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远,只要能让安宁联想起关于宫的一切东西,都让她本能的害怕。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选的?”秦远不解的问道,他人虽离开了宫,可根深蒂固的心态却完全是宫里的那一套,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善意和恩赐,眼前的人却要拒绝。
“那个,是不行的。”安宁努力寻找着借口,“再说,要报仇,要把命卖给山寨的是李大哥他们,不是我……”
“哦,我明白了。”秦远轻笑起来,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怪我答应了要替李大狗他们报仇的,却一直没有做到是吧?我就知道你滥好心,总是惦记着别人的事情。好吧!”他拍拍衣裳站了起来,“正好冯金宝也在,我现在就去取了那人的狗头回来。”他轻抚上安宁的脸,邪邪一笑道,“等我办完了,以后你可不要再拿这事说三道四了。”
“不,我不是……”安宁话音未落,秦远已经翻身上马,往冯金宝方才走的方向而去。
安宁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把手上的衣裳草草洗完,急急赶了回去。
刚进门,就见黄茂才一脸凝重的在院里转来转去,见她回来,接过她手中的木盆道,“进屋说话。”
杨春儿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屋里,满面忧色。
“怎么了?”安宁怯怯地问。
“我的好妹子,你们方才到底说什么了?”黄茂才掩上了门,“三当家的刚骑着马过来,叫冯金宝跟他指路,说去李家庄报仇了!”
“他真去了?”安宁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连冯金宝都觉得不妥,劝他多带几个人再来,可他就是不听。”黄茂才急得直搓手,“李富贵那儿我打听过,光是家丁护院就好几十人。三当家的武艺虽高,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可怎么劝也不听,带着冯金宝就走。”
“那现在怎么办?”安宁有些慌了。
“不管他们今儿这事成不成,只要一闹起来,咱家是绝不能再呆了。”黄茂才一跺脚道,“小六妹子,春儿,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我去驾车,先送你们和孩子们去别处避避风头,我一会儿回来接应了他们再跟你们会合。”
杨春儿忙去收拾了,安宁也回了屋,把自己的东西打好包袱。
黄茂才套好了马车,杨春儿先带着孩子们上了车,“小六妹子,快上来。”
安宁走到车旁,忽又摇头道,“黄大哥,你快带春儿姐和孩子们走吧,我留下来。”
杨春儿急道,“你胡说什么?你留下来干什么?快走!”
安宁正色道,“不,我得留下来。黄大哥,这会子天还早,若是咱们一大家子都跑了,村里人看着未免就太奇怪了。我留在家里守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杨大妈生了急病,春儿姐去探她了。”
黄茂才略一思忖道,“小六妹子说得对。春儿,你先走,回头我来接她。小六妹子你自己小心点,看见不对就赶紧先藏到后院柴禾堆旁的暗窖里。”安宁应了,他“驾”地一声,赶着马车往村外飞奔而去。
安宁把包袱放回屋里,把刚洗好的衣裳拿出来晾在院子里,又去后院里剁了点菜喂鸡,甚至还照常抱着柴到厨房里准备饭菜,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看天黑了,安宁在每间屋子里都点上了灯,独坐在窗前,往外观瞧。
刚瞧见点星光,黄茂才就满头大汗地赶着车回来了,见了家中情形,颇有些吃惊。
“春儿姐和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吧?”安宁给他倒了茶水,又端上饭菜。
黄茂才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一时饭毕,去给他那马喂了些水和草料,两人坐下等待。
当村里巡更的敲过三道梆子不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小村夜晚的宁静。黄茂才把屋里的灯吹灭,比划着让安宁藏起来,手握柴刀,躲在门缝后往外张望着。
只有两匹马,黄茂才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吹了个特别的口哨,马上的人也回了个口哨。
黄茂才放心地冲了出去,秦远和冯金宝两人和马都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淌着汗,还有许多暗色的水痕,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也不知是他们自己还是别人留下的。
“伤了没?”黄茂才问道。
“我们没事。”秦远沉声道,声音里却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得手了?”黄茂才道。
冯金宝点了点头,安宁也冲了出来。
“怎么走?”黄茂才道。
“你的家眷送走了?”秦远道。
黄茂才点了点头。
“这里不能呆了,你跟金宝接了家眷赶前一拨迁离的人去,金宝知道线路。他们今早才走,若是你们追得快,这两日就能追上。顺道留信号通知寨子里一声,我过些天再回去。”秦远道。
黄茂才忙去赶车。
“你跟我走。”秦远又望向安宁。
“要不要喝水?”安宁忽问道。
秦远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安宁跑进屋捧出茶壶,秦远悬空倒着,喝了半壶,把那半壶递给了冯金宝,冯金宝接着壶嘴咕嘟咕嘟喝了个空。
黄茂才直接道,“扔了。”他把冯金宝骑那马也套在车前,两人赶着车就走。
安宁去屋里取出自己的包袱,站在秦远面前,秦远一俯身,把她拉到马上,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安宁没有多话,任秦远带着她一路狂奔,待跑到一座城池附近时,秦远勒住了马,漫步走进城边护城河畔的密林深处。
夜深人静,城池的门早已闭锁。秦远下了马,又把安宁抱了下来道,“今晚进不得城了,只能在这呆着等着天明混进去。”
“这是哪里?”安宁问道。
“望仙镇。”秦远拴着马笑道。
安宁立即会意,这镇子很是繁华热闹,三教九流,往来的人也多,大隐隐于市,藏在这里确实是个好主意,“你受伤了没?你身上好重的味道。”
“放心,都是别人的血。”秦远咧嘴一笑,寻了根倒下的树干,用衣袖扫了扫,背靠着棵树,无力地坐了下去。
安宁关切的问道,“真的没事吗?我带着药的。”
“怎么?怕我死了?”秦远笑道,“你放心,还没娶你,我死不了,就是有点累了。”
危急时刻,安宁也不计较他的调笑了,“你饿了吧?我倒是做了饭的,可惜没法带。”
“不饿,只是有点累。”秦远半闭着眼睛调息了一会儿,“不过你的反应还算镇定,公主就是公主,有点气度。”
“承蒙夸奖。”安宁微微有些气恼,“受之有愧!”
“你生气了?”秦远蓦地睁开眼睛,调皮地冲安宁眨着眼道,“你担心我!”
“你这人,真是,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安宁转过身去,“简直胡闹!”
“公主殿下训斥的是,小人再也不敢了。”秦远伸手软软地拉住她,“仇,我已经报了,你再怎么说?”
安宁耳朵一红,并不答话。
“咦?”秦远忽道,“你以前那银簪子呢?”
“元宵节时看灯弄丢了。”时隔多日,安宁仍有些懊恼。
“怎么这么不小心?”秦远道。
安宁于是讲起和杨大妈带着孩子们怎么来看灯,怎么挤丢了小红,自己怎么去找的事。开始秦远还应一两声,后来却没有动静了。她回头一看,秦远居然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酣声。
安宁盯着这个男人,紧咬着下唇,喃喃道,“你这人,真是,真是……”她轻叹了口气,把包袱打开,取出件衣裳搭在他的身上。
秦远难得有如此温和的时刻,没有刻意的伪装和存心的戏谑,他和自己,有相似的眼神。只不知,他的伤痛为的是什么?
我们俩是一样的人。秦远的话在她心头一遍又一遍闪过,也许他们真的是同病相怜吧。那样,他们就该在一起吗?
安宁那一晚在林中根本没有睡着,天寒地冻的,只断断续续的迷糊了几回。秦远可累坏了,睡得甚沉,等天刚蒙蒙亮时,安宁才推醒了他。
借着天光,才看清他身上那暗红的血渍几乎把棉衣全染红了,这样子出去,非吓死人不可。秦远想了想,脱下棉衣,翻过来在湿滑的雪地上蹭脏,再反穿上。安宁瞧着那邋遢样儿,只是好笑。
秦远瞧见她笑,忽然把她按在地上,抱着她打了几个滚儿才放开。
安宁恼道,“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她也是满身污泥了。
秦远把她头发拉得更散乱些,笑道,“这样咱俩才象一对儿落难夫妻。”
安宁心下明白,瞪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第二卷 第七十章 楼上
城门刚开,秦远一手拉着安宁,一手牵着马就往里走。守门的官兵见他俩形迹狼狈,心生疑惑,上前盘问。
秦远赔笑道,“这位官爷,我老丈人六十大寿,我们这赶着回去拜寿。路上雪滑不好走,昨晚又贪黑赶路,跌到沟里,就弄成这样了,生生在城外喝了一夜西北风。”他回头吼道,“都怪你,一个劲儿催催催,你瞧现在可好?这副模样,怎生回去见你爹娘!”
安宁心中窘迫,低着头不说话那样儿倒真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算了算了,别骂你老婆了,这才过完年多长时间啊?”那兵丁笑着劝解道,“快回去吧,找个地方拾掇干净,赶紧见你老丈人要紧。”
“是是是!”秦远拉着安宁往城中而去,待离城门远了,他方舒一口气,望着安宁调笑道,“媳妇儿,走吧!”
安宁咬着唇,一言不发在他后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