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孟楚南发现纪薇脸色煞白,紧张的问。
“送我去医院!马上!小翔出事了!”
这一时之间突如其来的各种事件充斥在纪薇脑子里面,让她脑中一片混沌。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自己的衣角,不安的倾着身体坐直,她表现的有些焦躁。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纪翔对于她的重要性,她爱纪翔,甚至看得比她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着急!她就像被丢在煎锅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什么叫不行了?楚南你告诉我,什么叫不行了?小翔怎么会不行了呢?怎么会呢!”她心慌意乱的说,已经语无伦次了。
孟楚南看出她的不安,专注的开着车的同时,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你就爱瞎想,小翔不会有事,我跟你保证!”
纪薇摇头,眼里噙着泪珠,她望着孟楚南,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楚南,小翔他不能出事!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他……”
“什么?”孟楚南抽出空来看了她一眼。
纪薇一愣,张着的唇动了动,低下声说:“没什么……”
他们赶到急救室的时候,邓女士和纪国庆坐在门口说话,表情颇为严肃,但丝毫没有邓女士打纪薇电话是的慌乱。
“妈。”纪薇叫了声。
夫妻俩齐齐朝纪薇和孟楚南看过来。或许是纪翔的事情占据了他们的思绪,他们根本没顾及到孟楚南。
“小翔呢?”纪薇哑了声问。
“哦,没事儿,在里面动手术呢,急性阑尾炎。”邓女士说。
阑尾炎啊,还好,还好。可是,邓女士是不是慌慌张张的跟她说“不行了”了么?
“那你干什么跟我说小翔不行了?你想吓死我啊,妈!”纪薇终于松了口气。
邓女士茫然,“我这么说了吗?没有吧!哎我不记得了,你也是,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纪国庆呵呵笑了两声,“你还不知道你妈,什幺小事情都能被她说夸张了!”
原来纪翔是下午睡午觉起来,忽然就觉得肚子痛,邓女士本来以为他就是吃坏肚子疼一会儿上个厕所就没事儿了,没想到纪翔疼到后来脸色都变了,她这才紧张起来,一路把纪翔送去医院,一路给纪薇打电话。她也摸不清楚状况,慌慌张张的就乱说一通,她倒不觉的有什么,可听到纪薇耳朵里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情了。
纪薇摸摸额角,无语了。幸好她的心脏够强大,否则活活要背她老妈吓出个心脏病来。
好在虚惊一场,这一家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却把孟楚南晾在一边。纪薇忽然想起孟楚南来,邓女士和纪国庆也终于注意到他了。
“那个……”纪薇一瞬间口不能言了。
她父母是知道孟楚南的,从高中时每每家长会上都能见到的亲切班长,到假期里纪薇常常一同出游的伙伴之一,再到在求学的异地跟纪薇同居的男孩,最后再是令纪薇要死不活念念不忘的前男友。要说到孟楚南,邓女士可得说上个几天几夜了。
“小孟啊!麻烦你送纪薇过来了啊!”邓女士倒是没不好意思,客客气气的说。
她还记得好几年前,她听闻纪薇大学同学无意中提及纪薇跟男人同居的时候,一路杀到广州,逮到这个跟她宝贝女儿同居的男人。当她揪着纪薇的耳朵不停地谩骂指责的时候,孟楚南一双膝盖重重的跪在她的面前,用了极诚恳的语气和声音,以及丝毫不闪烁的眼神对她说:“请您相信我,我对薇薇是认真的,我是以结婚为前提和薇薇同居,爱护她,照顾她。也请您相信我,把薇薇交给我,我向您保证,她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她会快乐,会幸福,会健康。”
她当时确实觉得好笑,这般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爱,什么叫做生活?可是,她从孟楚南的眼睛读到了笃定和真心,她也看得出来孟楚南与生俱来的温润与稳重。
她看着纪薇倔强委屈的咬着嘴巴,坚决不流泪的样子,她心软了。随后只丢了句“我管不住你了!你翅膀硬了!随便你怎么办吧!”。
她要走,孟楚南却留住她,“阿姨,您若不嫌弃,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我亲自下厨。”
此刻相隔多年,再次见到孟楚南,邓女士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笃定沉稳的少年,他站在纪薇的身后,仿佛要为她撑起一片天。即便这样,她依然心下一片冰凉,纪薇当初为他生下纪翔,伤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不知道。
邓女士这么客气,纪薇觉得特别不自在,她知道她老妈,只有在对待不相干或者愧疚的人的时候才会特别客气。
孟楚南一笑,“阿姨您太客气了,不麻烦,应该的。”
邓女士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纪薇,纪薇脸上一热,就像被自己的母亲窥探到了心思,少女般的心思。
她回过头对孟楚南说:“楚南,你先回去吧。你的样子太累了,回去睡一觉吧。”
孟楚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只是嘱咐了一句:“你不要太累了。”
他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孟楚南走后没多久,纪翔就被推出了急救室。他睡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眼睛紧闭,小小的嘴巴微微撅起,跟纪薇有几分相似,脸色却苍白的很。
纪薇当下就流下泪来,在心里说:妈妈让你受苦了。
这样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纪翔长到这么大,她是多么希望能亲耳听到他叫自己一句“妈妈”。
把纪翔送到住院部,邓女士和纪国庆双双舒了口气,折腾这一会儿,已经到傍晚了。医生说纪翔醒来也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些流食。孩子不能吃,可大人都饿了。
纪薇看了看两鬓斑白的父母,说:“我去买晚饭,吃完饭你们就回去吧,今天我在这儿守着。”
她在医院附近的速食店打包了快餐,买了些水果。傍晚的天边橘黄色的一片,落在纪薇的脸颊。她顺着路边走,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在回想下午孟楚南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要重新开始,他说姜苓不是他女朋友,他骂她笨,他说不介意她甩过他,不介意她跟她老师的事情,他说,薇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忍了那么久,担心了那么久,此刻因为他的一句重新开始,她的心终于迸发了。
她等了这么久才把他等回来,本来以为他有爱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她,胆小的她轻易的就这么放弃了,她千万般的说服自己,换个人依然能幸福,但是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这个安慰自己的理由越差劲!
若能幸福,那她就不会等五年之久了。更不会为他生下了纪翔。
接下来的日子她强颜欢笑,行尸走肉。想想父母,想想纪翔,再想想待她极好的方淳,她可以很幸福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可是!可是现在,却从他口中听到爱她的话,听到他念念不忘她的话,她怎么还能受得住?想着那些深入骨髓的曾经,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习惯,那些千千万万的日夜心不在焉的生活只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爱是什么?是你经过百年的孤独,只为等待那个人,这个人不是多好的,但却是你喜欢的,能在你身边的,纵容你的,保护你的,跟你发脾气的,跟你讲笑话情话的。
她那颗瘦弱的心,终于还是等到他了,她怎么还能受得住?
纪薇用手背挡住捂住眼睛,终于,那泪水如晶莹的珍珠,大颗大颗落下的积聚在手背,从指缝柔弱的溢出顺着掌心缓缓流下,她死死咬着唇,抑制住的咽呜声变成小小的抽泣,最终扯开嗓子大哭。
她就这么蹲在路边抱着腿,旁若无人的失声痛哭了,像一个走失了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她在心里默默喃语,孟楚南,幸好你还在我身边。因为你,我才有活下去的信念。偶尔想想你都觉得是幸福的。没有什么比等到你更让我高兴的事情了。如果我的人生到此为止,我想,那也没有遗憾了。
4——4.
纪薇回到医院,跟父母吃了饭,便坐在纪翔的旁边等着他醒来。
五年了,她没有一天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反倒是邓女士,对纪翔的关爱不亚于对她。她还记得当年,医院里,邓女士指着大肚子的纪薇狠狠的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说你以后怎么办?怎么做人?怎么嫁人?你怎么就这么笨啊要生下这个孩子!别指望我跟你爸给你带孩子!”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除了她和父母,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哦不,现在还有晏晓。想想晏晓当时听说了的反应,真是好笑。她在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出声,到最后,只发出了“我的天啊”这声感叹。
这个秘密被她掩盖的太完美了,完美到她自己都快要以为纪翔是她弟弟了,所以她才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孟楚南撒谎说“他是我弟弟,亲弟弟”。谁说她不会撒谎了?呵。
纪翔在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想必大多数的百姓早已入眠了。
“姐姐……”纪翔把一旁闭目养神的纪薇叫醒。
纪薇找来医生,摸摸他的头:“还疼不疼?”
纪翔摇摇头,眼睛眨了眨,又点了点头,“有一点儿疼。”
纪薇笑了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医生检查完毕,吩咐纪薇可以给纪翔吃些流食。她把病床摇起来,给纪翔热了点之前事先买好的粥和鸡汤,一点一点的喂他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