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到他的房门口时,又有些犹豫了,就这么妥协了岂不是太丢脸了?可是渊说的也有道理,以林濂睿的性格而言,必定是与她一般,在等对方妥协的。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不知何去何从。
算了吧,都走到这儿了,还是进去和他说一声吧!便算是便宜他一回好了。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咦?不在吗?她心里生出了些疑问,顺势推门而入,房间却如早上时一般空空如也。
窗子还开着,衣服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除了人不在之外一切如故。或许是生气了,出去散散心了吧,她暗暗猜测道。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她索性在他房里等他回来。看看他的房间,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相比之下她的房间倒有些杂乱了,她走到他的床前,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休息一会儿,手抚摸着蚕丝棉被上绣的深蓝锦缎,手感很好。摸着摸着,她摸到了一片有些粗糙的地方,大概是一张羊皮纸,她不由得好奇起来,连一张纸都要藏得如此隐秘?
纸是缝在被子里的,若要拿出来便定要拆除锦缎,既然如此,他当初是如何缝进去的?还是说纸本就在被子之中?按照粗糙的面积来看,约摸是一本书那么宽的纸,她的好奇心在微微地膨胀,却又苦于无计可施。
她往床上挪了挪,思忖着如何把纸拿出来,而又不被发现。时值正午,在阳光的曝晒之下,雪桦上的绵雪散射着斑斑光迹,映衬着她嘴角那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即是正午,她便索性躺在床上准备午休,等林濂睿回来,正巧她也有些倦了。
她把床边檀木支架上的纱帘放了下来,轻轻地将丝带绑成蝴蝶结,脱了外边的粉色纱衣躺下睡了。
梦里,她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柱子是以纯金打造的,地板铺以光滑的汉白玉,桌椅台凳皆是漆红色的,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古红木。林濂睿笑着命人抬上一个比她高一点,却比她大上许多的银铃铛,四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架着银铃放在她的面前。走时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寺庙所鸣之钟声一般响亮,铃声回荡在整个大殿中,袅袅回旋上升,绕梁三日不绝。林濂睿轻轻地拉过她,问她喜欢吗。
林晨……为何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林晨……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林晨……她被吵醒了,却发现吵醒她的不是梦中的女声,而是已经回来的林濂睿。
林濂睿的房间较大,她所睡之床置于东侧,隔了一堵墙的西侧是书房,两侧皆有窗户。这间房原本是甘大夫之子所住,因此才配有书房,也算是颇为照顾林濂睿了。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她不知不觉从中午睡到了晚上。林濂睿站在书房里,不知在与何人说话,似是未注意到在西侧的她。
古代的墙壁几乎没有隔音功能,因此她未非吹灰之力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林濂睿怒斥了一声:“我不回去,当初他们一个两个把我弄哑了,我还未同他们计较,眼下他们生意做不下去了还有脸来找我?”
一个冷冷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少爷,现在林家需要你,你的能力大家皆是有目共睹的,文涛武略在林家之中无人能及,对于世事更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商务之事自然也不在话下。现在的林家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些年来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我们想到若是少爷能回去,定能拼出一番天下,重振林家当年的辉煌。”
她听得心怦怦直跳,原来林濂睿真的是深藏不露,能文能武,简直的公元前X世纪的神童。蓦地,心又沉了下来:他演这出戏给自己看,仅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吗?
林濂睿又开口了:“在林家,除了娘一人之外,我毫无留恋,而娘早已病逝,我还回那个笼子做甚?溟墨,我知你向来对父亲忠心耿耿,不愿看着他的产业白白糟蹋了,可是人各有志,对于林家,我实在是不想回去。”
叫溟墨的男子还是冷冷地回道:“少爷,我希望你能明白事理,孰轻孰重。诚然当年在林家,少爷是吃了不少苦,老爷的确也是对您冷淡了点,但是归根结底那是您的家。您忍心看它就这么一天天地落败了吗?”
林濂睿说道:“溟墨,我以为你对钱财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为何今日连你也来劝诫我?莫不是在林家呆的这些年来,你已经变得与那帮利欲熏心之人一般了?”
溟墨说道:“少爷,钱财不是问题。但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林家昔日的辉煌,是一种荣誉,是祖辈们的骄傲,那不仅仅是钱,还是老爷多年的心血。虽然他们是有些过分了,但是少爷,他们和您身上流的血可是一样的。”溟墨顿了顿,又问道:“少爷不想走,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她的心跳倏地漏了半拍,溟墨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指她了,她期待着林濂睿的答复,看看他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招。
林濂睿不负她望地说:“是又如何?她比那些人要纯真得多了,和她在一起我很自在,没有人要求我做甚,也没有人会加害于我,虽然我们曾落魄到要偷人钱财度日,却也比林家锦衣玉食的生活要好无数倍!”听得出,他有些激动了,还真是够入戏的,她在心里暗讽道。
溟墨冷冷地反驳他的语论:“少爷,这是没有志向的人才说得出的话,少爷说我变了,可是我觉得是少爷变了,变得胸无大志了。男儿志在四方,又何故拘泥于这一亩三分地中,空磨大好青春?倘若少爷实在不愿意放下那个女人,那便把她带回林家吧!我相信待到少爷日后成就一番大业,阅尽无数美女之后,对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兴趣了,带她回去也无妨。”
她对这个叫溟墨的人一下子没了好感,虽说他只是配合林濂睿演演戏罢了,但是她对任何轻视她的人都怀有敌意,不过这倒也好,轻敌便是最大的忌讳,如今他们轻视她,有朝一日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她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林濂睿开口了:“我不愿把她带到那种地方,连你都已经受到污染了,她去了还不是一样?我要的不是她这副躯壳,而是她的心,那颗纯洁的心……谁?给我出来!”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肚子很不合适宜地咕了一声,她没有责怪她的肚子,她几乎一天没吃了,肚子抱怨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面对怒上眉梢的林濂睿,她又该说些什么好?
林濂睿揭开纱帘,看到半坐在床上的她,皱了皱精致的眉头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我……我只是想来找你,然后见你不在便午休一下,然后睡到了现在,至于听到了什么……那个……我似乎什么都听到了……”她闪烁其词地答道,手里不停地绞弄着被单,头低得如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不时用眼角瞟一下林濂睿的表情变化。
“为何你不出来?你故意偷听的?”林濂睿正色地问道。
“我……”她正欲解释,却被溟墨打断了,他冷笑了一下,说道:“少爷,这位便是您心目中的纯洁女子了吧?怎地能说是偷听呢,如此纯洁之人定是不小心听到的吧。”他故意在说“不小心”时加重语气,满脸戏谑地看着她,和林濂睿不同的是,这个人全身透着一股寒气,他的笑容冷得慑人,连目光都道道带冰刺。
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他,比林濂睿略矮一些,与他们年纪相仿,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长及脚踝,用一条黑色的丝带轻轻地束着,几乎隐没在如瀑的乌发中。身上也是着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没有任何修饰,皮肤却苍白得吓人,和这一身黑的打扮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表情不是冷笑便是无表情,略有几分仙风道骨,容貌既不粗犷也不柔美,是一种说不出的容貌姿态,透着丝丝寒气,宛如那来自地狱的夜叉。
林濂睿此时想为她辩解也不易了,而且恐怕他根本没打算替她解释什么,在溟墨的冷笑中无语地盯着她看。
“我其实……我也只是……我真的……我……”她不知如何解释,因为她的确就是在偷听,还被人当场人赃俱获,只得冷眼看着眼前这两人亦真亦假地演戏,明明是演给她看的,现在却演变成她偷听了,这两人真当她是个傻子,既如溟墨所言,林濂睿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又怎会在进入房中之时未发现她?
“少爷,既然您不愿意回去,那我也该回去向他们说明了,不过看样子您是否该重新考虑一下了?”溟墨背过身去,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向窗口,纵身一跃,消失在比他的衣袍还要浓的黑夜中,此时她才注意到他的衣袍背后镌着一轮明圆月,几乎看不出有针线的痕迹,那种黄色比土黄轻,比柠檬黄重,是一种近似明黄的颜色,看着这块图案,她有些失神了。
林濂睿站起身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占了他的床,现在主人来了她也该让位了。她拉开棉被,才意识到她只穿了白色衬衣,外层的纱衣被她盖在被子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濂睿,示意他转过身去,他倒是颇为厚颜无耻,就这么看着她也不回避,她只好将就着穿上,反正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比基尼都穿过,现在还穿着衬衣呢,要看就看谁怕谁呀!
她穿好了衣服,正欲下床,林濂睿却拦住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为何?”
她一愣,有些不知其然地回问道:“什么为何?”这又是演的哪出啊?
“我问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我就这么像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