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一遍,道家载之于册的所谓鼎炉,计有四等:上上等是以太极为炉鼎;上等是以天地为炉鼎;中等是以乾坤为炉鼎;下等是以身心为炉鼎。
好好看看这四个分类,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像缺少了一个吧?既然有上上等,那么就应该有个下下等,要不然的话这个分类就不科学,不完善,不完整,不严密,不系统,不规范,不全面……那么,到底有没有个下下等呢?
还真有!
现在宪宗皇帝问起的,就是了。
瞧这皇帝什么水平,放着上上等不问,非要问下下等。事实上,这个下下等的炉鼎,长期以来被研究学者认为是茅山派的拿手绝技。现在我们知道,道家里有龙虎山张天师一派,这个派别是东汉年间的一名公务员张道陵辞职下海创建的门派,此一门派是张家子孙世代承袭的,除非是张道陵的后人,别人是绝不允许染指的。
你创了个门派却不允许别人染指,这让别人怎么办?
只能是自创门派了。
就在公元252年,正是三国的晚期,这一年东吴孙权死了,随着孙权之死,一个女孩子哇哇降生了,这个女孩子长到了二十四岁出嫁,但为了创立一个新的道教门派,她毅然决然地和丈夫分居了,开创了以捉妖拿怪为主营业务的茅山派。从此她成为了茅山的祖师爷,史称魏华存夫人。
前面我们说过,那位曾拒朱熹于门外的异人白玉蟾,惨遭龙虎山张天师门派拒绝之后,成为了茅山派的独立运动领袖。而历史上,自打茅山派创立以来,其门下弟子们,就始终坚持不懈地与其他道家派系作斗争,斗争的一项就是道家的房中术。
房中术,就是道家丹炉中下下等的分类了。这个分类让人出奇地郁闷,是以女性的身体为炉鼎,又称美女炉鼎。
有关美女炉鼎的分类,道家已经不厌其烦地辟谣无数次,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这不,宪宗皇帝张嘴就问炉鼎,而李孜省与他心意相通,马上知道他要的就是个春药,这些烂事让白胡子的道家真是情何以堪啊。
仙子爱上凡人
李孜省来见宪宗皇帝,一门心思琢磨着替宪宗把病治好,那他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宪宗皇帝竟然见面就朝他要春药。
为什么他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因为,这时候的宪宗虽然四十岁刚到,却已经十分衰老,牙齿掉光,说话漏风,白发苍苍,行将就木。谁能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竟然满脑子琢磨这些事?
可是话说回来,正因为宪宗皇帝行将就木,所以他才有一种急迫感,才比年轻人更需要性刺激。李孜省没想到这一点,只能说他不懂得人性。
现在他懂了,却陷入了惊恐之中。
倘若一枚药丸下去,搞得宪宗亢奋过度,突然咽了气,那他李孜省岂不得被灭门抄家?
不要说李孜省没有春药,就算是有,也不敢给宪宗用啊。
可你既然是个仙人,却不给宪宗皇帝春药吃,恐怕宪宗现在就会发火,吩咐武士将你拖出斩之。
找了个借口退出宫,李孜省急得团团转,给宪宗皇帝春药吃不妥当,不给也不妥当,这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局,如何处之呢?
想来想去,就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逃就一个字!
李孜省悄悄地收起这些日子赚来的银子,卷成一个小包裹,不敢走大门,悄悄地打开窗子,把头往外一伸,就听“砰”的一声,痛得他惨叫一声,急忙缩头回来,拿手一摸疼痛处,分明是肿起来一个大血包。
撞在什么东西上了?
往窗外看看,外边并没有什么东西啊。李孜省百思不得其解,再把脑袋往外一伸,“砰”的一声,又撞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李孜省急忙伸手,往前一摸,嗯,好像摸到了一只鼻子,嗯,好长好长的胡子,还有两只耳朵,一张嘴巴,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啊?他扭脸一看,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饶命啊!
只听哧哧的笑声,窗外钻进来一个老道的脑袋:徒儿啊,我跟你说过三年就是三年,可才刚刚三天你就受不了为师的考验,偷了书跑京城里来,现在怎么样?不敢喂皇上吃春药,你终于认栽了吧?
窗外这个老道,就是李孜省寻仙时在荒野遇到的那个野蛮变态,以虐待李孜省为乐事的老家伙。想不到他竟然追到了京城,而且找到了自己,想起他那血腥而残忍的手段,李孜省就吓得魂飞天外。可此时听这老道说话,并无恶意,于是李孜省又抱有了希望,问道:师傅,那你可愿意帮助徒儿?
老道笑道:你是我的徒弟,我不帮你,还有谁会帮你?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吧,徒儿啊,你拿走的那本书,只讲了五雷法,却没有讲到六雷法,所以你才无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李孜省急忙爬起来,问道:师尊,徒儿请教,什么叫六雷法?
怪老道笑道: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再加上天雷,就是六雷法了。
李孜省问:请教师尊,这六雷法有何神效?
怪老道笑道:这六雷法的神奥之处,就在于它能够召唤仙界雷部的天女,而且还能够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对这世上的凡人投怀送抱。凡人若是与仙子交合,就能够延年益寿,甚至飞升成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天雷法的秘诀
听了怪老道的话,李孜省半信半疑:师傅,你可不要忽悠徒儿,那天上的仙子,岂是你招之即来的?
怪老道笑道:你不信吗?那你来看。
说话间,就见老道慢慢地捏了一个手诀,分明是有意让李孜省看个清楚,然后步罡踏斗,念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就见四面冷风猝起,遥远的天际之上,隐隐约约响起了美妙的仙乐之声。伴随着这奇异的乐音,就见流云冉冉,数十个美丽到了极致的仙子,罗带轻拂,红袖飘飘,隐现于云端高处的天界宫阙,漫然飞舞而下。随着那曼妙绝伦的轻舞,仙界异花漫天飘坠。
仙子们飘拂而至,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李孜省激动得险些大叫起来,正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一下仙子的衣袂,却不想仙子们突然一个曼妙地旋舞,竟然舞上高空,向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逐渐远去,渐而消失。李孜省失惊之下,大叫起来:师傅,你怎么不叫她们下来。
“啪”的一声,怪老道一巴掌拍在李孜省的脑袋上:你想什么呢?这可是天界的仙子,居然想让仙子陪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哼,这些仙子,除非是见到人间的龙种,像皇帝什么的,才会愿意下来和他们交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想入非非?
原来是这样……李孜省如梦方醒。
拿好了,这是六雷法的口诀。怪老道交给李孜省一张纸条:你现在就进宫吧,替皇帝把天界的仙子召下来,让他们去交合,你呢,也就是从皇帝那里多拿点儿银子,安心做个土财主吧。
多谢师傅。李孜省大喜,揣着那张纸条飞奔皇宫,太监传话,宪宗皇帝传他进入。到了宪宗皇帝面前,李孜省先把六雷法的神奇之处,添油加醋地对宪宗皇帝讲了一遍,听得宪宗也是亢奋莫名,立即叫他施术,快点儿把天界的仙子叫来,皇帝要临幸。
李孜省立即仿效怪老道的法子,捏起手诀,步罡踏斗,结印烧符,果然就见冷风起处,屋脊上瓦片“哗哗哗”地响成一片,十几个仙子你拥我挤地从大殿的屋脊上跳下来,上前就按住了宪宗皇帝。只听宪宗皇帝发出了惊恐交加的尖叫之声,拼命地挣扎出来,冲到李孜省面前:你给朕叫来的,到底是什么仙女?
李孜省呆了一呆:陛下……这个这个……这个仙女,确实有点儿太丑了,一个个皮粗肉糙,或许是我刚刚施术的缘故……
少来了,你还敢忽悠朕!宪宗悲愤地骂道:你给朕看清楚了,这些女子,都是在宫里扫地的、倒马桶的粗使宫女,你这哪里是什么仙术,分明是邪术!
李孜省大骇,细一看那几个仙子,果然都是宫中地位最低、容貌最丑的粗使宫人,而且还年纪老大,只是她们中了李孜省的邪术,一个个表情迷惘混浊,分明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情知自己被那可恶的怪老道玩弄了,李孜省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宪宗皇帝还认为他在瞎掰,把那张老道写给李孜省的心诀要过去,却发现是道家的元始天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看得懂的。
传朝中精熟道家元始天书的大臣进来,让他认一下那张纸条上的字,就见那大臣大惊:陛下,此乃南宋时茅山灵霄派始祖白玉蟾所书,怎么会在皇宫里出现?
白玉蟾?
那么,元始天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呢?
德者道之符,诚者法之本。道无德不足言道,法非诚不足言法。
这句话,恰恰是白玉蟾所创天雷法的口诀。
那个奇怪的老道,到底是不是白玉蟾本人,这事不太好说。但是,他真的没有欺骗李孜省,是李孜省自己骗了自己,这却是毋庸置疑的。
从灵异事件到政治阴谋
有关李孜省这桩悬案,我们已经讲完了。
现在,我们需要在一个问题上达成共识:
著史读书,最忌讳的就是道听途说,不负责任,最忌讳的是不尊重史实的胡言乱语。本着严肃、客观的史学态度,我们必须要承认,李孜省这桩悬案,其人名、年代都出现了明显的讹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