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洵手握着缰绳, 不停地甩着,耳边寒风呼呼而过,刮的脸颊生疼, 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那个小山包!
绕过去,后面, 是不是那个人!
终于, 马蹄高高扬起, 赵思洵回头见到了那袭白衣, 叶霄正握着剑看着他。
苍茫大地,顿时眼中只有彼此。
马蹄渐渐停下来, 赵思洵喘着粗气,坐在马上, 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人,双目相对, 仿佛静止了时间。
“你不是回天山了吗?”赵思洵问。
叶霄苦笑道:“放心不下,想再看你一眼, 怎么忽然停了?”
赵思洵眼睛瞬间湿红, 他瘪了瘪嘴, “我想下来,屁股痛。”
叶霄走过来, 站在马下,张开了双臂。
赵思洵对着他就扑了下来,瞬间被抱了一个满怀。
雪山的清冽气息萦绕鼻尖, 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仿佛能上.瘾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赵思洵的脸颊亲昵地蹭在叶霄的脖颈处, 手紧紧地环住那精瘦的腰, 不肯离去,不肯放手。
他的叶宫主啊,真是好喜欢,想要不管不顾地和这人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叶霄任由着怀中的少年纠缠,侧头温柔地亲吻赵思洵的头发,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拥抱了许久,都不曾说话,直到赵思洵推开了叶霄,从袖子里拿出那匣子。
叶霄笑问:“给我的?”
赵思洵回答:“是给我们的,我让舅公紧赶慢赶打造出来,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一对。”
天外玄铁本就珍贵无比,融入剑中,可以提升极高的韧性和耐力,谁也不会将此打造成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指环。
赵思洵一边打开一边说:“我的家乡有一种风俗,定下终身的情侣在成亲当日会替对方在无名指上带上一枚戒指,表示约定终身,套牢彼此,永不分离。”
叶霄怔住了,望着里头并排的两枚黑泽光滑到发亮的指环,心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地问:“为什么要戴在无名指上?”
“传闻那里有一条血脉直通心脏。”赵思洵说到这里,望向叶霄,有些难为情,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道,“我可以替你戴上吗?以后再也不许摘下来。”
“还有这个说法。”叶霄笑了笑,却伸出了左手。
叶霄的手如人一般,指节分明,修长漂亮,只是常年握剑,就算是左手指腹也带着厚厚的硬茧,他看着赵思洵将那枚指环慢慢地套进无名指,一直推到最深的手指根处,一股暖流刹那间从心下浸润开,心湖之中荡漾圈圈涟漪,又酸又甜。
“尺寸掌握得刚刚好,完美。”赵思洵满意极了,抓着叶霄的手不肯放开。
叶霄素来不爱佩戴饰物,就连剑都没有剑穗,干干净净的白衣,纯色的发带,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此刻,白皙的手指,黑泽的指环,看似对比明显,却又极为贴合。
“很好看。”
接着赵思洵伸出手指,抬了抬下巴,“该你了。”
叶霄从善如流,将戒指替他戴上,不过,他端详片刻,“是不是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松动。
“我是故意留了点尺寸,我还会长啊,等过上两年,长高长大了,万一带不上怎么办?我又不舍得摘下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令叶霄心下酸疼,连未来那么远都想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动人心。
赵思洵执起两人的手,手指交握在一起。
“虽然没什么仪式,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这样也算成亲了。所以叶宫主,你得记住,你是个有夫人的人,不能再跟别人牵扯不清。”
叶霄顿时哭笑不得,他素来与人疏离,也就一个赵思洵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世界,死赖着不肯走,将气息渗透进他每一寸肌肤。
“我是认真的。”赵思洵瞪了他一眼。
叶霄肃容答应:“夫人之命,岂敢不从。”
赵思洵顿时笑起来,扑进叶霄的怀里,“我会很想你的,很想很想,做梦都想你,等我将南望摆平了,我就立刻来找你。”
叶霄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赵思洵抬起头,“之前我就想问了,三花他们追求大宗师的极限,以无极功一搏,那你呢,可有这个念头?”
“没有。”
“为什么?”
叶霄抱紧他,低头在他耳边,坚定道:“因为有你。”
余生很长,满心留恋,自不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幻境。
别说九死一生,就是十拿九稳,他都不会去冒险。
赵思洵笑了,“叶霄,我想亲亲你。”
天地苍茫,荒草伏低,孤零零的一匹马低头寻觅食物,但最终毫无所获,鸣叫一声提醒一旁相拥的两人。
赵思洵摸着唇瓣,重新翻身上马,他看着叶霄,笑了笑,最终策马离去。
叶霄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望着那枚牵连心脏的“婚戒”,亦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这世间,最难得不是相知相爱相许,而是愿意相守一生。
南望,昭阳殿
望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思露,皱了皱眉,“此事……”
“父皇,儿臣愿率军迎回夷山王,请您恩准!”赵思露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显示着她的决心。
自从四国混战打响之后,赵思露就盼望着赵思洵归国,好不容易得到了哥哥踏上归途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朕已经命秦大将军接应,无需你插一手。”望帝端茶淡淡道。
赵思露听着于是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边上的曲公公。
望帝放下茶盏,冷冷地说:“不用看曲怀,外头危险,你一位公主带兵像什么话!”
曲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替望帝斟上茶。
赵思露咬了咬唇,失望道:“那好吧,我自己偷偷去。”
“你……”望帝怒瞪她,赵思露倔强地回视,不肯退让。
望帝对峙片刻,忽然回头看向曲怀,“你教出来的,任性妄为?”
曲公公道:“这是皇上的公主,是老奴的主子。”虽是师父,曲怀可一点也不想背上这锅。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以公主如今的功力,老奴除非一刻不停地看着,不然看不住的。”
赵思露听在耳朵里,自豪地点头,“儿臣千锤百炼已经第七层了!”
只要上了第八层,那就是宗师!
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天资未免也太可怕了。
望帝对这个女儿,即使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亲近,但是平时赏赐优容可谓到了极致,就是两个王爷都没有这般待遇。
要么光明正大带兵去,要么偷偷摸摸地暗中去,望帝一番抉择,最终道:“张昊!”
“在!”
“点五百虎贲卫,三日后随明都公主迎接夷山王!”
“是!”
赵思露听着,顿时满眼带笑,黄鹂清脆的嗓子高呼道:“多谢父皇,皇上圣明!”
她磕了一个头,然后心满意足地随着张统领下去点虎贲卫了。
等她们一走,望帝忍不住埋怨道:“都是你惯得!”
曲怀失笑,也不否认,“兄妹连心,明都公主聪慧,自是知道夷山王归国之途千险万难,她怎坐得住?”
虎贲卫实力强弱先不论,但这是天子亲兵,意味着望帝的旨意。朝堂上下,包括在外将领,地方官也当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善平王和正武王若想针对赵思洵,也得先掂量掂量是否要触怒望帝。
一举两得。
兄妹俩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望帝心说这辈子看人最走眼的就是这对兄妹。
“杞人忧天,洵儿身边不是有夷山族大宗师吗?怎么,还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最近正武王和善平王频频求见仙师。”曲怀道。
望帝冷漠道:“难不成还想让段平沙对付那大宗师?”
曲怀笑了笑,“夷山王归国,太子之位定,这并非是秘密,皇上,老奴以为还是早做决断。”
望帝沉默下来。
当初赵永靖和赵嘉烨为了太子之位互相使绊子,花样层出不穷,望帝不是不知道。闹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没立太子,其实不是他不想立,而是实在看不上这些低劣的手段。
他要找的是能挑起大梁的太子,一个合格的国之储君。
可惜,真正需要魄力和担当的时候,这两个退缩得一个比一个快,这才让望帝不得不换个对策,挑上赵思洵当三国乱庆的牺牲品。
可以说,当时只要两个皇子中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太子之位就是他的,望帝会像其他两国一样给予自己的太子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绝不会像对待赵思洵一样任其自身自灭。
然而烂泥终究扶不上墙,他们宁愿不要太子之位,破天荒地互相谦让起来,也不肯冒险一试,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弟弟推出去。
就此一事,望帝已经将他俩从储君的人选中划去了。
如今,赵思洵用实力向父亲展示卓越的才能,出色地完成了乱庆的任务不说,甚至为南望争取了更大的利益。
太子之位实至如归。
而这会儿,这两个儿子竟开始阻挠弟弟回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朕错了。”望帝沉沉一叹,他思索之后,起身对曲怀下令道,“战争伊始,战火烧灼,南望男儿马革裹尸,热血牺牲为一场胜利,便请护国仙师登山祈福,以求泰安。命正武王和善平王代朕虔心前往,叩请苍天。”
这是直接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可谓釜底抽薪。
曲公公低头应答:“是。”
“命大军接应太子,不得有任何阻挠,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是。”
曲怀走出昭阳殿,看着天边的太阳,摇头失笑。
不过一年的时间呀,这天下竟完全变了个样。
“师父。”忽然赵思露从一旁窜了出来。
曲怀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思露翘了翘嘴角,冷笑道:“既然答应了哥哥回来就封太子,父皇还这般犹犹豫豫的,不是伤人心吗?不是我自夸,凭哥哥的本事,三个太子都死在他手里,南望若敢立别人,能活到几时?”
“口无遮拦。”曲怀那浮尘敲了她一下额头。
赵思露搀住他的胳膊,娇憨道:“师父,您也看好哥哥,是吗?”
曲怀没有说话。
赵思洵若是一直养在小水洼里,什么都不给,那就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鱼,可若放归大海,那一口一口吞下来,足以成为一只食人鲨,成为海中霸主,再想制约他,就没那么轻易了。
曲怀跟在望帝身边那么多年,对诸位皇子并无任何倾向,不管是望帝最喜爱的善平王还是正武王,在他眼里资质皆是平平,无非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
他可以见到望帝百年之后,不论南望放在哪一位手里,守成便是最大的极限,四国之中,只要下一代帝王出现一位枭雄人物,南望能幸存的可能极小。
可没想到,这个人物已经出现了。
望帝应该看得到,若想一统天下,这继承人除了赵思洵,别无二选,甚至还得亲自为这个儿子扫清障碍,送上权力。若还想像一年之前威逼利诱,委屈赵思洵,显然是不成的。
想到这里,曲怀道:“公主。”
“师父?”
“敢问公主,夷山王身边除了那位夷山族大宗师之外,是不是还有另一位?”
赵思露那张与兄长极为相似的脸庞,露出同样的无辜,眨了眨眼睛,仿佛听不懂一般。
然而曲怀见此,却深深一叹,了然于心。
“这天下,看来是夷山王的了。”
赵思露听着,嘴角高高扬起,露出自豪之色,心道那是必然!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哥哥,还有被赵思洵夸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好嫂嫂。
当夜她就去了夷山王府,跑进了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分开了,黏糊告一段落,心情舒畅,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