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的地方缀着两盏琉璃灯,那光只够把她整个人照得七八分清楚,我当时也算是阅尽百花的了,可一见到她,顿时就傻了,酒也醒了。凡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仙子。那时她正在唱歌,我只听到最后一句,便觉动听得犹如天籁。她唱完后淡淡一笑,退回船舱,那小船熄了灯,很快就驶走了。虽只惊鸿一瞥,可她却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我问朋友,她到底是谁,可朋友叹息着说,我来晚了一步,明珠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我那段时间四处打听,可再也寻不到她一丝踪迹。”
说及此,朱靖羽脸上仍是深深的遗憾,良久方道,“此后我再也看不上任何女子,除了打理家中生意,只买花种花,可世上哪有一朵花比得上她的美丽?”
朱兆年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爹爹突然修身养性,他娘还以为是他爹浪子回头,感动得不知去庙里烧了多少灯油。
朱靖羽道,“又过了几年,突然,我那朋友托人传信给我,说看到一副画,画中女子极象明珠姑娘,我一听,马上赶到他家。那画果真画得传神极了,活脱脱是明珠姑娘模样。我一见,便要买下,可我朋友说,这是别人送来装裱的,不知肯不肯卖。我说,无论他要多少钱都成。可那画画的人只说这也是自己心爱之物,断不肯卖的。我也没办法,只能罢手。心想我与明珠姑娘始终是没有缘份的。没想到五年前,我那朋友居然又传信给我,问我还想不想要那张画。我说当然要啊,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我又亲自去了姑苏一趟,兆年你该知道的。”
朱兆年心想,原来老爹那年去姑苏,又不肯说什么原因,是去买画了。搞得他和娘猜了半天,以为他爹是不是和什么老相好的相约呢。
朱靖羽道,“那一次,我坚持一定要见见那个画画的人,不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没想到,那人居然也提出要见我一面,他只肯见我,而且决不能泄露行踪。于是,我寻了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与他相见。那人是个年轻人,极瘦极白,好象重病缠身,他是带着画来的,问我出什么价钱,我说只要你开口,我无不应允。那人问我为什么肯出这么高的价钱买这副画,我说因为它实在画得太好了,太象明珠姑娘了。那人又问我为什么要找明珠姑娘?我想了许久,告诉他,我只见过明珠姑娘一面,但真的忘不了她,象明珠姑娘那样的仙子,不应该受凡间的苦。那人问我怎么知道明珠姑娘受苦,我说那天只见她一面便知道了,她面上是欢愉喜悦,可她心里却是百般无奈与哀愁。若是有机会见到明珠姑娘,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只是希望能守在她身旁,看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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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帕考
朱靖羽陷入回忆里,“那人盯着我看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明珠姑娘若能早些遇上我这么个人,也许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了,可惜他也不知道明珠姑娘身在何方。他把画交给我,并不要一文钱,只要一个承诺,说若是将来有拿着和画上一样印章的人来找我,千万请我看着明珠姑娘的份上,善待此人。”他说完起身道,“你们随我来。”
朱靖羽将他们领进后院小楼,这小楼素来是府中禁地,朱兆年父子俩也是第一次进来。一楼是客厅,布置得清新淡雅,里面摆设虽不多,但全是朱靖羽最喜欢也最贵重的古董。二楼以桃红色为主,布置得成闺房模样,所有女子用具一应俱全。朱景先仔细打量,连脂粉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是经常打扫更换的。
朱靖羽走到梳妆台前,从桌上木盒中取出一副画轴,挂在墙上,展开一看,画中是一位女子,在开满荷花的池塘里,坐在小船上,她侧着身,似是在闻那花香,又似想摘旁边的莲蓬,脸上又是喜悦,又是害羞,半是天真,半是妩媚,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清新美丽,摄人心魂。
半晌,朱兆年方才叹道,“怪不得,怪不得!”
朱景先道,“此等女子,真不知是哪里的仙子误坠了凡尘。”
朱兆年道,“仅是一画,已让人神魂颠倒,何况真人乎?”
朱景先指着画下方一枚红色的印章道,“爷爷,这印章就是那人所托之凭证么?”
朱靖羽点头道,“你们再仔细看这画中的荷花与这手帕上的荷花。”他展开手帕放在画旁。
朱兆年仔细一瞧,“我明白了,爹,这两处荷花的笔法甚为相似,即使不是一人所为,但绘制之人必有关联!”
朱靖羽微笑道,“正是如此。方才景先说起赠他帕子那女子的风韵,与画中人似有几分类似,所以我才找你们前来,共同参详。”
朱景先惋惜道,“可惜当时匆忙,未曾问得那女子姓名,也不知她竟和我朱家有些渊源。”
“许是机缘未到吧。既然出现了,想来还是与我朱家有缘的。”朱靖羽道,“我今日跟你们讲这些,一是被那帕子勾起往日情怀,二是我现今甚少出门,你们常东奔西跑,故此让你们瞧瞧那印章,留心查访,若是日后遇上持这印章之人,倒不可怠慢了,也算是让我圆了这一场托付。”
朱兆年道,“儿子记着了。景先,你也用心记着。”
朱景先欲言又止,朱兆年道,“怎么啦?”
朱景先道,“孙儿还有一事,与此有关,但未有确凿凭证,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靖羽道,“讲来听听。”
朱景先道,“孙儿奉命和二弟去给刘家良行表哥贺亲,倒也谨遵父命,没有表露身份出席。”他望了父亲一眼,才道,“可是表哥成亲当日,我扮成二弟的随从,还是去了。”他爹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接话。
朱景先道,“那里没人认出我。闹新房时,我瞧见吴国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有些象在宫亭庙遇到的那两位女子中的一个,后来我用言语试探了下,她很是惊慌,我更觉得有七八分是了。”
朱靖羽皱眉道,“你是说那位公主有可能是你遇到的那位女子?”
朱景先摇头道,“她不是。那位公主美则美矣,但举止仪态完全不似,她的声音也不对。”
“竟有此事?”朱靖羽道,“此事倒不好操之过急,那景先你留些心,继续暗中查访。”
朱兆年道,“说起这刘家,儿子倒要跟爹讨个主意。这刘有德委实闹得有些不象话了,在白云城中欺行霸市,所有咱家出的时新花色只准他独家经营,不容别人插手。这次娶媳妇前几天,居然把在那里经营时新花色权加上利息卖定给其他商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景先弟兄俩在那打听着,成亲后,吴国那送亲使刘敬业刘大人拿了十万两银子去兑换金子,料想刘有德就是为了这一出闹的。”
朱靖羽道,“是该料理料理了,你准备怎么做呢?”
朱兆年道,“这事我预备交给景先去处理。”
朱景先忙回道,“孙儿打算不再发放时新花色布匹给刘家,断了他的念想,想必他会老实很多。”
朱靖羽道,“也对。你这次去白云城,你感觉良行那孩子如何?”
朱景先想了想道,“良行表兄处事谨慎,思虑周详,但碍于父子之情,又生性淳厚,故在家中管不得事,作不得主。”
朱靖羽道,“那孩子倒也不枉你十四奶奶和银杏丫头的一番苦心,这开头几年,景先你多帮帮他。”
朱兆年道,“爹,您的意思是……”
朱靖羽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孙子道,“景先,爷爷送你四个字,堵不宜疏。这治家其实和治水的道理差不多,凡是淹水的地方,除了要想怎么去堵住漏洞,还要去看到底为什么淹,淹在哪里,有没有疏导之法,否则你堵了一个地方,他又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即使表面上堵住,但暗地里呢,可能留下更大的隐患。有时,一念之差,又或是说一念之仁,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明白吗?”
朱景先躬身行礼道,“孙儿谨受教。”
朱靖羽道,“顺便你把该查的也好好查查吧,二十年了,爷爷可真盼着能早日听到好消息呢!你可别让爷爷再等上二十年。”
朱景先心想,这什么差使!
留仙寨。
为那一万两黄金如何分配使用,三位当家的是大伤脑筋。从来只愁钱少,可这钱突然一下子来得太多,也让人忐忑不安。
魏山泰捋着颔下的短须,苦笑道,“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发愁没钱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如今太有钱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花,真是天生的穷命啊!”
秦远笑道,“要是大叔真这么犯愁,那好办,一个兄弟分上几块,大伙全下山去吃香的喝辣的,爱干嘛干嘛,花个痛快!”
魏山泰笑道,“小秦这法子对我脾气,咱们穷哈哈的苦了这么些年,让兄弟们尝尝大手撒钱的滋味也不错!”
周复兴也笑了,“这倒是最快最省事的法子,只是不知兄弟们有命带金子下山,还有没有命回来?”
魏山泰挠头道,“复兴说的是,咱们干这么大一票买卖,没多久这消息就得传开,不知多少人眼红,备不住已经有眼线埋伏到咱们山下了,就盯着咱们兄弟落单,见一个宰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