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湖浪瀑布落下, 浪白帆的身体从空中坠落,跌入水中,成为漂浮在水面中的一具尸体, 跟其他水匪简直没什么两样。
而随着浪白帆的死,众目之下,叶霄袖手执剑, 轻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 他目光一扫, 水匪顿时如同受了惊的耗子, 开始抱头鼠窜。
闻笛笙高兴地迎了上去,“宫主, 属下幸不辱使命。”
瞧,他将夫人护得好好的, 没伤一根头发。
是吗?
叶霄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回去之后,于天山之巅断雪三月。”
“宫主!”闻笛笙倏然大惊, “为, 为啥啊?”
“区区不入流的水匪, 也能让人摸到空子,可见学艺不精。”
叶霄想到方才若非他及时出手, 赵思洵必然受伤,心下不由产生一股恼意。
闻笛笙:“……”那是不入流吗?那全是一流的高手好吗?水匪窝里的各个凶残,四面八方上船, 他以一敌十, 已经很强悍, 值得夸奖了!
“不够?”叶霄的脚步顿了顿, “那就半年。”
一口凉气差点将闻笛笙给撅了过去,“不,够了够了!宫主,我错了,您别再加了!”
天山之巅人光站片刻就能冻成冰雕,常年鹅毛大雪迷眼睛不说,落在身上就跟刀割一样,半年,这不是要他命吗?
他凄凄惨惨地看向赵思洵,顿时泪流满面。
赵思洵想要开口求情之时,忽然一只手递到了面前,干净修长,带有微微薄茧,手心向上,他顺着手望向叶霄,后者下巴微抬以示。
于是赵思洵将闻笛笙瞬间抛在脑后,笑眯眯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虽然少年同男人相比,掌形稍小了一点,但是洁白如玉,精致漂亮,握在一起很般配。
叶霄:“……”
“承蒙关照,多谢叶宫主出手相助。”今日这一战,要不是叶霄,交给任何一个人,赵思洵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他握紧叶霄的手,上下晃了晃,表示感激。
一剑退万敌,诚不欺人。
叶霄顿了顿,强忍着回握的冲动,平静道:“客气,劳烦将剑鞘还我。”
嗯?
赵思洵眨眨眼睛,视线落回在自己另一只手上,顿时恍然,他一把甩开叶霄的手,将剑鞘递过去。
只听到铿一声,寒雪入鞘,封住锋芒。
叶霄侧过身,将那只手放在背后成拳,似高人模样地看着仓皇而逃的水匪,淡淡道:“你如今可如愿了?”
赵思洵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浪白帆死了,水匪对于水军来说就不足为惧,最多一天,王天崇就会派兵前来围剿,水匪占窝那么多年,抢了数不尽金银宝器,怎么说他也不该放过。唉,好大的一件功劳,可惜我是没法领了。”
赵思洵虽说一脸惋惜,可是眼眸中却带着满满的笑意,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船头,张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纤细的腰身一览无余。
叶霄撇开了脸,有些不自然道:“浪白帆虽死,但水军也没那么容易吃下,只需有人收拢水匪余部,凭水鬼道的地势,依旧能跟水军周旋。”
赵思洵听着诧异地回头,“那不是正好?你不会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冒着生命危险跑这儿替王天崇解决麻烦?”
叶霄闻言,突然福临心至,“所以,你是为了牵制他?”
赵思洵的眼睛滴溜一转,笑眯眯地眨眼睛,一副什么都不承认的无辜模样。
相处了几日,叶霄也算是对这位王爷的故弄玄虚有了一点了解,心下一哂,也不再追问,反正到了鹿城按照约定,这位得老实交代。
有叶大宗师坐镇,这艘船终究有惊无险保留下来,沿着既定水道驶向鹿城。
躲在船舱里的百姓一个个走出来,看着护卫们一边有条不紊地将船上的水匪尸体丢进湖里,一边掌舵船只,引帆前行,这才意识到他们终于获救了,喜极而泣。
骆哥看着叶霄精神还恍恍惚惚,他一直以为浪白帆已是他能想象的最厉害的存在,宗师之名震慑博洋湖水域,连水军都忌惮三分,谁敢找他的麻烦。
可是大宗师面前,都是渣渣。
骆哥有些不可思议地回想昨夜,居然有人不长眼地前去冒犯,那些人真是死的太冤了!
“兄弟,吃点东西,喝口酒压压惊。”船家笑容可掬地领着护卫分发吃食。
“多,多谢。”
赵思洵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这些百姓都没有受到伤害,不过总归因为他虚惊一场,他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
分到秀儿这边,她轻手拿过,目光却依旧落在叶霄的身上,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复杂。
“怎么不吃,没胃口吗?”闻笛笙恰巧溜达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小酒坛,一口一个畅快。
秀儿摇了摇头,然后道:“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谁会不长眼地跑大宗师跟前碍眼?”闻笛笙理所当然道,接着又问,“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你那杀父仇人真不需要我帮忙?”
秀儿一愣,接着哑然失笑,“不用,都说了,你帮不上我。”
“你啊,真奇怪。”
秀儿抿嘴不说话,低头吃东西。
这是大船,船舱内备有整洁的厢房,实比那小破船宽敞干净许多,叶霄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大动干戈,于是便进厢房歇息。
而赵思洵则对着船家勾了勾手指。
“门主。”
“马上到鹿城了,你通知那里的门人,帮我约个老朋友。”
船家想了想,问道:“敢问门主,这位老朋友是指……”
赵思洵瞥了他一眼,“自是大主顾。”
船家恍然,点头应是。
“另外,备好船只,随时从鹿城出发前往夷山。”
船家一听,惊喜道:“门主是有法子将东西带出来?”
赵思洵嘴角勾着笑意,往船舱里看着,悠悠道:“这不是在试嘛。”
船家听着心中一动,一脸暧昧地挤了挤眼睛,翘起大拇指,“门主手段高明。”
赵思洵设立霹雳门简直开历史之先河,一入江湖便轰动天下,门内上下对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门主,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一般,船家一收到上面的指示接应门主,心情简直无比激动。
干这行的就是提着脑袋放裤腰带上,水匪危不危险不重要,只要能见一见自家神秘的门主,那就是死了也值得,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漂亮年轻的姑娘!
这还不算完,天下第一宫的云霄宫宫主竟是她的入幕之宾,实在太厉害了!
听闻巫神教的骨魔女,云霄宫宫主都不屑一顾呢,船家对赵思洵简直敬佩不已。
水面风平浪静,阳光璀璨地照在人身上,只觉得全身懒洋洋,令人犯困,于是赵思洵也走进船舱。
船虽大,不过为了安顿这些小老百姓,倒是没有多余的厢房,唯一为赵思洵准备的,如今正睡着叶霄。
在外人眼里,这俩明显是一对的,是以也没有太多的避讳。
若是位置颠倒一下,里头睡的是赵思洵,叶霄就算再困再累也不会挤上床。
然而赵思洵却没那么多讲究,他直接解了外衫和麻烦的发髻,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对着睡得规规矩矩的人道:“往里头挤挤。”
叶霄在人进屋的时候就醒了,见赵思洵这副模样,眉头皱得能打结,坐起身,问:“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反正到鹿城之前不会有事,能踏实休息一会儿。”赵思洵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这床我已经歇下了。”叶霄提醒道。
赵思洵回头纳闷,“所以呢?”
“你另找地方。”
赵思洵眨眨眼睛,有些无语,“为什么这么麻烦,咱俩都是男人,这床也够大,挤挤又不碍事,你不会以为我会占你便宜吧,拜托,谁占谁啊,我又打不过你。”
叶霄深吸一口气,“我不习惯与人同床。”
“我也不习惯,不过别的屋子都有人休息,你总不能让你的红颜知己跟旁人挤吧?这不是自己戴绿帽吗?”
叶霄:“……好好说话。”
赵思洵简直困死了,“我不想说话,我只想睡觉。”
叶霄深吸一口气,于是准备下床,却被赵思洵一把摁住,“你干什么去?”
“让给你。”
赵思洵一听,顿时眼睛一瞪,“别啊,叶宫主,咱俩一对的,你若这样离去,我很没面子的。外头是你的门下和我的门下,你这样走,他们还以为我俩吵架了呢。”
叶霄头疼道:“那你想怎么样?”
赵思洵将身体一歪,躺平在床上,然后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躺下,一块儿睡,放心,就凭咱俩出不了事,也败坏不了你的名声。”
叶霄无语地看着这满嘴胡言乱语之人,心说他的名声已经被这位给毁得差不多了。
他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不妥,可是刚一动就觉得衣裳被扯了一下,只见一片衣角正紧紧地拽在赵思洵的手里,而此人双目已闭,假装睡得安详,应该是怎么叫都不会醒了。
除非动用武力,否则别想挣脱。
叶霄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累。
“夷山王。”
“赵思洵。”
唤了两声,少年一动不动。
世上劫难千千万,唯独他遇到了最不能用武力解决的一个,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他娘临终前的谶言。
“霄儿,娘是看不到你娶媳妇了,可你这样的,我却能预见那姑娘的性子。”
“什么样?”
“魔教妖女那样。”
“……”
叶霄看着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他的赵思洵,心说他娘真是神了。
除了不是女子之外,赵思洵从哪儿看都是从魔宫出来的,胆大包天,得寸进尺,仗着他宽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也幸好不是个姑娘,不然他还今后哪儿还有什么安生日子。
“马上到鹿城了,叶宫主,咱就别出么蛾子了,行吗?”闭上眼睛的人以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语气哄道,“乖一点,来,睡觉,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叶霄简直气笑了,他搓了搓手指,安耐住对着那光洁的脑门来一下的冲动,和衣躺下来,“闭嘴,闭眼,睡。”
看中间相隔的距离能再躺下一个成人,赵思洵嗤笑一声穷讲究,然后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称大预言家月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