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里的妾侍被人害得流产一事,对于阿菀来说,是听听就过了的事情,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有些事情,并非亲眼所见,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如那风吹过的尘埃一样,没有留下痕迹。
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阿菀虽是个外来客,但这么多年在公主娘的言传身教下,也有几分明白,渐渐懂得了不再放在心里。有些事情虽然悲哀,但是却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她所能做的,便是希望身边的亲友健健康康,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不过等听说三皇子妃莫茹传出孕事后,阿菀的注意力终于移到了三皇子府。
而阿菀也注意到,在传来三皇子妃怀孕一事后,康平长公主又来寻妹妹一起说体已话了,让她感觉到众人对莫茹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也是极为重视的。
一切,不过是为了争那皇长孙的名头罢了。
就在阿菀努力地去蹭公主娘,在公主娘的熏陶下多培养一些政治细胞时,宫里的诸人也知道了三皇子妃怀孕的消息。
这日,皇后又带着嫔妃们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围坐在仁寿宫的正殿中陪太后说说话、逗太后开心、暗地里再各种斗的时候,明妃崔红叶开口了。
“听说三皇子妃传出了喜信,这可要恭喜贵妃姐姐了。”明妃弯着一双明眸,用帕子半掩着唇,笑眯眯地说。
比起当初刚进宫时那个青涩又孤单的孤女,现下的明妃艳丽妩媚,有美丽的面孔、妖娆的身段,简直就像是一条美人蛇一般蛊惑着男人,让男人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也因为如此,便是她并未生养,仍是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成为后宫风头无二的宠妃,其他的嫔妃们都要靠边站。
郑贵妃看了她一眼,面上云淡风轻,笑着点头道:“谢谢妹妹。”
明妃眼波流转,继续道:“妾身还听说三皇子是个体贴的,对三皇子妃可真是好呢,怕她心情不好,都谴散了几个妾侍,真是教人羡慕,看来三皇子妃是个有福气的。”
听到明妃这话,殿中所有的女人顿时精神大振,心说终于来了,赶紧聚起精神,打算围观新旧两任宠妃的斗法,这可比围着太后奉承说话有意思多了。宫里的消谴太少,黄瓜只有一条,抢了今天没明天,深宫寂寞,自然要寻些事情来打发时间,所以斗来斗去什么的,其实也挺不错的。
太后低垂着眼皮,仿佛没有注意到殿内的气氛转变了。
作为后宫第二大头头的皇后眼睛转了转,看到两人对上,她也是精神抖擞的,更恨不得撸起袖子挤过去一起斗。只是,还未行动之前,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儿媳妇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顿时萎了。
皇后现在只怕两个人,一是皇帝,二是儿媳妇。说来丢脸,旁人家的婆婆都是在儿媳妇面前逞威风的存在,将儿媳妇折腾得滴溜溜地转,而她这里,反而是她这当婆婆的被儿媳妇折腾得滴溜溜地转,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皇后虽然也很想逞一逞当婆婆的威风,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只要儿媳妇用那种平静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时间,她就僵硬得说不出话来,更不必说儿媳妇一开口,简直让她头皮都炸了,根本抖不起威风来。
因为对儿媳妇莫名的敬畏,所以皇后在得了几次教训后,对于儿媳妇有些话是谨记在心的,特别是儿媳妇时常叮嘱她,不管什么时候,若是郑贵妃只要开口说话,让她不必答腔,便是想要答腔,回的话是越短越好,甚至不回答更好。
于是,后宫时常会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郑贵妃率领着众妃过来给皇后请安了。
郑贵妃:“皇后今儿看着气色不错,想来近来休息得好罢?”
皇后:“嗯。”拳头已经握起来了,这贱人的一定在炫耀昨天皇帝转道去她那里的事情。
郑贵妃:“听说皇后今儿食用了一份珍珠粉糯糕,可真是教人羡慕呢?”
皇后:“嗯。”好想炫耀,但是儿媳妇说不可以,会被有心人利用这事说嘴。
郑贵妃:“天气凉了,皇后身上披的这件斗蓬真好看,这上面镶的宝石是什么?”
皇后:“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更想炫耀了,但是儿媳妇说……
郑贵妃:“皇后……”
皇后:“对。”
郑贵妃:=口=!皇后这是肿么了?都不答腔,这戏怎么演下去?怎么将她诱进坑中?太憋气了!摔!
围观嫔妃们:哎哟,皇后好像变聪明了,竟然不会被郑贵妃的挤兑得干蠢事了?太阳要打从西边出来了么?
这种事情多了,无论是郑贵妃还是心思深沉的明妃,或者是其他作壁上观的妃子,终于发现皇后不像以前那般好对付了,让她们心中微凛,不敢再像以前般嘲笑皇后,对她也敬重了许多,在皇后面前不再像以前般时常设语言陷阱来坑她,让皇后每每成为后宫的笑话。
而皇后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度为零,只是觉得近来这些妃子们安生不少,让她打理起宫务来省了不少的精神,郑贵妃更是不敢在宫务上坑她了,真是怪事儿,难道是因为明妃近来得宠,拉走了后宫的女人们的仇恨值?
皇后虽然想不明白,但却欣然接受了这件事情,活得越发的滋润了。
就像此时,她也和其他嫔妃一般围观郑贵妃和明妃两人交锋,那两人皆是一脸笑意盈盈,话里话外都是姐姐妹妹地叫着,语气十分亲热,但是十句话中却有九句是暗藏机锋,彼此都快要用眼刀子将对方给刮了。
最后,还是郑贵妃这个老资格棋高一着,将明妃给压了一头。比起年轻又无子的明妃只能靠美貌来固宠,郑贵妃为皇帝生下三个孩子,又是皇后之下的唯一贵妃,明妃想和她斗,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郑贵妃虽然棋高一着,可惜今儿太后却向着明妃,斥责了郑贵妃一顿,郑贵妃诚惶诚恐地起身来赔罪方才结束。皇后原本欲开口的喝斥又梗在喉咙里,然后默默地闭嘴,虽然她不算得聪明,但是也伺候了太后近二十年,知晓太后是什么德行,若是自己方才出声,太后可能便会迁怒自己,当着后宫那么多妃子的面被斥,那可真是丢脸到家了。
离开了仁寿宫后,皇后原本想回朝阳宫,不过想起方才郑贵妃和明妃的交锋,心里又有些担心,脚步一转,便往东宫行去。
自从太子妃诊出孕事后,皇后便频频往东宫跑,便是被人暗中嘲笑作为一个婆婆哪能时常往儿子媳妇的居所跑的,也并未阻止住她的步伐。
皇后的仪仗来到东宫,太子妃孟妘得了消息后,挺着肚子在宫女们的揣扶下迎出来,因为她的肚子大了,皇后免了她的请安及行礼,所以并不需要她给皇后行礼。
“母后今儿怎地过来了?”孟妘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亲手奉给皇后。
皇后并不急着喝茶,而是将方才在仁寿宫的事情说与儿媳妇听,最后有些担忧地说:“妘儿啊,你可要争气一些,万万不能让郑贵妃得逞,一定要给本宫生个皇孙。”
皇后这话实在是……教人不知道如何评价好。周围的宫女默默地低下头,当作没听到,唯有孟妘面不改色,看了皇后一眼,平淡地说道:“母后说得是。”
皇后:“……”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啊,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就在皇后自省自身时,又听孟妘说:“不过母后也不必太急,三弟妹如今才确诊出孕事,未来的事情可说不准。而且前阵子三弟府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三弟妹心里也不好受,母后若是见着郑母妃,可要提点她两句,太医说孕妇的心情最是不定,可要顾着一些。”
皇后听罢实在是有些无语,若到时候她说这话,其实是在郑贵妃伤疤上撒盐吧?前阵子三皇子府的侍妾流产一事之所有会被京城的人关注,还是因为那侍妾所流掉的孩子据闻是个男胎,若是能平安生下来,那便会是三皇子的长子了,可惜却流掉了,让郑贵妃听说后着实心痛。
也因为这件事情,莫茹这三皇子妃被三皇子斥责了一顿,责备她未管理好后院,照顾好那个怀了身子的妾侍。莫茹有口难言,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她被查出怀了身子,可是前阵子心情抑郁,加之有孟妘这位怀了身子的太子妃挡在面前,让她的心情更不好,使得这胎的怀相有些不好。
所以,孟妘这话说得多体贴,但是却是在郑贵妃心口上撒盐,不可不谓高明。
皇后在东宫待了会儿时间,与孟妘说了会儿话,怕影响到她歇息,很快便离开了。不过这期间,皇后话里话外却对孟妘表达了一个意思:希望儿媳妇这胎是个皇孙,不然别怪她这婆婆心情不好!
当然,后面的话皇后是在心里说的。
孟妘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后,直到皇后被她看得受不住离开后,便慢悠悠地在殿内转圈圈。
因为太医说孕妇并不能时常歇着,多走动对以后生产有好处,对于孟妘喜欢转圈圈一事,太子和伺候的宫人们都并未阻止她这点小爱好。所以孟妘虽然给人的感觉是龟缩在东宫里足不出户地养胎,但是并不代表她的运动量少。
太子回来时,看到孟妘在转圈圈,便亲自过去扶着她一起转圈圈,做着在宫人眼里看起来很傻缺的事情,却乐此不彼。
只是今儿太子敏感地发现孟妘的心情比以往更糟糕了。
自从怀孕起,孟妘的心情从来没有好过,太子认为这是孕妇正常的表现,孕妇是情绪化的,必须要包容,所以他十分纵容孟妘的坏脾气,便是晚上被她折腾得人仰马翻,偶尔休息不好,太子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怎么了?阿妘心情不好?还是孩子折腾你了?”太子含笑地问道。
孟妘颇为高冷地看了他一眼——自从怀孕后,她看起来更冷淡了,这让太子更坚定地认为她情绪化的表现,然后方道:“母后刚才过来了。”
太子沉默了下,笑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样了。
听完了孟妘简短的报告后,太子笑道:“是男孩女孩都不要紧,若是这胎是女孩,咱们再生,总会有男孩的。”虽然很想要一个儿子,皇长孙的名头也很吸引人,可是太子更是知道有些事情是天定,强求不来。
孟妘脸色稍霁,趁着宫人没注意时,亲了亲他的脸,说道:“表哥真好。”
太子白晳的俊脸微红,唇角的笑容却深了几分。
虽然皇后总会过来给孟妘添堵,不过孟妘却很快也会完败皇后将皇后吓走,然后便从太子那儿得到了安慰,如此也相安无事,稳稳当当地渡过了她十月怀胎的孕妇生涯。
比起孟妘的稳定平淡,三皇子妃莫茹却有些不好,时常传太医到三皇子府里,甚至很多时候都要卧床保胎,连卫烜听说这事情后都有些不解,上辈子可没有听说三皇子妃怀孕时有哪里不适啊?怎么这辈子却多灾多难的样子?让他不禁怀疑这位曾经的皇长孙能平安地生下来么?
虽然不解,不过想到连上辈子一直未曾怀孕的孟妘都怀上了,三皇子妃卧床保胎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懒得关注三皇子后宅之事,卫烜很快便抛开了这些古怪的事情,随着太子妃的预产期临近,他一心关注着东宫的事情,暗中让人盯好东宫,随时关注孟妘的情况,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害了孟妘肚子里的孩子。
孟妘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太子的筹码,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不过,很快地卫烜得到消息,听说孟妘接连处置了东宫里的几个宫人,甚至有好些人莫名其妙失踪后,卫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个女人果然凶残,根本不需要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一下太子。
体会到孟妘一如既往的杀伤力后,卫烜便将人手集中到太子这儿,务必要照看好太子,可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让人钻了空子,害了太子性命不说,还以那般不名誉的方式死去,简直是历代太子之耻。
除了卫烜外,还有很多人也关心孟妘的肚子,特别是随着文德二十一年到来,孟妘的肚子也有九个月了,眼瞅着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东宫时,过了正月,孟妘终于发动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