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辕那会经常扮嫩,装红领巾不会系,天天缠着小老师给他系,有时候她呼出的气直接扑在他脸上,心里甭提多美了。
其实那个老师也不是很漂亮,因为漂亮这个词十分不准确,她那时留着邓丽君的发型,有着和林志玲一样高挑匀称的身材。
最让小轩辕着迷的还是她的声音,有一种透过耳脉直通心灵的力量,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在我走神溜号的时候,这种力量特别明显。
后来,我上了大学才知道,在中国每年有近两千个和我当年有着同样情愫的小学生在懵懂中恋上了自己的老师,是那种很纯很纯的感情,不带一丝杂质,山楂树之恋!
后来,小轩辕再大一大,看了《圣斗士星矢》后,尤其是看到“小强”每次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但一看见沙织就立刻大补,才明白,每个男人都有他的小宇宙,只是等着女神来点燃。
再后来,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要命的那天终于来了。有一天自习,小轩辕闹肚子,那时条件差,厕所在操场的另一头,是一间砖房中间分开,一头男厕一头女厕,一脚一块板砖没有水冲蹲坑的那种,离老远我就看见小老师也往厕所走,便快步向前几乎和小老师同时进的厕所……
当然是各进各的!
当时墙壁很薄四周寂静,小轩辕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当时不敢喘气,却很清楚地听到了小老师喘气和解裤带的声音,紧接着,轰隆隆,哗啦啦……
小轩辕当时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其实吃喝拉撒,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不知怎的,他总有种梦被一片片撕碎的感觉,隐隐地痛。鲁迅先生曾说过,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撕是撕碎了,但撕碎的快感他没感受到。
“咳,人生有如茶叶,终将浸入杯具”,若干年后的大轩辕对前尘往事的自我嘲讽。
“原来老师不仅学问比学生大,连开大的动静也比学生大,再完美的东西也有不美的地方,女神也要开大,难怪叫大神、大神的,没那么好,全是想出来的,咳”,小轩辕不住地叹息,一段甜蜜的往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被生活黑色幽默了。
其实这个故事本身没什么,初恋没有经验,只值得可笑,不值得可怜。
但这个故事给我的触动却很大,它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每当我取得点成绩沾沾自喜的时候,总会记得当年的自说自语:没那么好,全是想出来的。我就会告诫自己,别牛气哄哄了,你差得远啦,现实也差得远啦。
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是我很喜欢做的两件事,虽然做得不好,还是喜欢做。
刘裕很显然也不是个很喜欢把事物想得很好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花花江山远没有看到的牢固和美好。
虽然自从他征服南燕,灭掉卢循后,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能威胁他了,事实证明,他才是东晋帝国最果敢、最杰出的天才。
其实他和徐道覆、卢循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志向与抱负,他并不恨他们,甚至节假日时会有些惺惺相惜,但是很可惜,天下的云端,实在太挤。
大臣是我的棋子,皇帝是我的傀儡,天下在我的手中,世间已无人是我的对手。
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但不全是这样。
他清楚地记得,在孙恩、卢循动乱的那个岁月,经常是动辄几十万的流民追随其造反,虽然不乏被妖人胁迫,但几十万人都被胁迫,明显说不过去。这些人平时都是良民,顺良听话,但只要一有人煽风点火,便立刻能激发禽兽的一面。
人是由禽兽变的,先是禽兽,后是人。
那么怎样才能让老百姓安安稳稳地做个人呢?
刘裕苦苦思索,他回味着自己的童年,他相信,苦难会给他答案。
他记得年少的他,天没降大任于他,照样苦他心智,劳他筋骨。自己留了青山在,还是没柴烧,他经常累得大小脑抽搐,脊髓痉挛。却始终不得生活的要领,看有情人花前月下,他这个有心人只能哗哗泪下,他干过各种行业,但歧视无处不在……
到底症结在哪里,拥有什么人才不用受苦,不用飘零?
刘裕很聪明,他很快找到了那个答案。
好吧,围绕答案开始我的计划吧,好像个名人说的,不迟一步,不早一步,刚刚好这个时候。
其实正常来说,当官能混到刘裕这个份上,也就算够本了。
自己是第一军事长官,又是第一行政长官,皇帝是个智障,玉玺又归自己保管,手底下一群以绝对服从为天职的骄兵悍将,似乎除了还不能坐在龙椅上,其他的他比皇帝潇洒多了。这个世界似乎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运转,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现在这个表面上的成功者要做一件走钢丝的事情,走这条钢丝的风险比战场上砍几个敌人或者庙堂上骂两个刘毅要大得多,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反复告诉他,你必须这么做,不为别的,因为你是刘裕。
于是刘大猛人准备干一件他的前人包括曹操、刘备等人都没干过的事情。
这件事情足以让他青史留名,但在当时也被万人痛恨。
纵贯中国三千五百年的历史(你也可以说五千年),称王称霸者不计其数,以武力冠绝一时的也绝不鲜见,但敢碰这件事的人凤毛麟角。
因为这件事实在风险太大,历史上被称作千古一帝的那几个皇帝哥哥,文治武功十分了得,但也没碰过这玩意,这玩意有个很现代的名字——改革。
听起来很简单,但要真干,那就麻烦了,麻烦大了。蛋糕就这么大,分给你了,别人就少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别人比你觉悟高,或你比别人更加高尚,高尚从来与道德无关,它只脱胎于衣食无忧。
如果天下就是这块蛋糕的话,你随便动一下,也许会挽救千万人的生命,但没准就是砸了另外千万人的饭碗,那是要闹大乱子的,真乱起来,谁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正常人都不动这玩意,动这玩意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即便偶尔几个动了这玩意的,也都是剑走偏锋,以斜取胜或取败,像赵武灵王的军事改革,王莽的金融体制改革,张居正的财政和政治改革,都是选取国家政权这棵大树的枝叶来修补,没有一个人敢直接彪呼呼地去挖大树的根本。即便如此,还是难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命运。
由此可见,改革实在是一件风险远大于收益的事情,归根结底,一个原因,两个基本点。
一个基本点是利益。你要明白,存在就是合理的,旧机制再烂再破,还是有人要靠它吃饭,你上去乱敲一气,随便一个零件,就是一群人的饭碗。性格好的,到你家吃喝拉撒,性格差的,到你家刀光剑影。总之你让我不得好活,我让你不得好死。
另一个基本点是习惯,没错就是习惯。很多夫妻闹得砸锅卖铁也坚决不离,就是因为败给习惯,很多人牵手的温度拉低了平均体温,还是选择结合。因为思维和生活的惯性告诉他们,旧的虽然不好,新的也许更差,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既然未来不确定,还是选择将就现在吧。
两个点汇成的那个原因就是人性是自私的,这是个常识,不是高深的理论,不是尖端的知识,而是人的生存本能。只要把人当成人,就会获得这样的常识。人有神性,可也属于动物;会做好事,可也会做坏事;有时高尚,可有时也很邪恶;仰慕高雅,可也摆脱不了低俗。人只是人本身,而不该是天生的战士、道德化身或神的仆人,没有人生来就伟大,伟大只是个谎言,自私才是真人。
苦口婆心磨叨了这么多,刘裕还是不听我的,他还是要改革,而且专挑最难改的改革。
刘裕没读过多少书,什么政治、金融、文化这些他都不懂不喜欢,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他喜欢直接。因此他直奔那个改革的死角,那个最难撼动的根部来挖,所以他的改革叫土断,又称土地改革。
土地是什么,土地是家,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土地是粮,若没有果腹的可能,到哪里都是在煎熬。
从九五之尊到黎民百姓从来追逐的都是土地。
刘裕做过小商小贩,砍柴打渔更是无奈之举,只因为他没有地,他想当农民,但他当不了。所以他知道没有地的痛苦,因为没有地,自己被迫赌博,被打得很像四不像,因为没有地,自己被迫当兵,虽然自己侥幸混成功了。但他知道,那仅仅是运气使然,多少和他一样的儿子、父亲和丈夫倒在了征途,客死他乡,他的成功,不可复制。
小时候吃过苦的人,是很难忘记那段苦难的日子的,因为苦难,使他们坚强;因为苦难,成就了他们的人生。是时候该回馈下那些苦难的日子了。
所以刘裕改革了,他明知千难万险,明知任重路远,还是改了。
因为他曾见过腐败的官员,饿死的百姓,刻薄的地主,因为他知道,穷人也是人,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贫者无怒,富者才能心安,他这个王者才能久安。这是他的良心,一个帝王的良心。
黎民的良心是正义,大臣的良心是道义,而帝王的良心是仁义,对百姓万民的仁义。
当时的社会,对着帝王讲仁义,基本上等于对着和珅讲廉洁,对着金莲讲贞洁。
在那个无视真理与崇拜铁拳的年代,安分守己者有几人能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