开着门缝隙可以看到卡尔的部分背影。他好像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听得到女性播音员的呻吟,播报的内容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玛莉·维克多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