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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斌怎么说也是政坛精英,就算刚开始的时候跟不上吴畏的思路,但是缓一下之后也就猜了出来,他拍了拍脑袋,举杯向吴畏说道:“中正大才,远胜于我。”
吴畏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摇头说道:“你只是不习惯利用媒体的力量而已。”
吕兰清已经见识过吴畏编故事的本事,叶黛遇刺这件事他都能编出双枪老太婆来,对于吴畏利用新闻媒体的想法倒不奇怪,很好奇的问道:“难道你就知道了?”
吴畏笑道:“礼教杀人,难道不是用笔吗?”
几个人全都有些吃惊。程斌一直就觉得吴畏对传统儒家学说有意见,不过如令西学渐进,国学势微,像程斌这个年纪的人,正是鼓吹西学的中坚,所以吴畏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向吴畏笑道:“中正兄当然也是崇尚西学的。”
吴畏摇了摇头,向程斌说道:“中西学术各有所长,治国当用西学,治民自然还是儒家的好。”
身边这几个人都是年青人,就算是范有方这样有了一点年纪的,因为身为记者,经常要接触社会各个阶层,对于西学也没有什么抵触,所以都不说话,凝神细听。只有言锋觉得吴畏这人在吕兰清面前夸夸其谈,多半是打算语出惊人,以便吸引美人垂青。
没想到吴畏说到这里,却没词了。这个时候的政府官员,连控制言论的重要性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意识到文化侵略的后果?要和他们说应该由国家掏钱去国外开孔子学院,最好让老外都当谦谦君子,关起门来自己斗,多半要被当成异想天开的败家子。
刚刚见识了吴畏高谈阔论,现在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几个人倒没想到吴畏其实自己肚子里也没有多少货,根本就是没词了,都以为他遇到了难言之处。
现在国内对中西学术哪个更重要的讨论一直都在激烈的进行着,治国诸君中既有萧逸之这样的传统学者,也有程斌这种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新锐,而且叶知秋本人就是在国外游历回来的。吴畏要是个无名小卒自然可以大放厥词,但是他现在身居高位,要是说出的话和当道诸公不同,可就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风波来,现在他不肯再说,当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种后果。
像程斌这样了解吴畏的就想得更多,这家伙从出道那天起就坚决不走寻常路。士兵到中将,一路上剑走偏锋,每出惊人之举,治军打仗之余,很可能对于治国理念方面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不肯说出来,只怕是他自己也觉得过于惊世骇俗。
所以大家或者出于好意,或者干脆就是怕吴畏顺嘴胡说,不约而同的开始想办法转换话题。七嘴八舌之间,就听到有人低声说道:“扯不圆了吧?”
这个都不用问,大家都知道是言锋。只要眼睛没毛病,都能看出这位对吴畏不怎么服气,只是几个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差在哪里了。
范有方看了言锋一眼,心说要是派来的人都是这种不知死活的人可该有多省心啊。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去帮言锋掩饰,反而在心里盘算要不要找机会再加一把火,干脆给他烧焦了算了,也不知道英经理会不会果断切了。
不过看吴畏和程斌这两个人的样子,可都不是傻子,要是被他们看出来自己故意挑拨的话,反倒弄巧成拙。
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想来言锋这种人就是天生mt的料,就算没人帮他放嘲讽,人家也有自带属性,自己看热闹就好。
程斌微笑着看了言锋一眼,自然不会理他。只有吕兰清皱眉斥责道:“你又想起什么了?都不知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吧?”
吴畏轻轻一笑,向程斌说道:“说那些太远,倒是刚才说的提高工人待遇,大可先在日本试行一下。”
幸德秋水听不懂中文,刚才突然听到言锋说了一句话,大家都瞬间安静下来,下意识的问范有方:“言君说了什么?”
能给他当翻译的,也就是吴畏吕兰清范有方这三人,幸德秋水不好隔着几个人去问吕兰清,倒是离范有方比较近,而且他和范有方交流没有压力,自然很愿意请教。
范有方当然不会说言锋刚才偷偷拉仇恨的事,正好记得幸德秋水对工人运动情有独钟,就把吴畏刚才这句话翻译了。
幸德秋水是正宗的书生,理论比谁都明白,属于那种可以进百家课堂给别人分析市场,自己下海可以瞬间赔掉裤子的专家。
而且他自己生活水平不怎么样,却有机会经常接触底层的贫民,知道这些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自己也常怀恻隐之心,所以才对提高工人待遇这么上心,却不知道这一项是要列入生产成本的,而且要受很多条件制约,并不是简单提高就可以的。
现在听说吴畏建议先在日本实行,立刻就来了精神,连忙出声附合,甚至起立向吴畏和程斌鞠躬。
日本人鞠躬其实是个很日常的活动,但是在不熟悉日本习俗的人眼中,这个礼节就比较郑重了,所以程斌迟疑了一下,才对吴畏说道:“这个要和日本方面商量。”
其实有些话没办法在这里说出来。程斌都计划把日本国内的工业设备拆走了,哪里还有工人开工的余地?总不能大家凑一块斗地主。就算是出**这方面的政策,也不可能有实际效果。
要不是程斌一直知道吴畏这家伙属鬼才的,说话不会无的放矢,多半也要和言锋一样笑话他了。
吴畏却不肯轻易放弃,向程斌说道:“可以先让人鼓吹一下。”
看到程斌不解的样子,吴畏指了指幸德秋水,“这位可也是办报纸的啊。”
程斌这才明白过来,向吴畏问起幸德秋水的情况。这些事情按理说他应该直接问幸德秋水,可惜程斌和他言语不通,反正也得吴畏翻译,不如直接问他。
吴畏把幸德秋水自己办报社的事情和程斌说了,然后用日语向幸德秋水说道:“你不是说重开报社不给备案吗?找他就对了。”
幸德秋水此时当然已经知道程斌是谁,立刻向程斌连连鞠躬。吴畏拉着他坐下来,向他笑道:“这件事可不只是你求他,总要互利互惠的好。”
幸德秋水迟疑了一下,向吴畏说道:“新闻从业者要遵从自己的良心,有些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吴畏大笑道:“你觉得我会让你做什么事?”他说道:“只要你记得自己的良心,那么合作的事情就大有可为。”
两个人当然是用日语说话,不过语速一快,范有方就来不及给别人翻译,当然他自己还是能够听个大概的。
听幸德秋水说起从业者的良心,他不禁有些惭愧,同时也听出来幸德秋水应该干这行不久,事实上大多数新入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当然下水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个时候内田老板已经上完了菜,但是监视厨房的卫兵并没有离开,谁也不知道吴畏还要不要再加菜,总要等他吃完饭再撤退。
有卫兵在厨房里,内田诗织也就不愿意回去。无论是幸德秋水还是吴畏,都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内田老板虽然会说汉语,但是他在家里的时候当然不会和家人说汉语,所以内田诗织并不会汉语。吴畏等人说话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只是在一边安静的坐着。
直到幸德秋水说出这句话来后,她才眼睛一亮,向幸德秋水说道:“您说得太好了。”
幸德秋水是有妻子的,而且说起来还是日本的政治世家,虽然不算大族,多少也算有点名气,和幸德秋水也算是患难与共。
但是幸德夫人并不是接受新式教育的女性,比起内田诗织来,自然少了一分灵动。幸德秋水虽然不会对内田诗织动什么心思,但是有这样的一个漂亮女孩子称赞自己,自然也很高兴,连忙向内田诗织表示感谢。
吕兰清很真诚的向幸德秋水说道:“希望幸德先生能够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
她虽然不是理想主义者,但是自然也有一份记者的骄傲。可惜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算是英经理,已不是想发什么稿子就可以发的。
放眼整个共和国新闻界,真正可以无视外界干扰的记者只有一个,但是这个人其实别人是学不了的。有些时候,不为五斗米折腰并不只是坚持原则就可以的事情。
程斌虽然模糊猜到了一点吴畏的意思,但是在没有形成完整的思路之前,他当然是不会贸然说出来的。只是和幸德秋水简单说了一下申请报馆的事情。
现在东京都城内的政务由日本地方政府负责,共和国方面只是监督,但是日本官员其实和国内的也没什么两样,这种时候当然不会给多事自己找麻烦,像这种一听就很麻烦的报纸,根本就没人愿意受理。
理论上东京都现在还在军管,但是吴畏权力欲望不大,所以程斌算整个东京都的最高领导人,他既然愿意出面推动幸德秋水的事情,当然非常容易,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披上一层亲中的色彩。
幸德秋水只是一介书生,当然想不到这么远的事情,吴畏和程斌也不会给他解释,于是这件事就在幸德秋水的感谢声中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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