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红姑拎着几包药回到宫中,看青瑶抹了药的伤口,果然颜色淡了好些,没先前红紫得那么触目惊心了,但她人仍昏昏沉沉的,红姑便去煎了药,给青瑶灌下,让她睡一会子。
折腾这么些时,青琼也回过神来了,安宁见她哭得两眼肿得跟桃子似的,声音沙哑,便命她也去躺着歇会。此时,青琼方觉得两个膝盖和手肘痛得厉害,可知进门那一跤跌得不轻,安宁见碗里那白玉活络丹还有些剩的,便给青琼抹上。
傍晚时分,红姑去领了晚膳回来,给青瑶留了些饭菜汤水。
闹了半日,青琼累得不行,红姑便打发她先睡下。又伺候着安宁洗漱完毕,安宁便自在寝宫呆着,让红姑去照看青瑶。
到得二更,青瑶才悠悠醒转过来。只要不动,腿上倒不觉得十分疼痛。红姑喂她吃了些汤饭,青瑶有了些力气,才慢慢恢复了点生气。
红姑泪眼婆娑道:“平日里我劝你,你总是不听,今日可惹出祸来?还好没伤着骨头,你要有个好歹,让姑姑怎生是好?”
青瑶哭道,“姑姑,咱们做奴才的,恁地如此命苦?那茶具真不是我摔碎的,分明是华妃让人故意绊的我。”
红姑叹道:“你现在可知道这宫里的险恶了?姑姑自然信你,可有心人要拿你错过,你再怎么避让也是于事无补。”
青瑶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姑姑,华妃说陛下曾召见我来着?”
红姑道,“我也不瞒你了,确有此事。”
青瑶急道,“姑姑,那您怎么不告诉我?”
红姑轻抚着青瑶的头道,“好孩子,姑姑要是真告诉了你,你若是去了,恐怕早就连小命都断送掉了。”
“怎么会?”青瑶急道。
红姑顿了顿,侧过身道,“那日,我们一同去皇后宫中辞行时,你也听说了,姑姑曾经侍奉过先皇,我知道你后来一直想问我来着。”
青瑶低头道,“是,可我怕惹您伤心,不敢问。”
“说说也无妨,也许我早告诉你,也好让你早死了这攀龙附凤的心。”红姑咬了咬牙道,“唉,那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安宁公主才出生不久,当时的皇帝是圣德皇帝,就是当今陛下的父亲。我那时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小,也和你现在一样爱美爱打扮,在御花园里伺候花鸟。那天,我记得是初夏,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年长的嬷嬷宫女姐姐们都在午睡,我睡不着,一个人跑到御花园里,逗那画眉鸟儿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陛下突然站在了我身后,当我发现时,吓了好大一跳。陛下望着我,只是笑,然后就吩咐我随他去他的寝宫侍候他更衣。就是在那里,我唯一一次侍奉了陛下。”
青瑶面露迷惘之色道,“姑姑,那您怎么会没有被封妃呢?”
红姑凄然笑道,“傻孩子,你以为封妃是那么容易的么?你看宫中那么多嫔妃,真正能封妃的,哪个不是家中有大臣在朝中当官的?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丽妃娘娘了。”红姑眼中露出一种又是赞叹,又是羡慕的神情,“可象丽妃娘娘那样的容貌,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青瑶道,“丽妃娘娘很美吗?”
红姑道,“不仅仅是美,而是你不知道她哪里不美,哪怕只是她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便也是风华绝代,那是用言语形容不出的美。不管有多少人站在一起,你都无法不去注意她,而一旦你看到了她,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半步。”
青瑶奇道,“那不是跟神仙一样。”
“对,就象天上的仙女,原本陛下是要封她做仙妃的,可是当时的皇后激烈反对,说是仙字实在过于尊贵,冒犯神灵,所以才改作丽妃,但咱们这宫殿仍赐名为仙华宫,在当时的后宫里,丽妃娘娘真是宠冠一时,无人可比。”
青瑶不觉问道,“那姑姑又怎么被皇上看上的?”话一出口,便觉失言。
红姑并不以为意道,“丽妃娘娘生性冷淡,不喜过多陪王伴驾,又身子孱弱,时常犯些小病,不时需要调养,所以宫中其他嫔妃才有机会侍奉皇上,而陛下,又怎么会嫌美人太多呢?只是越受宠的妃子便越是其他所有妃子的敌人,但因丽妃受宠却无意专宠,在宫中才没有树下过多敌人。而我那次,恰是丽妃刚刚生产后。”
青瑶道,“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红姑苦笑道,“原本我也一心以为陛下会给我个封号,起码不用做侍侯人的奴才。可那次以后,我仍是被送回到我的花鸟处去值守,我等呀等呀,从白天盼到黑夜,又从黑夜盼到白天。等得心急火燎。直到过了一个多月,那天,我在皇后的坤宁宫修剪花草,一个太监突然跑过来说我养护不力,弄得花上长了青虫,这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恭。那花上怎么可能会长出那种青虫呢?分明是有人捉了故意放上去的。”
红姑叹了口气,接着道,“皇后当即大怒,便要人拖我出去打死。正巧丽妃抱着刚满月的安宁公主来给皇后请安,我那天还没被堵住嘴,正在大声哭喊求皇后娘娘饶命,吓到安宁公主,也一齐大哭起来。丽妃娘娘便向皇后娘娘求情放我一条生路。皇后娘娘十分不悦,不肯应允。这时,陛下因寻丽妃娘娘,也来到坤宁宫,我哭着喊,陛下救我,陛下救我,奴婢是红玉,奴婢是侍奉过您的红玉呀!”说至此时,红姑泪光隐现,似是回到当日情景,“我以为陛下见到我,必然会记得我,可陛下只是嫌恶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这贱人,再敢胡言乱语,乱棍打死。我吓得不敢作声,他又对皇后说,既是丽妃娘娘求情,便饶了这贱人一命,随便赶去哪里便是。丽妃娘娘道,她既伺弄不好花草,不如派她去洗衣裳算了。于是,我便去洗衣局老老实实洗了五年的衣服。五年后,宫中缺人手,我又被派往内廷伺候,遇到丽妃娘娘,她还认得我,觉得我甚是可怜,便把我要去给安宁公主当嬷嬷了。”
青瑶问道,“那陛下呢,你还有见到陛下没?”
红姑道,“有,还经常见到,丽妃娘娘甚是受宠,陛下时常来仙华宫,可他没有一次认得我,而我,早在洗衣的那五年里,死了让他认得的心。”红姑正色对青瑶道,“自从我死了在宫中争宠的心,好多事理才慢慢明白过来。这后宫倾轧,历来最为残酷。且不说陛下薄幸。后宫里没有地位权势的女子,即使得遇圣宠,除非陛下时刻惦着你,把你带在身边护着你,否则极易招人陷害。轻的,象我这样,即使被陛下宠幸过,但皇后根本不会予以记载。没有身孕还好,有了身孕,便是一尸两命!”红姑抬起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幽幽道,“这后宫中的冤魂不知有多少哩!”
青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缩进被里,半晌才道,“姑姑,我还是不服,难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永远就只能做奴婢吗?我今日挨这打就白挨了吗?”
红姑心里一惊,这孩子,还是太倔强了,但瞧着她惨白的面庞,又不忍过于苛责,柔声道,“好孩子,只要咱们离了宫,寻个好人家,你要怎么争强好胜姑姑都不管。只一样,就是不能留在这宫中被人祸害。答应姑姑,跟姑姑出宫。”
青瑶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红姑这才放下心来。
青瑶这伤外表看着虽重,但却未伤筋动骨,在红姑的细心照料下,是一日好过一日,十余日后,已可下地行走。两个丫头受了惊吓,整日闭门不出,如有要出门,就由红姑亲去,或红姑陪伴着方敢出门。那匹百子锦缎,红姑怕两个丫头见了伤心,早就包了收起。
大家伙儿都在老老实实数着日子等着公主出嫁出宫。
八卦几句:最近甲流肆虐,流感横行,本人也不幸中招,还好无发烧症状,医生就当流感医治了,本想借机买颗达菲来尝尝,被医生好生训斥一顿,“你以为达菲是你想用就有的?”至于疫苗,那是新闻里才有的东西,医院里也是没有滴。唉!在此提醒各位,千万多穿衣裳,谨防感冒!今晚还有一章更新,敬请留意!
第一卷 第九章 香溪
在吴国西边是赵国,在楚国与赵国边境有一处地方名叫香溪。
据说香溪是天下最美的一条溪,溪不甚宽,数十丈宽,也不甚深,溪水清澈,阳光下几可见底。夹岸植着数百树,一株垂柳一株桃,每年春天,绿柳茵茵,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如烟霞一般,美不胜收。但溪水里,除了桃花红,春天还有梨花白,夏天还有荷花清,秋天还有ju花黄,冬天还有梅花香,各色香艳花瓣流出,故名香溪。在香溪畔饮酒赋诗,踏青品香,乃是当地百姓和游客们的一大乐事。但溯流而上,桃花林内的风景,却是寻常人看不到的,因为从这再往以上倚着香云峰,全部是私家产业,那家主人,姓朱。其实香溪下面桃花林那一段,也是朱家的产业,但朱家并不专美,而是把下面一段种上花树,修了些亭园,每日还派人打理,供众人游玩。但再往上,虽只是围着矮矮的竹篱笆以内的地方,便不准擅入了。
有些初来乍到的游客不知深浅,看到篱笆那么浅,便贸贸然往里闯,多半会被当地的百姓善意的唤回,即使硬闯进去的,也很快就会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家丁护院将你礼貌地请回。
这朱家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天潢贵胄,但有外乡人看过楚国人是这么教小孩的:你可以不知道楚王是谁,但不能不知道香溪朱家是谁,你可以得罪楚王,但不能得罪香溪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