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孩子,还没熬到出生,就被人活活扼杀在我腹中了!”
秦远睁开了眼睛,事隔多年,晋后脸上仍是难掩的.愤慨之色,只听她道,“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平安落地,长大成人。谁要敢动我孩儿一根指头,哀家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秦远道,“但十六弟,他,他才一岁呀!”
晋后道,“不错,那孩子只有一岁,所以你一直怪我.狠心。可是,你知不知道,婉妃那贱人却想让你父皇改立这一岁的孩子为太子!”她的眼中迸出了寒光,“你那父王,被她的美色所惑,居然真的动了这心思。他以为我不知道么?哼哼!他在朝廷里已经开始布置,将那贱人的父兄委以高职,还编了什么故事传扬出去,说生那孩子时红光满室,金龙入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秦远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但您……您为什么还要对父皇那样?”
晋后道,“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么?宫中的嫔妃少了么?可他永远都嫌不够!”晋后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倒会做好人,女人玩腻了,就往冷宫中一丢,这善妒的名声却让我背着。远儿,你仔细想想,你母后可曾无缘无故对付过一个女人么?想对付哀家的女人,哀家还会给她个痛快。可谁若是不利于我的孩儿,哼!”晋后眼中现出杀气,“哀家会斩草除根!”
半晌,秦远才道,“母后,这宫中的事情,孩儿真的不想理。您就放我,放我去寻我的妻子吧。”
晋后道,“侍卫已经回禀过了,兵荒马乱的,那女人可能早就死了。就是活着,这茫茫人海,你要到哪里去寻她?”
秦远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寻她!”
“说什么痴话!”晋后转念又道,“也许她来找你了呢?你若是走了,岂不是与她又错过了?”
秦远一时也愣住了。是啊,二哥说安宁是来晋国了,那若是她真来了,自己却不在,那要何年何月再相逢?
晋后道,“你就乖乖呆在宫里,好好把身子养好。你若不喜欢梁家那个女儿,母后再给你选几个美貌姬妾,早些给我晋国诞下麟儿才最要紧。”她又叹道,“这次赵国和楚国打起来,我瞧着可不容易消停,旁边那几国已经蠢蠢欲动,调兵遣将,搞不好得乱上好几年。你表兄,赵王已经来了好几封书信了,可朝中大臣反对,母后暂时也没法子帮他。现正是用人之际,你大哥明日就要去边境巡视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若是赵国真的顶不住,母后还指望着你领兵统帅去救援呢!唇亡齿寒,别人都说我有私心,偏袒着娘家。可若是赵国真的灭了,谁挡在咱们晋国前头呢?”
谈起国事,深深忧虑着的晋后似一下老了十岁,她长叹了一声,勉强笑笑道,“你平常最不爱这些的,母后真是唠叨了。你好生歇着吧,母后还得去批阅奏折了。”她对着外面的诸人吩咐道,“你们好生伺侯二殿下。”这才离去。
秦远忽然发觉母后一向挺直的背竟微微佝偻着,显得那些瘦弱。原来母后也会老,母后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怔在那里,为第一次发现母后的软弱而震惊。随即想到安宁,秦远是愁肠百结,家与国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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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
“打听清楚了?”梁相国和夫人在房中窃窃私语着。
梁夫人笑道,“全打听清楚了,这周公子今年二十一,尚未婚配,也没有订亲的人家,家中父母早亡,跟着个师叔做些小买卖。”
梁相国道,“那他来晋国干什么?”
梁夫人道,“说是来寻表妹的,问了平安就走。”
梁相国皱眉道,“可惜年纪比燕儿大了些,家世也差了些。”
“不差不差!”梁夫人笑道,“无父无母,燕儿就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咱两老跟着也方便;大了几岁嘛,就知道疼人;你瞧他虽然无品无官的,但读过书,聪明着呢,功夫又好,还懂医术,这次燕儿能回家,全亏他出主意张罗,否则燕儿在宫中真被吓傻了,可不是要我们的老命?”
梁相国道,“你觉得此人信得过么?”
梁夫人道,“信得过!你瞧这小伙子,眼清目正的,那天给燕儿治伤,又把她抱来抱去的,可你瞧他那眼神,堂堂正正,连咱们燕儿后来问那些难堪的话,他都答得滴水不漏。”
梁相国道,“这倒也是,唉,只太委屈燕儿了。”
梁夫人道,“不委屈!这兵荒马乱的,我倒觉得找一个这样的女婿放心。你说咱们还求什么,不就求个人能好好照顾燕儿这一生平平安安么?不管怎么说,燕儿也是嫁过一次的。在这晋国,是绝计找不到人家的。到了别处,你可有更好的人选么?”
梁相国点了点头,又忧道,“可燕儿现在还是晋国的二殿下妃,你说咱俩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梁夫人道,“不早了!要是早知道燕儿认识这么个人,就该早些把他给招回府来,也免得咱们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梁相国道,“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办法把燕儿弄出来?”
梁夫人道,“我觉得有,就是现在没有,咱们也得逼他赶紧想招儿。那宫里别说燕儿不愿回去,就是我,也不敢让她久待。燕儿说周公子还会飞来飞去的,你说能不能让他去宫里把燕儿偷出来?”
梁相国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宫中侍卫众多,他一人就是再大本事,也敌不过那么多人,没的倒枉送了性命。”
梁夫人道,“那就让他琢磨去,到时咱们鼎力相帮就是了,就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燕儿断送在那宫里!”
梁相国道,“那是自然。夫人啊,若是他真把燕儿弄出来了,咱们就由着他把燕儿带走?”
梁夫人道,“那可不行。若是燕儿能平安出来,老爷,咱俩也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吧。”
梁相国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管燕儿嫁不嫁他,只要燕儿能出来,咱们就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
梁夫人道,“老爷,那咱们现在就赶紧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全换成金银细软收拾了。若是真的成事了,就随他们离开晋国。”
梁相国道,“此事却不可操之过急,需暗中行事,免得惹人怀疑。”
梁夫人道,“老爷顾虑的是,反正还有些时日,咱们一点一点来。”
梁相国皱眉道,“你瞧燕儿,可瞧得上他么?”
梁夫人笑道,“瞧得上,我亲生的女儿我还不了解?燕儿这糊涂性子就得找这么个稳重踏实的人。”
梁相国忽叹道,“可惜鸾儿,咱们就再也顾不上了。”
梁夫人眼圈一红,掉下泪来,“我真没想到这孩子竟这么狠心,能拿咱们来威胁妹子,对鸾儿,我是彻底死了心了。老爷,我只求她平安,自己过好,却再也顾不得她了。”
梁相国道,“好,夫人,咱们马上就开始准备。你先点点家里的田地和那些大家伙,让管家准备出售!”
周复兴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觉得后背有些冷。他皱着眉想想,也许该给师叔写封信报个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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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坐在车里,却一直盯着帘外。
朱景先回头笑道,“六妹,你紧张么?都瞧好久了。”
安宁道,“大哥,这里,真的是晋国了么?”
朱景先道,“是啊,就是晋国,但晋国可也不小呢,要到晋都还有两三天的工夫。”
“两三天!”安宁更加忐忑了,还有两三天就要到晋都,就能见到秦远了么?他到底在不在晋宫呢?
赵顶天笑道,“六姐,你那么紧张干嘛?你就安心在车上再呆几日,大哥说快到了,定是快到了。”
朱景先道,“再往前走一阵便是横岭关,进了关,今晚在客栈里歇息一宿,明日再出发。”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关口。
这儿士兵比平常多了三五倍,盘查甚为细致,据说是楚赵打仗,怕有奸细混进晋国来生事,所以加强了戒备。朱景先瞧瞧这阵势,感觉倒象是来了什么大官。
进了城,正在路上寻着客栈,后边过来一队骑兵,盔明甲亮,服饰也甚为华丽,与普通士兵不同,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安宁撩起车帘偷偷打量,见后面跑来一匹高头大马,上面端坐着位将军。
安宁打量了那位将军一会,忽地,她从车里一下冲了出来,跳到那马前,大叫道,“阿远!”那马避让不及,眼见前蹄就要踏在安宁身上。
朱景先吓了一跳,从车上飞身扑了过去,抱着安宁就地打了几个滚,才避开了那马蹄。
“吁!”那将军好不容易才勒住了马,他铁青着脸,怒吼道,“何人冲撞?”
朱景先刚拉着安宁站了起来,安宁又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近距离地盯着那人的脸,“你不是。”她失望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眼前这人身形与秦远相仿,面貌也有六七分相似,加之天色昏暗,安宁才会错认。
将军瞧见安宁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妇,皱眉道,“你这无知妇人,好大胆子,竟敢冲撞与我,可知该当何罪?”
左右侍卫冲上前来,各拿刀枪抵在安宁四周。
朱景先忙上前道,“对不起,将军,我这妹子认错人了,请恕她无罪。”
安宁皱着眉,望着将军道,“你们长得真像,我一时没瞧清,才认错的。你,要治我的罪么?”
将军听她语音婉柔,望着她清澈灵动的眼睛,一时竟愣了一下,“算了算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