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把周复兴推开道,“周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复兴道,“我一直在找你呀!自从得知寨子出事后,我便来寻你了。我去了山寨,你们已经走了,我在望仙镇寻了许久,也寻不到,后来听说有可能你们来了晋国,便寻进宫去,却只见到他……”
安宁惊道,“你是说阿远?你见到他了,他真在宫里么?他真娶妻了?”
周复兴眼里露出深深的怜惜之色,声音柔和了下来,“小六,你都知道了?”
安宁脸色大变,“他?他……”
周复兴道,“小六,你别难过,他是有错,可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安宁呼吸似停顿了,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复兴道,“他有什么不得已?”
朱景先慢慢的踱了出来,走到安宁身后,柔声道,“六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安宁的身子有些发颤,转头望着朱景先,“大哥……”牙齿似也开始打战了。
朱景先伸手挽住她,轻声道,“先上车。”扶着安宁回到车边,赵顶天还在车上,两人一推一拉,把她又送回车里。
周复兴道,“到我的住处去吧,没几步路。”他瞧着安宁对这朱公子甚是信任,也不回避他了。
朱景先点头道,“要不请后面这位姑娘一起上车?小弟,你出来。”
周复兴这才想起梁淑燕还跟在他后面,转身道,“你也上车吧。”
梁淑燕有些失落,默默地上了车,冲安宁勉强笑了笑。二女各怀心事,并未交谈。
周复兴在前面引路,不一时又回了梁府。赖婶子骤然见小姐带回这么多人,也不知该如何招呼。望着小姐,却见她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还是周复兴发话了,“赖婶子,麻烦你倒几杯茶来。”赖婶子倒了茶,自关了门,退到外面守着。
周复兴这才道,“朱公子,请问你们与小六是如何认识的?”
朱景先先指赵顶天道,“这位是赵顶天赵小弟。”
周复兴对赵顶天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朱景先道,“我们与六妹不过是萍水相逢,但一路相伴,早已情同兄妹。”
周复兴道,“小六得遇二位公子,真是她的幸运。”
朱景先道,“周兄客气了,和六妹相识一场,也是我们的缘份。”
安宁眼圈红了,满心只念着秦远之事,“周大哥,你方才说见过阿远的,他,到底怎么说?”
周复兴叹道,“据他自己说,当日突然离开,是被晋宫派出的侍卫带走,所以来不及通知你。至于娶亲……”他望向梁淑燕。
梁淑燕脱下斗篷,面色苍白道,“我便是那二殿下妃!”
安宁惊呼一声,变了颜色。
梁淑燕定定的望着安宁,凄然笑道,“你放心,我与他,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周复兴道,“淑燕说的都是实话,淑燕她,也不想嫁入晋宫的。”他见梁淑燕脸色苍白,泫然欲涕,心中有些不忍,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背。
安宁悲喜交集,转身拉着朱景先的衣袖哭道,“大哥,我就说他,他不会负我的,是不是?他没那么狠心,真抛下我一走了之的!”
梁淑燕的眼泪却也掉了下来,喃喃道,“是,他不会负你,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说及此,她忽然大哭起来,转身跑到了楼上。
一时,众人愣在了那里。
安宁忍住了眼泪,“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了?”
朱景先安抚着她,对着周复兴道,“那他……我说秦远,他打算怎么办?”
周复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前些日子来找过我。可我瞧他现在这情形,根本连出宫都做不到,遑论其他?”他望向安宁道,“他想见你,你愿意见他么?”
“愿意的。”安宁使劲点着头哭道,“我要见他,我好想见到他!”
朱景先道,“那这位梁小姐,该怎么办?”
安宁一时也愣在那里,还有个女孩,是秦远名正言顺的妃子。
周复兴叹道,“淑燕是个好姑娘,她不愿意呆在宫里,我正在想办法把她弄出宫去。”
安宁呆住了,这样可以么?
朱景先追问道,“那她走了,六妹怎么办?让她进宫么?”
“不!”安宁猛地打了个哆嗦道,“我,我不进宫。”
朱景先道,“那秦远到底怎么想,还得他自己拿主意。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来见见六妹才好。”
周复兴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啊,我请梁相爷帮忙,看能不能带个信给他。”
“可以么?”安宁从怀里拿出那条随身携带着的绣给秦远的丝帕,“周大哥,你能把这个送进去么?”
周复兴道,“尽力而为。”
安宁道,“周大哥,真谢谢你。”
周复兴道,“你跟我还客气么?”他叹道,“本是我对不起你,当日,若不是我走了,也不至于……你这一路,走得甚是凶险吧?”
安宁摇摇头道,“我有大哥,还有小弟。对了,顶天,你过来!”赵顶天走上前来,安宁指着他道,“小弟人年纪虽小,却胸怀大志、最重义气,又聪明机智,好学上进,周大哥,我想求你一事,你能收他为徒么?”
“什么求不求的?”周复兴打量了赵顶天几眼道,“但今日真的没心思说这个,要不这样,等安排了你与三弟会面之事,过几日我来看你们时,咱们再说,行么?”
朱景先道,“那就拜托周兄了。这梁府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把我们的地址告诉你,今儿就先带他们回去了。”
周复兴送走他们三人,忙上楼来瞧梁淑燕,在门口就听得她在屋里独自痛哭,却怎么也不肯开门。周复兴知她心里难受,却不知她是为了自己难受,站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黯然离开。
回了住处,安宁心里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当她得知原来秦远并没有故意抛弃她时,心里是欢喜的,但是,一想到梁淑燕那清纯娇艳的脸,却又觉得实在对她不起,这么好的姑娘,却生生被绑在个空名份上了。可要她与梁淑燕共事一夫,她又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唉,这一夜,辗转反侧,柔肠百结,怎一个愁字了得。
晚上,梁淑燕没有下来吃饭,梁夫人来过了,她也不肯开门,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梁夫人叹口气也走了。周复兴也吃不下,心神不定的在房中走来走去,这丫头,到底发的是哪门子脾气?
更深人静了,小院里就剩下他们俩。周复兴在楼下也不知转了多少圈,终是不忍心,一咬牙,用轻功窜上房顶,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幸好窗户没关,他依旧是熟门熟路地从窗户里飞了进来。脚上却觉得软绵绵的,只听梁淑燕一声惊呼,周复兴脚下不敢用力,提气往前就地一滚,回头才瞧见梁淑燕坐在窗前地上,刚才应是踩到她了。
他忙过来扶起梁淑燕道,“淑燕,有没有伤着你?”
梁淑燕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你欺负人!”
周复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踩到你哪儿了,疼不疼,要不要上药?”
梁淑燕愈加发起小姐脾气道,“才不要你管!”
周复兴见拉她不肯起来,便也在地上坐下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饭也不吃!”
梁淑燕哼了一声,却不说话,长长的指甲在地板上划来划去。
周复兴想了半天道,“你再不说话,我把你扔屋顶上?!”
梁淑燕道,“我才不怕!”
周复兴笑道,“那好!”他一把拉起梁淑燕,真就飞身上了屋顶,把她放下,自己却作势欲走。
梁淑燕抓住他的衣摆,周复兴笑道,“你不是不怕么?”
梁淑燕立即松了手,撅起小嘴道,“你走吧!我才不稀罕。你走了,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周复兴苦笑道,“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淑燕,你一向最是乖巧的,今天是怎么了?”他停一停才柔声问道,“是不是小六来,伤到你了?”
梁淑燕小声道,“才不是她!”
周复兴道,“那是为什么?莫非你也喜欢上了三弟?”
梁淑燕举起粉拳用力打了他一记,“才不是呢!那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稀罕!”
周复兴道,“可你今天那样儿,倒真有些象在吃醋呢!”
梁淑燕更生气了,大声吼道,“我才没有吃醋!”
周复兴道,“小声点!也不怕人听见。”
梁淑燕嘟着嘴不作声了。
周复兴坐了下来,指着天上的星辰道,“你瞧,那是北斗七星,春天晚上瞧着特别亮些。”
梁淑燕一时也抬起头来,“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周复兴道,“星星可以告诉我们许多事情,就说这北斗星吧,你瞧那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等到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是么?”梁淑燕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谁教你的?”
周复兴道,“我师父。我是个孤儿,很小便没了父母,是师父可怜我,把我捡了回去养大,还教我许多本事,他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惜还没等我好好孝敬他老人家,他却过世了。”
梁淑燕脸上表情柔和起来,“他老人家那么好,说不定已经成仙成佛了。”
周复兴道,“师父过世时却不是这么希望的,他老人家只希望来生投胎时,这世上已经天下太平,他能找个知心的人,过些轻松平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