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半天,在屋里徘徊苦思,忽春霞一挑竹帘,端着晚膳笑道,“娘娘想什么呢?都入神了。”
梁淑燕循声望去,忽然有了主意,她晚膳后便急急开始绣作,只至三更方歇。
翌日,宫中果然传下皇后懿旨。择了个皇道吉日,定于六月十五赴西郊五清山避暑。梁淑燕也正式接到消息,一同前往。她拿做好的香袋装了安宁赠她的药丸,只说是赏赐父母,命宫人传递了出去。经过层层检查,倒也并无异样,到了下午,这香袋便送到了梁相国手中。梁相国忙厚赏了送来的太监,待人都走远了,方才和夫人一道,打开了香袋。里面一共是十二枚解暑清心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梁相国皱眉道,“燕儿难道就是送些药丸给我们?”
梁夫人道,“拿去给复兴瞧瞧,那孩子鬼精鬼精的,看能不能猜出些什么?”
梁相国点点头,两人拿起这香袋和药丸直奔小院而去。
周复兴拿小刀把所有的药丸一个个剖开,里面没藏蜡丸。把香袋翻过来,里面却不着一字,他用手捻了捻,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不似夹着东西。他也有些费解。
周复兴又把香袋翻回来,仔细端瞧,忽然笑道,“我明白了!”他把香袋递给梁夫人道,“伯母,劳烦您把这香袋拆开。”
梁夫人接了,拿了把小剪子把这香袋四圈都拆开,在拆到最后一边时,才瞧见里面夹着块白绢,抽出来一瞧,上面蝇头小楷写着。“得安宁姑娘相助,六月十五,燕将赴五清山避暑,望早做准备。”
周复兴问道,“这五清山是什么地方?”
梁相国道,“五清山离晋都西北八十里,是皇家避暑胜地,不过这几年一直没去了,没想到今年却又要去,若燕儿能去,那里防卫没宫中森严,说不定倒有脱离的机会。”
周复兴道,“那我马上赴五清山,早做准备。”
梁相国道,“那要不要寻些帮手?或者我们在家做些什么,接应你们?”
周复兴道,“不用了,伯父伯母最好什么也别做,一如往常。更不要找人帮忙,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容易走漏风声,我自会寻些帮手。若是得手,必火速回来报信。”
梁相国道,“那你可多得加小心!若是救不着,也别太心急,先平安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周复兴点了点头。
梁夫人忽问道,“复兴,你怎么知这香袋中间藏着东西?”
周复兴笑道,“这香袋上绣了几竿竹子,上面还依着只小鸟儿,似伸嘴在啄这竹子,竹子中空,淑燕可不就是小鸟儿么?我就想到这香袋里面应该是有夹层。”
梁夫人笑道,“你倒懂得她的心。”
一笑过后,周复兴向梁相国问清了地址,想了想需要的东西,列了个单子。先去寻了赵顶天,要带他去做个帮手。赵顶天一听,马上应允,周复兴让他准备一下,约好了明日辰时在西门处会合,自己便去采买东西了。
赵顶天去跟朱兆稔辞行,把这事也如实跟他说了。
朱兆稔听了半晌不语,只道,“你今晚再来找我!”
到了天黑,赵顶天又去到朱府书房,却直到等到快二更天,朱兆稔才匆匆赶了回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先从怀里拿出两条一模一样,绣着奇异花纹的腰带递给赵顶天,才道,“你们行事时,一定要将这腰带系在腰间,特别是进了皇宫庄院后,一定要带上,系在外面,让人能瞧见!”
赵顶天疑惑的望着他,朱兆稔道,“你先别问,总之不会害你们,若有危险,说不定还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赵顶天点头收好了。
朱兆稔道,“若是你们事成了,救出了梁小姐,一时先不要回来,不拘哪里躲藏起来,但要派人回来报个信,我告诉你个人。”赵顶天走上前去,朱兆稔低声跟他说了个地址和姓名道,“记清了么?”
赵顶天重述了一遍,道,“记清楚了。”
朱兆稔点头道,“到时就这里寻人回来报信,若是遇上什么危险或是难事,一定要赶紧过去求助,知道么?”
赵顶天深施一礼道,“多谢朱四叔!”
朱兆稔道,“你们自己也多加些小心,若不是十拿九稳,不要逞强,机会有的是,千万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能意气用事!”
赵顶天不住点头。
朱兆稔交待完毕,方道,“去吧。”
次日,他与周复兴会合后,两人骑马便往五清山方向赶去。宫中,梁淑燕和安宁也在静静等待出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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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草原上,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蓝汪汪的天空如泉水洗过般澄静,悠闲地飘着几抹淡淡的流云,似仙女不经意间随手抛下的长长云帛。与蓝天尽头处相接的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仿如碧油油的绒毯般铺展开来。当中点缀着的五颜六色的小花,便是天工巧手织出的花纹。成群的牛儿羊儿马儿在草地上游走,牧羊犬不时吠着围着打转,牧人在其中往来奔波,一派生机盎然,如流动的画。
“大表哥!你在想什么?”一个清脆如天铃鸟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位身着湖蓝色胡人衣裙的女孩叮叮当当一路跑过来,她身上的首饰不少,有红的玛瑙、绿的松石,黄的猫眼,白的软玉……各色美丽的宝石织在金银里,制成项链、耳环、手链,头饰,琳琅满目挂了一身,却又浑然天成不嫌累赘,衬得这青春的少女更加异彩动人。
她唤的那人坐起了身子,回头望她笑道,“宝珠妹妹,你来了!”正是朱景先。
这美丽的少女便是他大舅舅的女儿,宇文宝珠。朱景先往朔州送完货后,便和朱景明一道来了外公家做客。民间风俗,女婿外孙若回了母亲娘家可都是娇客,宇文括老太爷见大外孙来了,笑得是合不拢嘴,盛情款待,他兄弟俩已经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这么闲散又逍遥的日子自他们长大后可当真屈指可数,兄弟俩惬意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宇文宝珠在他身边坐下,“大表哥,你瞧什么瞧了这么久?”
朱景先道,“看云。”
宇文宝珠抬头望着天道,“云有什么好瞧的?大表哥,你有心事么?”
朱景先道,“宝珠妹妹怎么这么问?”
宇文宝珠道,“我是从爷爷那儿听来的,他说你有心事。”
朱景先道,“是么?其实并没有什么。”
宇文宝珠道,“大表哥,若是你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去对七叔叔说?”
朱景先道,“七舅舅?”
宇文宝珠道,“是啊!全家人有心事都去对七叔叔说。爷爷说七叔叔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珍宝,专门给我们排忧解难的。”她望着天空道,“爷爷还说,人若藏着心事,就象那天上的乌云一般,笼罩着天空,若是说了,便会落下来变成雨,再抬头,还是晴空一片。”
朱景先半晌才道,“外公说的真好!”
宇文宝珠道,“那你现在要去找七叔叔么?我带你去!”她跳起来拉着朱景先的手便走。
朱景先道,“宝珠妹妹,七舅舅跟景明、天放去抓蚱蜢了,这会儿可不在。”
宇文宝珠道,“那便等他回来吧,你自己去找他!”
朱景先笑道,“好!”
此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宇文宝珠瞧着那声音的方向,一下涨红了脸,往家的方向大喊道,“爷爷!爷爷!快出来,天马又来了!”
远处跑来一群野马,领头的一匹白马,格外神骏,在阳光下,长鬃飘扬,便如一道闪电,风驰电掣般划过草原。
宇文括带着十几人已经快步从城堡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快,赶住它们!围起来,别让它们又跑了!”
宇文宝珠她爹宇文青雄亲自带着十几个青壮年追赶着领头的白马。
宇文括对着朱景先喊道,“景先,你别愣着,赶紧也去追!”
朱景先大声应了,忙跳上雪额,也追了出去。那野马甚是神骏,激发出了雪额的斗志,带着朱景先如腾云驾雾般拼命追赶。跑了一时,朱景先心里渐渐一片空明,似乎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匹白马,什么也不用想,只是带着雪额追逐狂奔。
宇文宝珠道,“爷爷,这次能留住天马么?”
宇文括眼都不眨,盯着那领头的白马道,“能,一定能!”
众人追着那群野马跑了快两个时辰,到夕阳夕下时,才渐渐把它们围拢赶进了马场里。等朱景先回来下了马,连人带马全身已汗透了,只觉全身都快散架了,宇文宝珠上前扶住他道,“大表哥,你没事吧?”
朱景先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宇文括笑道,“你这孩子没追过野马,不知道追它们是要用巧劲的。这追马是你紧它也紧,你慢它也慢,追赶的人要轮流使劲,才能把它们累垮了赶回来,你一味使力,可是累得够呛。这样也好,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更精神!”他命人赶紧把朱景先搀扶了回去。自己走上前去,瞧赶回来的野马。
宇文青雄带着大儿子宇文天牧还在围栏里,准备驯服那领头的白马。
宇文括瞧见,高声喝道,“快停下来!”
宇文天牧纵马跑到栏边道,“爷爷,干嘛要停下来?”这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剽悍而爽朗。
宇文括道,“把这匹马送给你景先表弟,等他来驯服吧。”
“好!”宇文天牧道,一时又冲了过去,跟他爹说了,加固了围栏,大家才回来。
众人回到城堡,朱景明、宇文天放带着七叔宇文青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