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家中父母年长,思及这个小妹,心中挂念,让他前来寻问一番。
丽妃宫中早就没人了!若是自幼进的宫,都得改名换姓,这十几二十年的,谁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个?不过看着这年轻人一身的珠光宝气,陈公公动了些小心思。
他顺着这年轻人的话,把一个仙华宫早就故去的宫娥指成他的姨娘。见这年轻人似乎对仙华宫的旧事颇有兴趣,便跟他唠起了许多往事。当然,也就顺便讲到了红姑青瑶青琼的形貌,隐晦的也提了提安宁公主的脸疾。那傻小子出手倒真阔气,一下就送了他一对大金元宝,乐得陈公公合不拢嘴。
只是他在掏金元宝时,不小心掉出了一根银簪,让陈公公觉得有些奇怪。这根银簪跟以前丽妃娘娘常戴的那根几乎一模一样,后来给了安宁公主,这小子又上哪儿弄来的?
那傻小子听说自己刚买的这根簪子跟宫中物事很像,高兴得不得了,连说这钱花得不冤。陈陈公公暗忖,许是那工匠多制的吧。
又过了几日,城中最富盛名的古董店宝墨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客人年纪轻轻,讲话也斯斯文文,他递上名帖后,掌柜的却极为礼貌的亲送这年轻人去了唐敬尧的宅院。
当朱景先被请进后花园时,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在池塘边垂钓,朱景先没有上前惊动,离着十来步,恭恭敬敬的候在那里。
大半个时辰后,那老者才回过头来,冲他微一俯首道,“随我来。”
到附近的凉亭坐下,小僮端上茶水便远远的退在一旁。
朱景先跪下,郑重行了一礼,“景先拜见唐爷爷。”
“起来说话吧。”唐敬尧眯眼瞧了瞧他道,“你爷爷可好哇?”
“劳唐爷爷挂念,爷爷身体安泰。”朱景先道。
“你爷爷让你来干嘛?”唐敬尧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是不是让唐爷爷带你也去见识下姑苏河上的风花雪月?”
“唐爷爷所言甚是。”朱景先心知他已经猜出自己的来意,“爷爷惦记的,正是姑苏河上旧风光。”
“都多少年了!”唐敬尧呵呵笑道,“我以为这老家伙早该想明白了,谁料他偌大个年纪,仍是勘不破个情字!”
朱景先不好接话,只得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爷爷让你来问什么,五年前,他亲来时,我没说。是因为我答应过那个人,不告诉你爷爷。”唐敬尧忽诡异地一笑,“可我没答应过,不告诉你爷爷的孙子。”
朱景先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老家伙都快成精了。幸好这次是自己来,若是爷爷亲来,估计还得被这位唐爷爷吊着胃口。
“那副画你见过吧?”唐敬尧道,“如何呀?”
“荷花美人,绝妙无双。”朱景先道。
唐敬尧点头道,“想来你也听你爷爷说过一些。明珠姑娘便是我带他去认识的,可惜他那日贪杯误事,终生抱憾啊。不过那时谁也猜不到,居然有人会在那晚,倾家荡产为明珠姑娘赎了身。”
他微叹了一声,方才悠悠道,“我们打听多年,也不知明珠姑娘究竟去了何方。是啊,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替她赎身的竟是吴国当朝丞相之子柳人杰。
柳家世代以家风清正著称,柳人杰虽然年轻,但处世严谨,从来不曾沾染过烟花之地。那时,柳丞相触怒了吴王,锒铛入狱,不日即将问斩。柳人杰多方奔走,求告无门,后有人提出,吴王性好渔色,若是能献上绝色美女,说不定能救他父亲一命。
于是柳人杰遍求烟花之地,遇到了明珠姑娘,他一见,便立意替她赎身。那明珠姑娘彼此只是献艺,仍是含苞之身,所识之人并不甚多,但她貌美如仙,才艺双全,名振天下是迟早之事,老鸨养她多年,指望着她日进斗金,怎舍得撒手放她从良?
这柳人杰书生气甚重,倔强得紧,逼得那老鸨戏言与他,‘你若倾家荡产与我,我便放明珠与你。’没想到,只三日后,就是你爷爷见到明珠那晚,柳人杰真的将家中所有,悉数付与老鸨。那老鸨无奈,只得放手让明珠随他去了。此事乃是那老鸨的奇耻大辱,自此绝口不提,外人更无从知晓。
后来,那柳人杰带走明珠姑娘后,便将她献与吴王。吴王见了大喜,即刻放了柳丞相。柳人杰接了他爹,回了故里,从此再未踏足他处。”
唐敬尧喝了口茶,方才接着讲道,“那一年,有个年轻人拿着副画到我这里来要装裱,我当时一眼认出是明珠姑娘,可那年轻人死活不肯透露身份。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通知你爷爷来瞧了一眼。
又过了几年,柳人杰忽托人送了封信给我。他家以前常来我店里装裱书画,所以跟老夫倒有几分交情。我这才听说原来柳丞相已经过世了,柳人杰不知何故,终生未娶,待操办完他爹的丧事后,写了封信托人送来,便投河自尽了。他这信写的是给丽妃娘娘,当时宫中传言丽妃娘娘已经故去,我也不知其中原委,这信便在我这儿一直搁了下来。
直到五年前,那画画的年轻人重又拿了此画来寻你爷爷,我方知明珠姑娘即是丽妃娘娘,而这男子便是吴王的十一子愉王爷,他和明珠姑娘似乎渊源颇深,我便向他提起柳人杰的信。他向我讨了那信,看完后便付之一炬,只说斯人已逝,何须再道人是非。关于柳人杰,愉王爷便只提到了这些。
至于不肯告诉你爷爷,倒是愉王爷的一番好意。他知你爷爷对明珠姑娘惦念极深,但明珠姑娘多年前便不知所踪,是生是死都不知晓,宫中唯一可能知道的老吴王也已过世,即使告诉了你爷爷,也是枉费心力,徒劳牵挂。”
朱景先暗自叹息,原来中间竟有如此多的曲折离奇。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明珠姑娘一生命运多舛,着实可怜。
唐敬尧把杯中茶饮尽,朱景先忙上前给他续了一杯。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唐敬尧盯着他,眼中精锐闪现,“你爷爷应该不只让你来问这些吧?当年他到底答应了愉王爷什么事,才拿到那副画的?”
朱景先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回唐爷爷,爷爷答应了愉王爷,只要朱家遇到持画上印章之人,必好生护持。而据景先查访,最有可能的,是明珠姑娘的女儿,安宁公主。”
“哦?”唐敬尧眼睛一亮道,“明珠还有女儿?那她现在人在何方?”
“应该是流落民间了,”朱景先道,“还得继续追查。”
“你确定?”
“景先侥幸,与她有过两面之缘。”
“她长相如何?”
“戴了面具,看不出来。”
唐敬尧略有些失望,忽又笑道,“说了这么些话,可真有些倦了。”
“景先送唐爷爷回房。”朱景先伸出手臂让唐敬尧搭着,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微胖,分量可不轻,走得又慢,朱景先甚有耐心,不焦不躁,送唐敬尧一直进了书房。
坐定后,唐敬尧道,“你这孩子不错,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来,唐爷爷送你样礼物。”说着便从书架旁的暗格里抽出一卷画递来。
朱景先见此画收得甚是隐秘,想来珍贵非凡,两手接了道,“多谢唐爷爷厚赠。”
“这画我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就这一副了,可不能白送你。”唐敬尧笑道,“你若是日后查到什么消息,可别忘了知会你唐爷爷一声。若是寻到那孩子,一定要带来给唐爷爷瞧瞧。”
“是。”朱景先垂首应承,心想这可够难为人的,若是人家不愿来,我也没法子。
“你去吧。”唐敬尧道,“回去替我也问候你爷爷,什么时候有兴致了,老哥俩再聚聚。”
朱景先应了,又行了礼,方才捧着那画离开了。
出门时,只听唐敬尧在他身后轻轻叹息,“人老了,怎么有些事却偏偏更加放不开?”
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惊动+小结
秦远这几天,过得真象神仙。
望仙楼里,看不够的美人,诉不尽的旖ni,只恨春xiao苦短,流光易逝。
安宁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你别总这么盯着我啊。”
秦远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有人宁肯倾城与倾国,也愿博佳人一笑了。”
安宁笑道,“你就是点起烽火戏诸侯,我也未必肯一笑呢。”
“那是为何?”秦远道。
“想那褒姒一个女子,被当作玩意儿般送给周幽王,够命苦的了,自然笑不出来。周幽王要讨她欢心,大可放她归去,何必弄什么烽火?”安宁微撅着小嘴道,“最可气的是,周幽王自己昏庸无道亡了国,后人却要怪上一个小女子。若是仅凭美色就可定国之兴衰,那这天下还不都是美女的了?”
“言之有理!来,”秦远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不过,我也要送你一样礼物。”
“又是什么东西?”安宁道。
“你看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安宁接过一瞧,却是这望仙楼的地契,不禁奇道,“你把这楼买下来了?”
“这楼跟我们有缘份啊!”秦远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第一次从大王山经过,就是住这里,咱们成亲又是在这里。我一想到日后这屋子还得人来人往,不知什么样的凡夫俗子,只要掏几个小钱就可以入住,心里就觉得别扭。干脆去找掌柜的问了个价,把它买下来了。”
“怪不得我一早瞧见伙计们就在这楼和前院之间砌墙呢,原来是你买了。”安宁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