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儿路还好,到后边儿那俩警卫员紧张得直冒汗!”
他讲到这里忽然很得意地大笑几声:“那后段儿可全是年份久远的木板子铺的,不多不少就三块儿木头竖着并排那么点儿宽,还不足半米。一伸手,大半个胳膊都悬在云雾里,边上啥护栏也没有。正走一半儿呢,赶巧下雨了,脚底下的木板缝子滋溜溜往上冒寒气。可把那俩小警卫吓坏了!那俩的身手不压于特种兵,这险要地势倒没难住他们。就为着这小少爷急呢,栈道很窄又不能并排护着走,赶巧这不让人省心的主儿还忽然脚底打滑,差点儿没站稳。俩青年都快急哭了,还嚷着要发信号叫直升机过来将他接走。过‘鹞子翻身’时,其中一警卫员急得冲他嚷嚷,‘你要翻就把我扔悬崖底下再翻吧!’他直接甩给人一个白眼儿话都懒得说。最后走完整条路,那俩人说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一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欷歔。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陈万钧以前的事儿,也是头一回知道了关于他那麽一丁点儿的真实背景。
“可不是不叫人省心么!他在澳洲念书的时候跟人组团去东非大裂谷,徒步贯穿非洲十四个国家,到卢旺达的时候那[奇]国家正内乱呢,搞什么种[书]族大屠杀。陈伯伯知道[网]这桩事儿可吓坏了,当即给当地大使馆打电话命人给他护好了。”蒋舒薇一边抬眼瞧陈万均的背影子一边说。
张茜茜喘着气儿拿胳膊肘捅我腰:“他表哥来头不小啊!回头问问你家爷,看他认识不认识。你丫多打听打听,也让咱小老百姓瞻仰瞻仰人辉煌的人生啊!”
此刻我是多么庆幸张茜茜不知道陈万钧正是她口中的“你家爷”啊!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我家爷压根儿不搭理我的这么个状况。我对她连连点头:“行,没问题!”
她忽然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咋老感觉他表哥这么熟悉呢,到底在哪儿见过他!”我内心泛起阵阵惊恐,她忽然恍然大悟,用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盯着紧随陈万钧身后的蒋舒薇,“我咋就这么笨呢!人不正是蒋舒薇的男朋友么!”
张茜茜十分欢喜地对我说:“你看看人郎才女貌多配啊!哪天你也让我瞻仰瞻仰你家爷,我看你到底跟人配不配!”
我随即扯了扯苏同志的衣角:“苏经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啊?”
苏同志倒十分镇定,笑着说得看缘分。我再撇头瞅张茜茜,她因运动而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果然变得唰白!我正因此得瑟着,石阶边上突然就蹿出一只猴子,惊得我一哆嗦,重心不稳直往后仰。幸得前边有人反应快,一把抓过我的手。站稳一看,正是善良的苏同志。我当即仿佛又看到了张茜茜狰狞的面孔,于是赶紧从苏同志的手里挣脱出来。这一用力过猛地挣脱使得我自个儿又开始往后仰,幸得张茜茜一把抱住我,才没能使我滚下山去。
我顺势搂着张茜茜对苏同志说:“咱茜茜可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苏同志十分体面地笑了笑,张茜茜则拿她那鸡爪子毫不客气地在我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我们后边儿几个这么一闹腾,前面那些矜贵的主儿们反倒变得安静。察觉自个儿笑声过大,我这才赶紧收敛起来。
这一路人多,男女体力又大不相同,山刚爬了三分之一呢,天就黑了。几个爷儿们拾掇着找间寺庙借宿,大概所谓的返璞归真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自然跟张茜茜一个房间,晚上沐浴过后睡得十分香甜,半夜却忽然醒来。
山里头的月光十分清明,圆得像一张饼,洒在窗外的树梢上,像一副画。这种时刻脑筋特别清楚,于是我批了件外套就走出去。
禅院里很寂静,空气格外清爽。长了青苔的小花坛里还种着不知名的矮树,风过的时候冷得人打哆嗦。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却看见石阶上坐着个人。
其实我还是相当害怕的,毕竟在荒凉的山里头,前边儿不远处的背影又正是一个女人披散头发的样子。
我揣着强烈的好奇心步步向前,一直担心那个背影的正面儿会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好在主人的回眸十分温柔,我也正巧借着明亮的月光瞧清楚了她的面容。
清丽的蒋舒薇在夜晚看起来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19
19、十九 ...
蒋舒薇穿着浅色卫衣和牛仔长裤,她怔怔盯了我两秒,然后清浅地对着我笑:“你也睡不着?”
我走到她跟前,矮了她半个头。她又说:“脑子难得这样清晰,像清水滤过似的。咱们去前面走走吧。”
我说好,然后就跟着她往前面走了。看来鬼故事发生在夜半时分是很有道理的,深更半夜还瞎逛的人最容易被迷惑。其实吧,我也有那麽点儿心思,也想跟她近距离接触接触。
我跟她走到前院。香炉鼎内还燃着参差不齐的香火,旁边站了一穿着中式立领唐装的男人。他对着蒋舒薇笑了笑,然后打了个手势,树下就走出一捧着长香的僧人。
“就知道你这时侯会过来。”蒋舒薇笑的有点儿无奈,“不跟你说别刻意安排么。”
那人拿过长香递给蒋舒薇和我:“我不跟这儿候着怎么行,你以为这时间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啊!”蒋舒薇笑着接过香,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眼,又说:“今晚万钧怎么没过来?”
她一面儿点香一面儿说:“这两天他身体不舒服,晚上早早就睡了。”
“哟!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陈嫂了?这么快他就把这家务事交给你接手了!”他说完就笑呵呵地跟我点头打了个照面儿,然后就带着僧人走了。
殿内烛台上的大红蜡烛燃得正旺,蒋舒薇就着烛火将青香cha进香炉里。她捧着香,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闭眼祈祷。跳动的烛火苗子因着轻风忽明忽暗,微弱的火光照在蒋舒薇脸上,模糊的光线越发衬出她面容的柔美。
“你不上香吗?”我当即就跟一梦游人似的,木讷地点燃香,又像模像样地合十双手。从殿内出来,我都不知道自个儿刚才对菩萨祈祷了什么。
寺庙里的空气有香火的味道,蒋舒薇迈着长腿特有气质地一步步走着,一看就像从小学舞的人。“万钧的妈妈病了,我们每年都会来这儿一趟。”
她说话的时候很小心地看脚下的路,“虽然这么做没多大用处,可我还是希望苏阿姨能痊愈。”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并不很痛快。干啥都跟我说这些啊!所以当她又说她从小在她苏阿姨跟前长大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吱声了:“我看天也不早了,咱回去睡了啊!”
说完我就准备回房间了,她真是一有修养的姑娘,只对我微微笑着:“行,早点儿休息,明天还得往山上爬。我也回去睡了。”
然后我就看见她从容不迫地走进陈万钧的房间。
回房间后,张茜茜正睡得打呼噜。我重新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个夜晚的际遇真是像做梦一样,我居然跟她一块儿莫名其妙地半夜去上香。这帮人是鬼变的么,大白天赶路半夜才出现在佛主跟前。折腾来倒腾去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还浑噩着,也不知道自个儿睡着没,反正满脑子尽是蒋舒薇推开陈万钧房间的那个画面,跟着了道儿似的。
隔天清晨,张茜茜从睡梦中睁开眼就看见我披头散发地盘腿坐床上。她吓得大叫:“妈呀!你是人是鬼啊!”
我抬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张茜茜,挥手跟她说早上好。她拢拢被子,把自己很矫情地裹好:“言言,你一夜没睡?”说完她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带这样儿饥渴的吧!不就一夜没见么,至于这么相思你家爷么?”
我十分自然地下了床,过她跟前的时候再十分自然地抡她脑袋一下。果然,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张茜茜还在床上咆哮:“筱言西我操你大爷!你丫这也叫女人!”
我不得不纠正她:“我没大爷,你操别家吧。”
这些个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姐们提议坐缆车浏览浏览秀丽的景色再接着往上爬。那缆车的效率在这山旮旯里多高啊!没一会儿就往山上走了一大截,大伙儿下车后又接着前行。一夜没睡还接着爬山的感觉,真不是人能承受的。我觉得自己像得哮喘病似的,每走几步就开始大口喘气。热情的苏同志盯着我的小眼神儿有点担忧:“山里太凉,言西你是不是生病了?”
经过昨天的相处,咱仨终于不用在互相“先生、小姐”的假客气了。我慌忙摆手,气儿短地说:“没事儿,体力太差。歇歇就没事儿了。”
张茜茜瞅着我的眼睛,不断地哀叹:“啧啧!这一瞅着就跟国宝没两样儿!言言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她这一嗓门儿实在不小,七八个人顿足都回头瞅着咱们。尤其面对丁傲和蒋舒薇的目光,我顿觉有些不自在,于是只得低声说:“可能是有点儿感冒吧。”
苏文烨同志赶紧扯下背上的包:“我这儿备有药,你先吃上两粒!”
大伙儿都瞧着我呢,于是我顶着张茜茜炯炯有神的目光,就着矿泉水吞下了两粒白色的药丸。熬了大半天,到终于快登上顶的时候,丁傲提议在饭店吃饭。一众人将好围成一桌,这群高素质的人即使聚一块儿也不显得吵嚷,低调却又引人注目。
服务生将一盘盘菜呈上来的那会儿,我才发觉自己真是感冒了,一闻见油味儿就泛恶心。于是我精挑细选地夹了筷子腌制胡萝卜往嘴里送,瞬间感觉好受多了。
“怎么了,昨晚一夜没睡,今天还不吃点儿东西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