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他们发现了地宫的方位?”教主无意识地低声沉吟着,又很快意识到渊还在身侧,不宜多说,侧目看向渊,似乎并未听见他那句自言自语。
教主转身即向院门疾步而去,边走边道:“既是如此,还不速速跟上,在此磨蹭什么?”
渊也疾步跟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此琐事,何必劳烦教主?待属下将人带回便是了。若是教主不放心,还可加派人手,怎好劳烦教主大驾?”
小路上侍女、家丁倒地不起,在一根石柱旁,渊看见了眼珠瞪得大大的村长,无言地诉说着所遭的毒手,只是这些人连一丝外伤都看不见,教主的武功已是更上一层楼,想至此,渊不由得蹙眉暗叹。
教主飞身跃过门栏,落地时严肃地对渊说道:“这怎会是琐事,是头等大事。莫要多言,适时会告之于你的。”
渊也只是悻悻地跟着教主走,不好稍有忤逆之意,只是他无意中望见林家宅邸的白墙上贴了一卷白纸,来时还不曾瞧见,细细一看,上边竟写着:“户主已死,水可自取。”短短八字,连署名都不留,却看得渊一阵心悸。教主尽数掌握着他的行踪,这令他怀疑教主甚至已知晓他背叛了暗月,只是不知为何教主并未点破而已。
那匹渊来时所骑之马还在村口的绿荫下徘徊,旁边还多了一匹黑马,静静地立于树荫之下,连喘息都那么轻微。
看到这匹马,渊的心咯噔了一下,教主竟连最心爱的马都骑来了,在他的印象中,教主在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之时,是绝不会骑上这匹马的,他对这匹马的喜爱已经超过了一切事物,可以说这匹马就是教主的情人,此时,公主对于教主的重要性已是不言而喻了。
教主怜爱地抚着马背,在马耳边低声说道:“若水,你很快便能看到那个人了,咯咯咯,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他带给你的痛苦,我会加倍还予他的……”声音很小,渊听得不大清楚,只听见教主阴险的笑声和那匹马的名字。
很快,教主淡然地吐出了两个字:“走吧。”却是让渊明白他已知晓公主的去向,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得跟着教主去寻回公主了,毕竟危险的不是公主,而是他们这些叛教之徒,他不知教主是否已将他们的情况全盘掌握,但愿还不会太坏,他不希望酝酿已久的计划在此刻落空。
是否有人活下来便会有人死去呢?渊抬头望着天空,阳光猛烈得令他睁不开眼,心里默默念下的问也石沉大海般,无人应答。
“渊还未追上吗?”沉霖放下手中的茶杯,蹙眉问道。
甘兰愁色满面,低声道:“是啊,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我们也放缓了行速,只是不知为何,还未见人影。以他的性格而言,若是软的不行定会来硬的,不至拖沓至今。不会是遇上了什么难缠之事吧……”说着说着,甘兰已是眉头紧锁。
沉霖低头不语,她本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逃过一劫,只是眼下似乎不是那么顺利。“再等等吧,再过半个时辰,他若是再未追来,我们便继续启程,不再等他。”她面带愁色说道。
甘兰抬头望望城门口,此时他们正位于羌羯的一座城池中,再过半日即能抵达边境,只是如果渊追不上来,行程还需再放慢些。
“不等了,我们走吧。”良久,甘兰坚定地说道。
“你……”甘兰的话,着实令沉霖怔住了。即便不是演戏,她也看得出甘兰对渊是有情意的,这样的决定,不知要用多少勇气才能下定决心。
甘兰却笑了,一如她们初次相见时一样,似是水桶里的水洋溢出来,撒下一地清凉,连眼前的甘兰也仿佛蒙了水珠,氤氲水汽缭绕盘旋,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了。
甘兰见她有些失神了,笑道:“走吧,大局为重,还是早些启程的好。渊他若是有些什么不测,也会自行化解。若是躲不过……那,大概是他的命吧。”甘兰只是笑着,眼角却泛着点点光斑。
娘也附和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即便我们再返回也帮不了他什么,不如先行一步,待到羌羯边境再做打算把。”
换成平时,她定会一走了之,只是这次不一样,若不是她执意要救那老妇人和小女孩,渊也不会身陷险境了。
或许有人活下来便会有人死去吧。她望着天空,在心中默默念道,似是在回答着谁人的话语。
第三十六章 魂断石牙城(一)
沉霖一行策马奔向羌羯的边境城市——石牙,顾名思义,此地临山而立,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时日渐移,日薄西山,稍稍有了一丝凉意,也使得她不因逆旅奔程而感到过度不适。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惴惴不安,渊一刻未追上来,他身处险境的可能便愈大。
她半闭着目,伏在马背上,神色凝重。倏地,耳边传来的老爹的安慰:“别想了,吉人自有天相。那小子不会那么容易便死去的。”
听得她扑哧一笑,说道:“都这时候了,说话还这么不饶人,这不是拐着弯骂他吗?”老爹只是以一笑回应,也不辩驳她。
因了老爹这一句话,一路上凝重的气氛才稍稍得到缓解,众人虽是不笑,却也不那么愁容满面了。
他们已是渐行渐远,完全从血色的残阳中走出,进入了暗无星光的夜晚,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马蹄声与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如此宁静的夜晚,令她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只期盼早些到达石牙城,免遭这些罪。
夜风呼呼的掠过耳畔,似是无数鬼魅在哀号着,让她本已紧绷的神经疲惫不已,总想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已追来,颈项却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难以扭动,稍稍活动一下,便疼得似乎不是她的脖子了。
似乎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又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直到那仅余的清醒被疲惫消磨殆尽,她才完全进入梦乡。
“林晨!”这次,她不但听见了那个哀怨的女声,更依稀看见了她的身影,雍荣华贵,绝代佳人,甚至眉宇间的神态、气质都与自己那么似,只是更多了几分成熟罢了。她不敢再伸手去触碰,怕将这一切打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那个女人的脸忽然柔了下来,从一开始的严厉转为柔情似水,轻声道:“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然便回不来了,尽管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她的脸渐渐黯淡了,最后模糊不见。
“霖儿,霖儿。”老爹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她朦朦胧胧地从梦中醒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老爹。
老爹抬头看了看,说道:“我们到了。”马蹄打在石板上,掷地有声,踏碎了这一夜幽静。
她回了回神,抬头看去,在城楼顶上赫然刻着“石牙”二字,她本以为这座边境城市只是依山而立,不曾想竟是依山而筑,固若金汤。左右是向远处绵延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尽处,若是想要绕过去,定是十分不易的。
城楼壁并不平滑,还留有山石原本的形状,有些缓和轻柔,似是孩童的乳牙;有些怪石嶙峋,似是恶狼的獠牙,真的是应了“石牙”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城楼,不如说是在一座山丘的底部钻了一个孔,造成城门,再将山上的草木铲除,修以装饰而成的。如此城楼,便只有城门一个突破口了,即便有云梯可搭,也难以爬上如此陡峭的壁崖。
此刻城壁上刻着的“石牙”似是噬人之口,在黑夜中张牙舞爪,好不狰狞。
城门紧闭,有卫兵把守着,火炬燃着熊熊火焰,照亮了卫兵坚毅的脸,已是酣梦时分,却还挺立在此把守门关,一丝不苟。
老爹笑着迎了上去,讨好道:“这位小哥,我们一家欲归乡中原,旅途劳累,想在石牙休息几日,不知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卫兵细细打量了几人一番,老弱妇孺便是他们的写照了,于是一声不吭地让他们过去了。老爹还连连拱手言谢。
城中似是一个兵营,处处皆是驻扎的士兵,只有几户人家在此住下,更难得见一家客栈。
老爹说道:“石牙地处羌羯边境,战事时有发生,于是便把石牙的居民迁往内地安居,还有几户人家从祖上便在此定居,不愿迁移,便由着他们住下了。只是近年来,夏凉待战事平定一些之后便再未有所动作,倒是羌羯这边还虎视眈眈,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爹的声音并不低沉,只是这座城市太过阴森,将老爹的声音压得低沉、可怖。
偶有一阵微风吹过,掀翻了几张躺在街道上的纸,哗啦哗啦地打在墙壁上,不休不止,合着呼呼而过的穿堂风,在静谧的城中放肆地作响着。
这样的阴冷和恐怖的气氛令她打了一个寒战,一行人循着远处熹微的火光亦步亦趋,因疲倦而难以迈开的脚此刻异常沉重,似有重重鬼魂绊住了脚,众人都走得缓慢。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客栈前,也是老旧而窄小,似乎很久没有客人了,此时褪色的木门已紧闭,应是打烊了。
老爹敲了敲门,喊道:“掌柜的在吗?我们想住店。”
刚拍门不久,便有人很快开了门,一个打着十二分精神的中年男子来开了门,迎着笑脸道:“客官里边请,里边请。”着实令人奇怪。
娘说道:“不如我们先吃些吧,旅途劳累,又是几个时辰奔波着未用膳,想必霖儿早饿坏了。”
她摇摇头说道:“我不碍事的,你们若是饿了便先吃吧,无需太顾及我。”她说的倒也是真话,她一向是不怕饿的,只要有水喝便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