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顶天道,“贵人高见,正是如此。”
安宁道,“那你随我进来,我想把它摆在我的房中。”
赵顶天随着安宁走进房中,安宁道,“小师傅,你瞧瞧这花摆在哪儿合适?”转头又对素琴道,“素琴,你去给这位小师傅倒杯茶来吧。”
素琴应命出去了,安宁忙放下小熊,招手让赵顶天闪身躲在屏风后面,激动地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了,“小弟,你怎么来了?”
赵顶天放下花,一把握住安宁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六姐,你过得好不好?”
安宁心头一热。哽咽道,“好,很好!”
赵顶天道,“你骗人,你瞧,你瘦了好些。”他伸手轻抚着安宁的脸,六姐仍是那么美,可眼神里却平添了淡淡忧愁。
安宁努力绽放最美的笑容,“小弟,你呢,好不好?大哥他好不好?”
赵顶天道,“我很好,每天跟着周大哥学艺在,大哥他去关外了。”
安宁追问道,“关外?那他还回来么?”
赵顶天道,“回来,过一两个月吧。但大哥说他回来后,便要回家了。”
“是么?”安宁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那大哥不会再来了吧?那……你呢?”
赵顶天道,“我去吴大哥那儿投军。”
安宁的眼泪落在赵顶天的手背上, “你们都要走了么?以后我再也见不着你们了么?”
赵顶天哽咽道,“六姐!我们也舍不得你!”他一时想起,忙从怀里掏出安宁给他绣的那块帕子打开道,“六姐,这是大哥要我还给你的。”
安宁接过一瞧,正是那对龙凤金镯子,里面却还有自己早已遗失的那支玉兰银簪,她心中一惊,先把那簪头拧开,里面依旧是那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她惊道,“小弟,此物是从何处而来?”
赵顶天道,“大哥没说,他只说这些都是你的旧物,你一见便会明白。”
安宁脸色大变,这簪子怎么会在大哥手里,难道自己元宵节时遇到的那位捡到小红的人,便是大哥?大哥又怎么知道这簪子是自己的呢?
“夫人!茶来了。”素琴端着茶进来,隐约瞧见安宁和那小花匠在屏风后面,迟疑了一下,没有贸然过来,在外面轻唤了一声。
安宁有一肚子疑问急切的想问,她道,“把茶放下,你先退下吧。”
“是。”素琴放下茶,却退到门口守着。
安宁紧紧握着赵顶天的手道,“小弟,告诉我,大哥怎么知道这簪子是我的?”
赵顶天道,“六姐,我真的不知道,大哥没跟我说过。大哥本来还想把那套白玉牡丹首饰送给你,但他怕给你添麻烦。”他顿了顿又问道,“六姐,怎么听说你没有名份?”
安宁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顶天道,“那人真的连个名份也不能给你么?”
安宁道,“这事不怪他!宫里规矩多,你们不明白。”
“我明白的!他……”赵顶天跺了跺脚道,“大哥不让我说他坏话,我便不说了。六姐,你在宫里到底遇到什么危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别怕,跟我说,我寻大哥回来,咱们都会给你想办法的!”
安宁的眼泪扑簌簌往下直掉,“不要!不要去找大哥,我不能再麻烦他了!没有人欺负我!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赵顶天道,“你不说,我去问梁小姐去!她在哪里?”
安宁拦着他道,“不要去!她,她不在宫里!”
赵顶天推开她道,“不行,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安宁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哭道,“小弟,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去!”
“二殿下!”是素琴在门口示警。
安宁大惊,忙擦了眼泪,把手上的银簪收进怀里,用哀求的眼光望着赵顶天,小声道,“六姐求你了,别惹事,你一定要平安出去!”
赵顶天恨恨的攥紧了拳头,安宁却已然走了出去,望着秦远笑道,“阿远,你回来了,瞧见门口那并蒂红莲没?”
秦远跨进屋子笑道,“瞧见了,真漂亮,就象咱俩一样。”他注意到安宁脸上似有泪痕,问道,“你怎么了,哭了么?”
安宁道,“方才让灰迷了眼了。”她往里一指道,“里面有个小花匠在放绿兰呢,你来瞧瞧!”
“好。”安宁拉着秦远进来,那盆兰花,赵顶天已经摆在窗边梳妆台上,他低着头,咬着双唇不作声。
安宁道,“搁这儿就很好,小师傅,你下去吧,路上小心!”
赵顶天咬了咬牙,低头退了出去。
安宁挡着秦远的视线,指着那花道,“小师傅说这花儿叫捧心绿西子,你瞧象不象个美人?”
秦远把安宁拉在花旁,左右瞧着笑道,“世上最美的花,也比不上我的宁儿!”从枝上掐下一朵刚开的花,别在安宁鬓边道,“鲜花赠美人。”
安宁有些心疼道,“这么好的花,掐了多可惜。”
秦远毫不在意,“不掐早晚也是要谢的。”
两人继续闲话着,秦远丝毫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赵顶天退了出来,张国宾带着他顺着原路出了宫,张国宾跟周复兴又约了时间再去耍乐,周复兴才带着赵顶天驾着马车离开了。
先没问宫中情形,周复兴先递了纸笔给赵顶天,赵顶天凭记忆,把大致的路线画了出来,“周大哥,这便是我记得的大概了。”
周复兴道,“已经难为你了。”他又拿自己当时出入晋宫所记的地图对比了一下,虽有三分不大相似,但大致方位却是不错。收了图纸,周复兴这才问道,“宫里到底怎么样?”
赵顶天道,“我只见到了六姐,她什么都不肯说。我要去找梁小姐,她死活拦着不让我去。后来,那人回来了,我只得出来了。”
周复兴道,“小六不好么?”
赵顶天道,“我觉得不好。”
周复兴道,“可惜了,这次让小六发觉,她一定会猜到是淑燕在通风报信,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淑燕再帮她传递消息了。”
赵顶天道,“那怎么办?”
周复兴道,“等我跟那些太监混熟些吧,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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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安宁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素琴拆下她的发髻,给她梳理着长发。烛光映照着安宁的脸,美丽中带着几分朦胧的光晕,显得越发动人。
秦远斜倚在床上瞧了一会儿,起身走了过来,接过素琴手中的木梳,示意她退下,微笑着帮安宁梳着,“知道我第一次想帮你梳头是什么时候么?”
“什么时候?”安宁问道。
秦远道,“就是掉下山崖那次,那天早上,你背对着我,慢慢的梳理着长发,那时,我就很想帮你梳头了。”
安宁道,“那时我可不好看。”
“是啊,还狼狈得很。也不知为什么?”秦远眼中也有些许迷惘,“那时便觉得你很好看,总想接近你。”他扳过安宁的身子,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一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安宁道,“明白什么?”
秦远笑道,“你的眼睛!无论你怎么易容,你的眼睛是无法遮掩的,那里的光华只要瞧见了,就无法不让人心动。”他手上忽地一停,脸上笑容一凝,当时的安宁并不美,却依然被他发觉了,二哥见过她那丑陋的脸,不也一样被她吸引吗?那么怎么保证其他人不会发觉呢?尤其是她那两个兄弟!
“我哪有那么美?”她查觉到秦远的异样,转过头来道,“怎么了?”
秦远笑了笑,“没事。”他放下梳子,把安宁颈上的项链取了下来,正打算放进去首饰盒,忽然注意到首饰盒上面放着的一对龙凤镯子,安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脸色微微一变。赵顶天拿着那些首饰时,她只接了银簪,已经藏了起来,却不料赵顶天却把镯子放进首饰匣了。这该怎么解释呢?
秦远已然拿起了镯子,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
安宁道,“这是我娘的首饰啊。”
秦远微有怒气道,“你不是说送那朱公子了么?”
安宁硬着头皮道,“是啊,但他后来又退给我了。”
秦远抬起安宁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对我撒谎?”
安宁忙道,“不!阿远,我怎么会骗你呢?这对镯子我真的有送给朱大哥,可我,我进宫前,他却让人送还了给我。我怕你不高兴,所以就没提。”
秦远冷哼了一声,把镯子又扔了回去,转身回到床上躺着了。安宁起身跟了过去,在床边坐下,柔声道,“阿远,你生气了?”
秦远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安宁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见你很不喜欢我提到大哥,又怕你误会才不敢说的。”
秦远猛地转过身来,质问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安宁道,“我,我怎么知道?”
秦远道,“难道你不会想么?”
安宁怔道,“想什么?”
秦远怒道,“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对一个妇人这么好,又不为钱财,你说是为什么?”
安宁辩解道,“阿远,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哥不是这种人,这一路上,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秦远道,“清不清白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安宁脸色变了,“阿远,你不相信我?”
秦远道,“你让我怎么相信?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他为什么这么对你?难道他是天生的菩萨么?即便如此,天下这么多人,他为什么独独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