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他的身影投射到床上,安宁不自觉的也感觉到了一种压力。
她两手绞着被子,就是不肯接过药碗,垂着头道,“那个,那个再放会儿吧。”
朱景先温言道,“放凉了就不好了,还是现在喝吧。”他把药碗端到了安宁面前。
安宁把手藏在身后,极小声道,“我,我,我已经好多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不可以!”朱景先语气虽轻,却斩钉截铁断了她的退路。
安宁有些气愤了,凭什么要听他的?她抬眼直视着朱景先的眼睛。
这女子倒不愧是公主,有些气魄。她的眼睛,清亮如星,愤怒里闪烁着光芒格外动人。
朱景先的眼神太镇定了,就象夜里的海,表面平静坦荡,实则深不可测。
安宁气馁了,知道这人是不会退缩的,忽地撅起了小嘴,也不伸手接那药碗。就这么僵持着。
“夫人,你是要我喂你喝药么?”朱景先一笑,直接把药碗送到她的唇边。
安宁大窘,不觉微张开了嘴,朱景先就势把药汁往她嘴里倒去,再撒娇任性似乎就真的不太妥当了,安宁只得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这次喝得急了些,安宁刚有些犯呕,朱景先迅速扔了颗糖果进她嘴里。一手轻托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放在药碗后拍了拍她的背。
很快,安宁就缓过劲来。眼角却已经挂上了泪花,满腹委屈的盯着朱景先。
“得罪了。”轻飘飘的道个歉,朱景先退出房去。
安宁那带泪的目光却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简直和朱景珊如出一辙嘛!笑过一回,朱景先忽然觉得有些轻微的心疼。
就好象小妹每回生病,他和二弟表面上去欺负妹妹,逼着她喝药,逗大伙儿开心,但看到妹妹真的难受委屈得大哭时,他们其实非常非常的——心疼。
朱景先没有意识到,他的心里,有一处温柔地角落悄悄地打开了。
第二天一早,当朱景先又端着药碗去到安宁的房间时,却见她立即缩进被子里蒙着头装睡。
朱景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啦?就算朱家答应了要照顾她,也没规定要天天来逼人吃药吧?自己怎么弄得象对三妹似的,到这里当个莫名其妙的“坏人”。
叹了口气,朱景先把药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过了半晌,安宁偷眼望去,却见朱景先仍坐在那里。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想人家总是一番好意,非亲非故的,认真负责地照顾自己,自己还给人家使小性子。但她实在不愿再喝那苦药,继续蒙着头躲在被里,闭着眼盼着朱景先快走,就此放手,不再管她。
“这药真的很苦么?”朱景先忽道,“你就这么不愿喝?”
再装睡就太不好意思了,安宁转过身来,嗫嚅着道,“那个,太苦了!”
“那你便不喝了吧。”朱景先温言道。
安宁不可置信的望着朱景先,不知为什么,这人时常无形中释放出一种感觉,好象他天生就是领袖般,让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的服从。虽说只是短暂相识,但他若不点头,安宁还真就不敢不吃这药。
朱景先点了点头,把那药端起来道,“我尝尝,是不是真这么难喝。”
“你?”安宁更加疑惑地望着他。
朱景先当真开始喝药了,他喝得不快,似乎在品评什么美味一般,脸上半点不动声色,没一会儿便把这碗药喝得涓滴不剩。
安宁一下坐了起来,急道,“你,你怎么把药给喝了?你又没病!”
朱景先把碗放下,微微笑道,“是有些苦,不过也没苦到不能接受。”
安宁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朱公子,你,你快去吐出来!”
朱景先道,“若是我替你喝药,你的身子也一样会好起来,我每天都替你喝。”
安宁更觉惭愧,“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喜欢这药的苦味。但是,”朱景先略加重了些语气道,“你不吃药身子会好么?你身子不好能去寻你相公么?还是你想大伙儿在这客栈里陪你住上一年半载?”
说得安宁有些无地自容。
朱景先又柔声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让你的亲人们知道了,该有多心疼?你不为自己,也得为了他们保重啊!”
安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我吃药!你,你别生气。”
朱景先道,“那我再去煎一碗,你乖乖吃药,好不好?”
安宁点了点头。
朱景先拿着药碗走了出去。才苦笑起来,自己这是干嘛?刚才为什么要把那碗药给喝了,需要用这么笨的方法吗?唉,要是爹知道了,又要笑话他了。不行!下次一定要想个聪明点的办法,那药还,真难喝。
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安宁起码肯老实吃药了,希望她能保持到这月子结束。再闹腾,朱景先摇了摇头,他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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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零七章 情窦
第一百零七章 情窦
接下来的几日,安宁依旧见了药就苦着脸,但一看到朱景先的眼神,还是会乖乖吃药。
这日,药吃完了,朱景先又去请了莫郎中来,郎中给安宁把过脉,难得地笑了笑道,“嗯,尊夫人近来这几副药吃得甚好,脉象好多了。”
安宁忙问道,“那是不是可以少吃点?”
莫郎中呵呵笑道,“怎么?吃怕了?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药不苦不就没效用了。”
安宁顿时泄了气。
朱景先道,“大夫,这药里能不能加些利口的药材?她吃了这些天,可着实有些难受了。”
莫郎中笑道,“你倒挺心疼你夫人的。”他一捋胡子道,“接下来的药里可以减几味药材,加些补药,吃起来便没那么苦了。”
一时又对朱景先交待道,“从.今日起,可以让夫人下地,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这药再吃上几日,若是夫人觉得身体可以,你们便可上路了。走之前,再来老夫这里把次脉,我瞧有什么药材给你们配上一些,路上想着吃些,对身子是有益处的。”
“多谢大夫费心了。”朱景先深施了一礼。
正准备送大夫离开,安宁忽让赵.顶天把朱景先唤进来,“何事?”
安宁甚是难为情,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请你,你问下大夫,我,我什么时候能,能……”
朱景先俯下身来,“你小声说。”
安宁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说完立即别过.头去。
朱景先会意,出去跟莫郎中耳语一番。
莫郎中掐指一算道,“无妨,可以的。要是不放心,就烧.点姜汤加在水里。最好是白天,暖和点,再生个炉子,若是头发湿了,赶紧擦干,可千万别经风。”
突然,他似是又想起什么,拉住朱景先,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朱景先听完脸微微一红。
拿药回来的路.上,除了糖果,朱景先还多去了个地方。
回了客栈,和安宁赵顶天说起再吃几日的药,便可上路了,两人听了俱都喜不自胜。
临了,走到安宁床前,把一个包袱递给安宁,让她明日起下床在屋内多走动走动。又小声告诉她,她方才说的事,已经安排在了明日中午。
赵顶天一脸纳闷地在后面看着,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待他们走后,安宁打开那包袱,里面是全套的新衣裳和洗浴用的皂角帕子等物。内衣是上等的素白丝绸的,外衣却是寻常的布衣,跟朱景先身上的衣裳类似,简单大方。
次日午饭后,安宁放下帐子,钱大婶领着伙计送了两个小火炉进来,关上门窗,把屋里烘得暖洋洋的,再送上一大桶加了姜汤的香汤。弄妥当了,钱大婶问安宁要不要帮忙,安宁摇头谢了她。
“哟,还害羞呢!”钱大婶快言快语道,“妹子,你们成亲没多久吧?你可真好福气,男人这么疼你。天天给你端药不说,还交待我们天天换着花样给你弄吃的喝的。连一桶香汤,也关照得这么周到,这么细心又体贴的男人,可当真少见。”她啧啧称赞着离开了。
安宁却一句话也无法应答,心中微叹了口气,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应是秦远才对。若是秦远,他应能做得一样,不,该是更好吧?
却不知在心中悄悄存下的比较,是福还是祸。
一人在屋里卸了人皮面具,好生洗浴干净,换上朱景先新买的衣裳。安宁坐在炉旁,慢慢烘着头发。屋里温度甚高,有些微微的出汗,她便没戴那面具。
过了半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赵顶天,“六姐,大哥让我来问一声,你弄好了没?”
安宁应道,“好了好了!”
赵顶天道,“那我能进来么?把这木桶送出去。”
安宁道,“可以的,你进来吧。”浑然忘记自己的脸上并无任何遮掩。
赵顶天推门进得屋来,一眼便瞧见端坐在窗边的安宁。
女子一袭青衣,乌黑的长发几乎快垂到地上,那张脸美得令人窒息,不是他熟悉的容颜,而是一张只有梦中仙子才会有的脸。
赵顶天惊呆了,傻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安宁奇道,“小弟,你怎么啦?”她走近了些,从少年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她惊呼一声,忙转过头道,“小弟,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