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业刘大人想着得意,在轿中不住偷乐。
一日无话,第二日早起后,行不多时,便到了羊肠沟,这羊肠沟乃是依着座小山下的道路,因为弯弯曲曲形似羊肠,故而得名,刘大人一见此地,不由哑然失笑,心想这刘良行毕竟年轻,也太小心了。此处的山最高不过数十丈,与其称山,不如叫土堆。山上面是有些矮树,多是些草藤棘灌,若是大队人马根本无法埋伏。下面的路除了有些七拐八绕的,既平又宽,进退自如,路旁还有一清溪,流水潺潺,刘大人坐在轿中,瞧这景致倒颇有些风雅之意。一路打量,没什么人经过,也看不出任何异状。
行至沟中,溪面渐宽,溪中大石小石,在一转弯处形成一汪碧潭,溪水清澈,煞是可爱。有些侍卫已按捺不住,俯身抄起一捧水就饮,只觉青洌甘甜,凉爽宜人。刘大人见此微笑,心道若是在此烹茶品茗,倒是令人忘俗呀。又转个弯,此处竟有个更大的水潭,靠着山体处,还见着有水不断汩汩地涌出,想来此处有个泉眼。见日头正午,此潭旁边有一背荫斜坡,上面有些矮树,下面是草坪,他心念一动,便道,“停轿。”下轿后,更觉此处凉风习习,心旷神怡,便令在此处用过干粮,休息片刻再上路。
侍卫随从们一声欢呼,冲到溪边,洗手洗脸,好些人还脱了鞋袜,跳进溪里抓起小鱼小虾来。刘大人自寻了个干净荫凉地方,让亲兵拿带的小炉,择了茶叶,当真在此煮起茶来。饮了此茶,觉似比平日里更甘甜,又过了干粮,甚是舒适,不觉睡了过去。
侍卫随从们玩闹了一会用过干粮,见刘大人都睡着了,大都自找地方打盹去了。
安宁她们在车里用过干粮,红姑觉得乏,躺下睡了。安宁和青瑶青琼先见外头人玩得热闹,早都想下车去洗洗手脸。见随从们现在都安静下来午睡,安宁换上了便服,三人一起下了车。
可三人总归是女孩儿家,沿着溪水转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当众蹲下玩水,青琼在前面走来走去想寻个僻静之处,突然瞧见刚才来时下面那个小潭,现在大队人马都在这大潭边休息,下面那小潭处只有几辆马车停着,马夫都到上面这荫凉处来歇着了,下面正好空无一人。青琼忙招手,把安宁和青瑶叫来,三人一齐下到下面那小水潭边。
这里四下无人,跟上面又转个弯,挡住视线,青琼走到潭边就蹲下,把手洗了个清清爽爽,觉得不过瘾,又除下面纱,抄起水就洗了把脸。安宁青瑶见她玩得尽兴,也不由蹲下,各自洗手,安宁只洗了洗手,她看那水中有小小的鱼儿倏忽来去,煞是有趣,不由童心大起,立意非要抓住一条不可。可那小鱼滑溜得紧,岂是那么容易抓的,好不容易抓着一条,瞬间又从指缝中溜出去了。
青琼眼见无人,益发大胆,索性把鞋袜也脱了下来,坐在一块大石上,赤脚伸进水里,??叭叭拍起水来,水花溅了青瑶一身,青瑶皱眉笑道,“你这小妮子,玩得没个正形了。”青琼冲她扮了个鬼脸。青瑶素性爱俏,她眼瞅小潭对面靠山那边乃是上游,便走了十几步,去到那边。
青琼笑道,“青瑶,你走到那边干吗?”
青瑶道,“下面的水都被你腌?了,我可不要用的臭洗脚水。”
青瑶到了那边摘下面纱,照着水影仔仔细细地洗脸。
青琼蹑手蹑脚想偷偷从溪中穿到青瑶背后,吓她一跳,没曾想,走至溪中一块圆石上,滑了一跤,亏她反应快,只是坐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老大水花。打湿了大片衣裙。见状,青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宁也是掩嘴轻笑,青琼自己也觉好笑,坐在水中哈哈大笑。
安宁道,“青琼,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下来,要不一会儿受了凉,可不是玩的。”
青琼笑着应了,提起鞋袜,站在岸边,把湿漉漉的裙子拧了下水,就往回跑,还笑道,“你们可等着我,我换了衣裳马上就回来。”
忽地,青瑶感觉旁边有些热气,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传入耳中,“好标致的小娘们!”
第一卷 第十八章 走失
青瑶吃了一惊,往旁边一扭头,一个胡子拉碴,又黑又粗的中年男人蹲在她的身边,穿着粗布短褂,坦露着长着黑毛的胸膛,杂草般的头发下黄黄的牙齿呵呵笑着,右手上还提着把砍柴刀。青瑶骇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拿的面纱掉在溪中,眼看就要顺水飘去。
对面安宁听见有异动,抬起头来,正瞧见那男人一下捞起面纱,抓起青瑶的手,就要拉她离开。安宁一下站起身来,隔着小溪,她低头一看,急中生智,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块就向那男人砸去,那男人猝不及防,一下被砸中脑袋,愣了一下,放下抓着青瑶的手,揉着脑袋。
安宁尖叫道,“青瑶,快跑!”
青瑶一下回过神来,象被箭射中的兔子,一下窜到对岸。
安宁正欲也回身逃跑,背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安宁拼命挣扎,但那手臂粗壮结实,如钢铸铁打一般,怎么扳动得开。
安宁望着青瑶道,“青瑶,救我!”
青瑶回过头来,怔了怔,却转身飞快跑了。安宁心里恐怖之极,此时对面那男人道,“惊动人了,赶紧抓辆马车快跑!”
此时,听见跑上去的青瑶声嘶力竭地喊道,“有强盗啊,有强盗啊!”
上面正在犯迷糊的人一听到青瑶的叫声,简直象炸了锅一样,刘敬业也被吓醒了,一听说有强盗,轿子也不要了,连忙飞身上马,口里不住喊道,“撤退!撤退!”
见主帅一马当先跑了,剩下的人人自危,说是撤退,跟逃命一般,百十号人乱成一锅粥,都只知道没命地向前狂奔。刘大人打着马一口气跑出二里多地,马累得喘气,这才渐渐走慢了些。向远处眺望,见自己的人跑得丢盔弃甲,歪歪斜斜,也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强盗在追赶,刘大人心里慌张,提着马一直走到一个小镇边上,方才停了下来,等着后面的侍卫。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方才等回大队人马,刘大人见公主的凤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整合队伍,一齐到城中找了间最好的客栈住下,刘大人方才定了定神,只觉头晕眼花,忙命亲兵去请郎中来给自己请脉煎药。
此时,刚下马车的红姑青琼是心急如焚。青琼回来刚刚换好打湿的衣裙,准备下车去找安宁青瑶时,忽听有强盗来了,当时见刘大人先跑了,马车夫就打马紧随其后。至今安宁青瑶都没回马车,不知是死是活。
还好刘大人三魂七魄也给吓掉一大半,根本没功夫来凤辇上详查,派人来请安时,被红姑三言两语都打发走了。可安宁和青瑶怎么还不回来?!
到了客栈,安顿了一下,红姑出去看情况,侍卫倒是都回来了,仍有许多宫女太监没有回来,知道他们平日养在深宫,脚程定是慢些,所以一直在自我安慰,安宁青瑶也许跟她们一块在后面,便吩咐了些侍卫在城门口、客栈门口守着,见着自己人赶紧引进来。青琼在屋里坐不住,不时跑到客栈前头张望。
刘大人用了药,此时正在床上躺着哼哼叽叽,众人也不敢去烦他,见红姑年纪大些,倒是有身份的嬷嬷,好些事情倒来回她。红姑令店家给大家安排下晚饭,让先回来的先吃,然后再去换那些在外面寻人的侍卫们。
过不多时,马车都回来了,清点之后发现,十八辆马车,回了十七辆,那第十八辆车的马车夫倒是回来了,可是马车被贼人掠去了。那马车夫愁眉苦脸地说,他本是要去夺那马车来着,可那伙强盗一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力大无穷,而且有好几十人呢,众人都跑了,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实在打不赢,只有跟着众人跑回来了。
红姑听了这消息,顿时吓得脸色雪白,站立不住,几要晕倒。青琼见状连忙扶住红姑,眼里噙着泪道:“红姑,虽然那辆马车上,都是咱们的旧物,但丢了也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您老,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呀。”
红姑苦笑着,心想,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那丢的可是红姑的下半辈子呀。她只觉得脑子里直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青琼忙扶着她躺到床上。红姑半晕半睡着,心里乱糟糟的一片,这一晚,两人俱是无心用饭。
到了掌灯时分,宫女太监们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陆续回来了好些。可安宁和青瑶还没回来,青琼益发着急了,红姑还晕着,她便自挑了个灯笼站在门口苦等。又不放心红姑,来来去去不知在客栈里走了多少个来回。
到后来,她也撑不住了,坐在红姑房里点了灯守着,突然听得梆梆之声,细听了下,原来已经一更天了,青琼正在着急,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只见一女披头散发站在面前,脸上左一道右一道满是灰尘,已经和着汗水成了一道道黑泥,说多狼狈有多狼狈,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青瑶。忙上前扶着青瑶,她以为安宁公主和青瑶在一起,不住向后张望,却见青瑶进门后便反手把门关上。青瑶坐在桌前,拿起茶壶,茶早已凉透了,她也不拿杯,便直接对着壶嘴往嘴里灌。
青琼忙去叫红姑,道,“红姑,红姑,青瑶回来了,青瑶回来了。”
红姑听得,一翻身坐了起来,趿着鞋子就往外跑,一见青瑶,不由落下泪来,“孩子,姑姑的香炉丢了,香炉丢了。”
青琼听得莫名其妙,青瑶闻言一怔,放下茶壶道,“青琼,把门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