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赵思洵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俩货。
只见闻笛笙和赵思露并排站着,脖子一个比一个缩的短,眼神看着脚尖, 半晌都不敢支个声, 活脱脱干坏事被抓包的问题学生。
“真是你俩给的?”
赵思露抬起头, 瞟了那蓝皮本一眼,飞快一点头,又马上垂下来, 用蚊子叫的声音说:“哥, 是我的主意,跟闻师兄无关。”
闻笛笙往前挪了挪脚步,忍不住道:“不关露师妹的事, 是我提议的。”
叶霄坐在一旁, 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 发出轻微的响声, 闻笛笙背后的寒毛瞬间竖起来,好似冰冷的天山风雪已经贯穿了脖子根, 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赵思洵张了张嘴, 觉得这世界太过不真实。
他宁愿相信有一个奸细神通广大地瞒过无敌大宗师的眼睛, 悄悄地跑进寝宫,放在那些秘籍本子中间嫁祸给叶霄, 以此挑拨他们夫夫感情,也不愿相信是自家妹子和皇后师弟所为!
“你俩是怎么想的,露露,最近对你哥有意见, 还是对你嫂子有不满?”
赵思露闻言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没有, 妹妹没意见。”
“那小笙,云霄宫是不是不待见我了,所以暗搓搓地给你家宫主拉郎配?”
叶霄一个冷眼过来,闻笛笙差点五体投地,“没有,云霄宫对夫人马首是瞻,一心一意,绝无他想!”
“没他想,你俩就没事找事,给我整这一出?”赵思洵的声音瞬间提高。
叶霄将醒酒汤递过去,安慰道:“别生气,小心头疼。”
“拿开,要什么醒酒汤,老子早就气得清醒了!”
赵思露讪笑地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不过还是期期艾艾地说:“哥,嫂子,妹妹错了……”
闻笛笙也跟着忏悔,“宫主,夫人,我错了……”
“你们这是挑起家庭矛盾知不知道?差点我跟你嫂子就离了!”
话落,赵思露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叶霄一怔,也不由望过去。
闻笛笙大喊:“夫人,您别……都是我们的错!”
赵思洵冷笑道:“我就算当了皇帝,也眼里揉不下沙子,我的人自然只能看我一人,这册子若非你俩搞出的乌龙,是霄哥哥自己主动写的,我绝对跟他没完!而且瞧瞧写的什么鬼,都是样貌性格嫁妆之类的丰功伟绩,简直辣眼睛!”
底下两个瞬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还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赵思洵淡淡道。
而这话赵思露的头皮瞬间一紧。
“露露。”
“哥,哥……”
“你不是一心想成大宗师吗?怎么,懈怠了?”
赵思露猛然摇头,“哥,我不敢。”
“曲怀已经教不了你了,舅公三天两头给你放水,以至于二十好几的人了,武功竟一点也没精进。”
闻笛笙:“……”天哪,这要是没精进,他算什么?废物中的点心?要知道刚见面他就被锤了一顿,赵思露的内力已经快赶得到近大宗师了!
“哥,我错了。”赵思露没敢反驳,老实挨训。
忽然,赵思洵转过头,“这事,得怪霄哥哥。”
叶霄微怔,“我?”
“没错,作为嫂子,你如今是唯一能够指点她的人,你竟一点都不关心,以至于她有空翻人墙头,看些有的没的。”
叶霄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然而在赵思洵灼灼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点头,“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今后每日两个时辰,我亲自指点。”
而叶霄所谓的亲自教导,那就是“杀”上个千次百次,揍个趴下起不来才算完,叶大宗师完全不会教人。
赵思露:“……”还没开始,她骨头就开始疼了。
“至于小笙……”
这个不需要赵思洵说话,叶霄便道:“去天山之巅,不成大宗师……”
闻笛笙:“……宫主!”
一声悲鸣,让叶霄顿了顿,“成就近大宗师之前,不许下来。”
噗通一声,闻笛笙五体投地,看着赵思露,喃喃道:“完了,露师妹,至少五年咱俩都见不着面了。”
两只鹌鹑从帝王寝宫前后走出去,抬头望着天上明月一同吸了吸鼻子。
算了,明日事明日说,先回去睡觉要紧。
而这头……
“洵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叶霄震惊地看着赵思洵把自己的铺盖给卷起来,吩咐高山送去偏殿。
“干什么?她俩虽有错,可你居然还敢相信!叶大宗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叶霄:“……”
赵思洵一声冷笑,“去隔壁好好反省吧。”说完,一指殿门,示意赶紧走。
高山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见叶霄败下阵来,只能带着宫人抱过铺盖,硬着头皮走向偏殿。
这个场面显然令他措手不及,看着赵思洵冒火的眼睛,叶霄不由地想到了他爹。
太在乎老婆,就会患得患失。
叶雪山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啼笑皆非的蠢事,以至于半夜三更被月于珠赶出房门,而这个时候,爹是怎么干的?
“你不求一下?”尚且年幼的叶霄问道。
叶雪山回答:“你娘在气头上,我这会儿要是痛哭流涕,只会让她更生气。”
“你待如何?”
“霄儿,爹教你一招,咱们武功练那么高,除了打败敌人以外,便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牢靠的锁也无法将我们拒之门外,自然你娘的房门也一样。”
“所以……”
“等她冷静够了,晚点我偷偷来,到时候一张床上好好说说话,还怕她将我赶下来吗?”
事实证明,叶雪山的经验相当可行,就见当夜叶霄远远坐在窗前,看着他爹跟个鬼似地飘进娘的屋子,过了许久都不曾出来,可见是顺理成章地留下了。
第二天早膳,还见到他娘温温柔柔地给他爹夹了一个包子。
……
叶霄想到这里,眉梢一扬,于是对赵思洵道:“洵儿,我得反省多久?”
赵思洵冷哼道:“自然是我什么时候气消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要气消……
叶霄心中有数,“好,你早些睡。”
赵思洵没搭理他,身体一扭,背对着。
虽说心中早有成算,可真见到赵思洵不理他,叶霄心中还是很不好受,他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怎么会将闻笛笙这不靠谱的话放在心上?
若在平时,这个时候他俩早该一同躺在床上,即使不想肌肤相亲,那至少也能彼此温存,说说情话,相拥而眠。
可现在……只能说万般苦涩袭上心头。
罢了,晚点再来……
叶霄走出房门。
“等等。”忽然,赵思洵回过头。
叶霄一怔,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心说是要改变主意了吗?果然,洵儿还是体谅他的。
可惜还不等他露出笑容,就见赵思洵凉飕飕地说:“你别想仗着武功高偷偷摸进来,我告诉你,说好分房就分房,若是叫我发现,本来三天,那就拉长到七天。我明日得去围场的,你不会让我一晚不睡就为了跟你闹别扭吧?”
说完,冷笑一声,瞬间将寝殿门砰一声关上了。
叶霄:“……”很显然,老爹的法子已经不管用了,而赵思洵也没有他娘那么好糊弄。
高山放好了铺盖,正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叶霄静静地站在殿门前。
“我现在求你家皇上开门,他会开吗?”忽然,叶霄侧过头,看着高山冷淡地问。
高山:“……怕是不会吧。”
叶霄心下重重一叹。
一通折腾,天色不仅已晚,甚至启明都快要出来了。
叶霄也不希望赵思洵休息不好,似乎只能认命地离开。
只是……
“叶宫主,您去哪儿,偏殿不是那个方向。”高山在身后唤道。
然而叶霄没有搭理他,瞬间身影消失在眼前。
当初不识情爱,只觉得一个人追求武功,就足够逍遥快活。
等到跌入红尘,心意相通,体会了怀中有人的温暖,才明白老婆热炕的美好。
是以,再回孤枕,就只剩难眠了。
而叶霄,今夜显然不想辗转反侧。
于是,他提上了天问,出了皇宫,将始作俑者小姑子和那不靠谱的师弟,一前一后从床上拎起来。
他睡不着,那么别人也别想睡。
赵思露和闻笛笙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疑惑。
“人生苦短,想成为强者,便是要日夜不辍,勤学苦练。”叶霄淡淡道。
赵思露望着启明星缓缓升起,强忍着困意,心道这么抓紧的吗?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成就天下无敌的云霄宫宫主!
闻笛笙就直接了一点,“不是,你这样,夫人不就独守空闺了,还是说,你被赶出来了?”
话音刚落,叶霄的冷眼就瞥了过来,闻笛笙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在那视线下,呲溜地划过冰渣,又冷又痛,还窒息,他觉得自己要被灭口了。
闻笛笙:“……”我错了,给个做人机会。
“跟上。”最终,叶霄冷哼一声,直接轻功化极,没了人影。
此刻就算再刻苦之人,哪怕悬梁刺股也该就寝,整个京都皇城都是静悄悄的。
赵思露看着面前的建筑道:“这里好像是北寒的驿馆?”
“宫主,你来这儿不会是想……”
闻笛笙话未说完,只见叶霄抬手一挥,一道冰寒剑意裹挟着内力风暴从天而降,直接砸进别馆里。
闻笛笙:“……”踢馆子?
这动静可不小,北寒馆内瞬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只见一股霸气的内力直冲驿馆大门而来,蓦地从里打开,传来呼延默的声音。
“叶宫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大宗师的力量到达叶霄面前寸毫,又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赵思露站在叶霄身边,还来不得梳好翘起的头发被刮到一丝丝,瞬间平整了。
这等精确的控制力,赵思露浑身一震,心说她果然离真正的强者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叶霄神情未动,只是淡淡道:“履行承诺,与你一战。”
这个时候?
很显然,就是呼延默都没想到,所以半晌没有回答。
良久,呼延默才道:“叶宫主是认真的?”
叶霄单手背于身后,“我从不玩笑。”
呼延默这下真的沉默了。
闻笛笙和赵思露也跟沉默下来。
“打不打?”
闻笛笙心说,打个屁。
然而对于武痴,呼延默还真的走出来了,他不解地看着门口的叶霄,“为何挑这个时候?”
“睡不着。”
呼延默无言以对,他真心觉得奇怪。
挛鞮淳带着手下跟着出现,他一边整衣领,一边捋头发,可见也是急急忙忙地从床上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一身白衣之人,“叶霄,你不陪着你的皇帝,跑来跟我师尊决什么斗?”
叶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不悦。
忽然,他转身似乎要离去。
“你要走了?”呼延默问。
“武尊既不愿,我便找别人。”叶霄道。
这一片的驿馆,还有祁滇,蓝月,甚至星罗,总有一个愿意跟他打的。
“你站住,本尊跟你打。”呼延默既然出来了,就表示要应战,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叶霄唇角一勾,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某几个方向一瞥,“那就来吧。”
说完,身影一晃,已是无影无踪。
呼延默目光一凝,脚下一踏,也随之消失。
挛鞮淳着急地问:“他们去哪儿了?”
“看着方向应该是城北郊外。”赵思露道,说完兴致勃勃地踏起轻功,也跟着追了上去。
闻笛笙正要跟随,却被挛鞮淳一把拉住,他回头道:“干啥?”
“你别那么快,带我一起去。”
可怜挛鞮淳其实是一名高手,若放在江湖上也能闯出些名堂,可惜在这些大宗师宗师面前却根本不够看,说来也是挺可悲的。
“行,那你跟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我睡不着,那么整个京城都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