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愕然地看着我,“你受伤了?”
刚才他只是用余光看我,这一次,终于将眼神放在了我受伤的身体上。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愿看到太子怜悯的眼神。面对太子,让我感觉无比的卑微,无地自容!在爱情的面前,我始终是一个胆小鬼,一直在逃,并伤痕累累!
四皇子冷笑,“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奴婢,太子何必对一个下人受伤在意。今天九九重阳节,是登高望远思亲团聚的日子,你我兄弟在这山顶不期而遇,正说明我们兄弟心有灵犀,是骨肉之亲。我们只管饮酒作乐,观赏美景,不要让一个卑微的下人坏了我们游玩的兴致!”
四皇子说着话走入亭中,但见亭中有美酒饼饵,想来是太子上山时预备的。
太子望了我一眼,不再言语,随后走进亭子,在四皇子对面坐下。
四皇子向我看过来,“还站在外边干什么?不知道怎么侍奉主人吗?给我们倒酒!”
我抱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走进亭子,拿起桌上的纯金酒壶,给这两个皇子倒酒。手臂因为疼痛,而无法克制地颤抖,酒水随即溅洒在酒杯外的石桌上,和太子纯白的衣服上,我刚忙停住,慌乱道,“对不起!”
太子抬眼看我,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他的深邃的眼神和唇角的微笑,让我窒息。这是我记忆中最为美好的笑容……
四皇子极度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笨手笨脚的奴婢,只倒一杯酒么?让本皇子喝山风不成?”
我回过心神,强忍着难受,开始给四皇子倒酒,依然无法制止手臂的颤抖。眼看水酒又要洒落,四皇子粗暴地从我手里抓过酒壶,自己满上,“这里不用你倒酒了,看你笨拙的样子,想把我们的衣服全部毁掉吗?”
我刚退到一边,四皇子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我,“你不是揽月楼的花魁吗?跳支舞给本皇子和太子助兴吧!”
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筋不对了,故意为难我……
“忆君不会跳舞。昨天不会跳,今天也不会!”腿上因为疼痛,也开始颤抖,但我却不能找地方坐下来。
四皇子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你什么都不会,还做什么花魁?”
“四皇子不听闻在青楼ji院有人卖艺,有人卖身么?忆君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肉奴,怎么配得上懂得歌舞韵律?”知道他因为生气在故意的羞辱我,我反而冷静下来,将眼中涌出的泪水生生地忍下!
“你……”四皇子强压着火气,“不会跳舞,就唱歌吧!如果不能唱,就过来陪酒!”
陪酒,我真怕自己喝了酒,会控制不住露出马脚!如果要唱歌,就唱吧,有什么关系?
打定主意,我牙一咬心一横就唱了起来,“无言独上西楼……”
四皇子当即呛了酒,“本皇子差点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会,现在怎么又会唱歌了?”
我低眉顺眼,却不屈不饶道,“是,酒有酒的兴致,歌有歌的兴致,如果我的歌兴唱得让太子和四皇子没有了酒兴,却不能怪我。”
四皇子无奈地摇头,“要唱便唱吧!只要别唱得要人命就好了!”
我点头,吟唱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吟唱完毕,却见太子愣愣地看着我,四皇子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好词好曲,素来不曾听闻过,是你……”四皇子是个对乐律感兴趣的人,一听便知道了词曲的妙处。
“我说过自己不是才女。”
“对,你不是才女,只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刁蛮女!”四皇子饮酒大笑,然后向神色低迷的太子道,“太子觉得这个刁蛮女如何?有没有让她陪酒的兴致?”
“四弟说笑了。”太子勉强笑了笑。
“看来太子是在思念家中的皇嫂啊!既然这样,如何不让太子妃和你一起出宫游玩呢!也免得一个人形只影单。”
看到太子孤单样子落寞的神情,清瘦的背影,我不由地走上前,“忆君愿陪太子饮酒!”
太子和四皇子都吃惊地看着我,看我给太子倒了满满一杯酒,又从石桌中央取出一只金杯倒上,“太子殿下,忆君卑微的身份不足以向您敬酒,请原谅忆君的唐突和无礼!忆君只希望太子能够忘却心中的悲痛和不快,不再这么忧伤。在这群山之上,宇宙之中,万物都渺小如浮游,人间的悲喜哀愁在历史的河流中如同沙粒,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大悲生于大爱,大爱又因悲悯而生,若只沉迷在心情的一隅,往事的一幕,岂不是将人生化作了虚无?忆君不懂人生的道理,也没有权利地位和皇子殿下们讲这些狂妄的话语,请恕忆君无礼之过!”
太子怔怔地看着我,“你……”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连同心中的郁结一同饮下。
四皇子拍手称快,“忆君姑娘的胸怀确实非常人所能比啊!说得好!”
太子的眉头稍稍舒开,饮尽了杯中的水酒。
四皇子叹息道,“忆君姑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则必惊人!”
“鸣与不鸣还不是主人说了算,忆君也不过是笼中的一只鸟雀,生死都捏在别人手中。有人想捏就捏一下,高兴了就给一口吃的,不开心又摔在一边。”我自悲自怜道。
四皇子哈哈大笑,“你是在控诉我吗?你倒让太子殿下为你出口气啊!否则到了我的府邸,我还将你晾在一旁,让你有翅不能飞,有喉不能歌,有言不能诉。”四皇子语罢,进而向太子道,“还有九天,太子殿下尚有机会。”
太子摇头,“四弟,谢谢你的心意,除了瑾瑜,我心里不会再有别人。”
四皇子点头,没有再继续下去。
看他们兄弟聊天,我悄然从亭子里退下,找了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胳膊和腿都在作痛,不知是否因喝酒的缘故,只感觉头昏脑胀,凉风吹来,不由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两个,三个……
我和太子的距离已经越走越远,也许从我离开东宫,变成顾忆君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他。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在阳光和凉风中缩成小小的一团,太子微笑的脸庞距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行动的马车里了。四皇子坐在我的一旁,看我张开迷蒙的眼睛,他的脸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难看和沉重。
车厢里很安静,只传来外边马车压在青石板上的辘辘声,还有马车颠簸摇晃是时的喳呀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四皇子目光凛冽的逼向我,脸上写满了疑惑,痛苦和挣扎!
“四皇子殿下……”
“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四皇子突然神经质地将我抓在手里,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让你去自由……”
我惊恐地看着四皇子,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否则他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不会这么说。
“你在梦中呼唤的都是他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我!”四皇子摇晃着我的身体,低声地咆哮!
我想到自己在山顶喝了酒,然后又睡了过去,难道我在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我一点都不知道……
“四皇子殿下,你认错人了……”我无助的挣扎,这个发疯的家伙让我感到惊恐,和那个温文尔雅的他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你还要隐藏多久?不只是你梦中的呓语,还有你的眼神,你的话语,你的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和他一样的气息!你以为易容后就不再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吗?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会死去!”
“四皇子……”难道真的暴露了……我感觉到巨大的绝望……
“你还要否认吗?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四皇子说着话,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不要,你放开我!”我奋力挣扎着,但这个疯狂的男人力气大得出奇,我就像一只粘在蛛网上的虫子一样无能为力。我的肩膀暴露出来,还有还有浑圆丰润的**……
我羞辱而惊恐地盯着四皇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四皇子看着我赤luo的上身,手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中写满了痛苦和挣扎,“为什么是这样?!子妍,你真的杀了他……”
是的,在他的面前,是一具鲜活的女人的身体,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看到一点男人的痕迹。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认出了我……也许他和太子一样,宁肯我忠贞地死去,也不要选择易容,改变自己的容貌和性别……
现在的我对于他们只是一个陌生人了,陌生人的身体,陌生人的灵魂……
“是的,是我杀死了瑾瑜,是我将他仅存的一点东西彻底地销毁,所以我没有资格再去爱,也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爱……如果你恨我,就杀了我吧!”我目光倔强而绝望地看着悲痛中的四皇子,用手臂掩上自己的身体……
四皇子却突然笑了起来,在我疑惑的注视下,他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子妍,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惊呆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他不是恨我的吗?难道他不应该恨我杀死了他心中的子妍,并将其变得面目全非吗?
这个男人将我抱在怀里,一双有力的大手不停地揉搓着我的头发和身体,将我抱的很紧,很痛……
有什么东西,涌进了的脑海,这样熟悉的感觉,还有他这样疯狂的举动……
我感觉自己似乎置身在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那里是一座朴素的小院,院中栽满了茉莉和雏菊……
院外是大片开满鲜花的原野,有一个男人每天陪伴着我,叫我子妍,将我当作他的妻子……
他告诉我,这里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