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布置好一切集中到落星峡最高的峰顶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聂家三百多名黑衣箭士,倒背着双手站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仿佛跟山峰融为了一体。一个人如此还能解释为修为高深,三百人如此,就不能单以修为来判断。
聂家的底蕴之深,由这些箭士身上就可见一斑。
问题是,这样一个家族,又怎么会遭遇到空前危机?就连家主都亲率精锐赶赴大漠?
我还在胡思乱想,远处的沙漠上已经卷起了狂风,呜呜风声像是无数厉鬼围绕落星峡纵声狂啸,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茫茫大漠已经变得天昏地暗,黄沙碎石狂舞苍穹。
“撑盾牌!”聂麟一声令下,三百箭士同时撑起的圆盾。在我们头顶上连成了一片屏障。砂砾打在重盾上的声响,像是密集的暴雨一刻不停。纵他何弟。
叶木看着头顶的重盾,小声问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用弓箭。怎么不用枪?”
“不一样!”我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子弹上不好雕刻符箓,刻得深了影响准头,刻得浅了容易被膛线磨掉。就像我的破魔铳已经十分另类了,但是也还只能对付小鬼,对付成了气候的鬼物就没多大效果了。但是弓箭不同,无论附着符箓还是真气都可以。”
就在我和叶木说话的短短瞬间,沙漠之中忽然阴风狂啸,翻卷的狂沙像是一条接连天地的巨蛇。围绕落星峡盘旋卷动之间慢慢缩小了包围,看上去像是往猎物身上缠过来巨蟒,想要慢慢的将猎物窒息吞噬。
“都别乱动!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我表面上极为镇定,手心里却已经握出了汗来,如果我的推断不对,不出十分钟我们就得全被卷进黄沙。
我眼看着风沙往自己这边缓缓接近,几十米高的沙暴像是即将倾塌的山峰,摇摇欲坠悬在我们头顶,随时都可能轰然崩塌,将整个落星峡完全埋葬。
“快点放箭,快点放箭……。准备往出冲啊!”聂虎终于承受不住被风沙合围的压力。瞬间崩溃了,扔下手弩就要往外跑。
聂麟冲上去一脚,把他踢到在地。厉声怒喝道:“谁也不许乱动。全力戒备。”
聂家箭士的手掌同时压上长弓,脚步却已经在狂风徐徐倒退,有些人已经下意识压低了盾牌,用来遮挡吹向面孔的黄沙。
聂虎撕心裂肺的吼道:“大哥,快走吧!漠北的风沙能杀人哪!别撑了,再这么下去,等风再大一点,连我们的弓箭都会失去准头,这仗还怎么打啊!”
“闭嘴!”聂麟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我身后,目视着前方,似乎已经淡漠了生死。
到了现在。就连我也开始变得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马上反击……”
我的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扬在空中犹豫不定,风沙当中却忽然冒出八个幽绿的火点,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提着灯笼在风沙中移动。
“那是蛇影灯?总算找到攻击目标了!”
我已经听见身后弓弦拉动的声响,只要我一挥手,身后的箭士肯定会万箭齐发。可是,聂家箭士究竟能不能穿过风沙射中灯火?万一不行,蛇影灯肯定会趁势反击,到了那时就算拦住了风沙,我们必定会陷入苦战。
近了,风沙近了,火光近了,就连藏在风沙里的蛇影也渐渐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我的右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关节上的爆响。
忽然,殷殷雷声从天际滚滚传来,顷刻间,一道电光疾闪而来,接着雷声连绵不绝,空中金蛇乱舞,大地乍明乍暗。
无尽天雷接二连三的没入了横行无忌的风沙当中轰然爆炸,层层雷电擦地疾行之间,瞬间连成了一动闪动的雷网,风啸雷鸣在掺合成了一片,放眼望去茫茫大漠到处是沙石狂飞,雷火迸溅的景象。落星峡四周眨眼间烈焰四起,熊熊火光不到片刻,就形成了一片愤怒翻腾的火海,硬是拦住了突进的沙暴。
“哈哈……成啦!备战!”
路向东说过,当年冥卫与白骨城的最后一战,就在落星峡附近。冥卫既然没有完全摧毁白骨城,那么肯定会留下后手,对其镇压或者看守。落星峡就是当年冥卫留下的一个据点。
白天的时候,我围绕落星峡转动了一圈,发现这条峡谷曾经被人为的修改成了一个巨型阵法。虽然,阵法在大漠风沙数百年的侵袭下已经变得残缺不全,但是,应该还能发挥一部分威力。
事实也跟我推算的差不多,白骨城出世首要攻击的目标就是落星峡,而当年冥卫留下的大阵也适时的做出了反击,现在,我们至少相当于躲进了一座堡垒,只要大阵不被攻破,我们就有了放手一战的资本。
还没等我高兴多久,滔滔妖气也跟着随风而至,围绕着落星峡四周蔓延开来。原本越还是月朗星稀的夜空,顷刻之间变得漆黑如墨,浓雾重重。
八条足够一人粗细,十几米长的巨蟒,同时头顶油灯出现在了迷雾当中。分别在空地上盘成了一盘,昂起蛇头将蛇影灯高高推向了天空,灯上火焰随之暴涨数尺,焰锋直刺苍穹。
“它们在接引白骨城!放箭射灯!”
聂麟手持长弓比划了一下:“不行,距离太远!”
聂麟话音没落,落星峡四周就传来一阵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八座白骨城楼,从地下陡然升起,呈八角形将落星峡围在了中心。
紧接着,不计其数的白骨骷髅手持长弓在白骨墙上缓缓起身,单膝跪在墙头,弓开满月,弦上骨箭直指峰顶。
“立盾!”聂麟一声令下,聂家子弟左右奔出,手持重盾挡在了我们面前。
聂麟紧接着用手比了距离:“结阵防御,不要乱动!白骨城在虚张声势,我们的箭碰不到白骨城,他们也一样动不了我们。等着……”
果然,片刻之后一座城楼像是移动的箭塔一样,缓缓的往落星峡的方向移动了过来,城楼上也紧跟着万箭齐发。
我眼看着一片像是蜂群似的箭支遮天蔽日的往我们头顶倾落下来,立刻躲进了聂家的盾阵。我刚刚藏好,就听身前传来一阵像是暴雨狂倾似的噼啪乱响,等我再看时,山上山下已经铺满了跌落下来的箭支。
“他们的箭射不进来?”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白骨城上箭支上附着的阴气,引起了落星峡大阵被阵法挡住在山峰外围。
等到白骨城的第二波箭矢也纷纷落地之后,我已经毫无顾忌的从盾阵中走了出来。
此时,城头上也跟着放下了一座吊桥,桥头正平齐的搭在了落星峡峰顶。看样子,对方是打算强攻了。
“一队弓弩准备!二队换战斧。守住吊桥。”聂麟的想法很简单,他手下人数有限,不可能守住整座落星峡,对方想合围,那就让他们来打。守住我们所在的峰顶,才是重中之重。
他话音一落,聂家前锋已经如潮水般的向吊桥涌了过去。
铁索桥对面城头上忽然黑云滚滚,流淌的云雾,像是倾泻的山洪顺着城头翻卷而下,到达吊桥时忽然倒卷入空,如同沧海中卷起了惊涛骇浪,眨眼间挑起了几丈高的浪头,形似倾斜欲坠的巨大墙壁,横在了铁索桥的一端。
忽然,滚滚烟雾中传来一声巨响,黑烟陡然向左右翻卷而去,数以千计的白骨士兵在索桥一侧露出了狰狞面孔。
正在坚守的聂家子弟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挥舞着钢刀的白骨兵从索桥多面狂扑而来。甚至有上百具骨骼,脚踩着桥梁上的两根铁索飞快突进,手举着钢刀向聂家子弟头顶斩了下来。
聂家子弟举斧相迎之下,成片的火花在索桥上迸射而起,几丈长的索桥在两军的巨力冲击之下,如同一条怪蟒凌空扭动,数不清的白骨从桥上摔落而下。
“弓箭增援,压制后侧妖物,后队向前!”
聂家子弟弓箭手举手向桥上抛射出了一片箭雨,不计其数的利箭如同飞蝗向瞬间倾盖了吊桥,桥上立刻骨屑纷飞,后排骨兵跟着为之一空。
“好!”聂麟大喜道:“就这么打,第二轮准备……”
还没等他下达命令,数百具口中衔着钢刀的白骨士兵,忽然从桥底下冒了出来,手搭着铁索翻到了桥上,硬生生挤进了聂家子弟的队列,与聂家子弟近身拼杀在了一处,硬是把聂麟的命令给憋了回去。
“怎么回事?”
聂麟俯身看向桥底时,却见上百具口中衔着钢刀的白骨士兵,桥上的鲜血像是漏水一样滴在白骨的头上,顺着光滑的头骨覆在白花花的骨头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排刚被剔了肉的死尸,悬在桥下左摇右摆。
仔细再看,那些尸骨正用白森森的指节扣着桥下的缝隙,一点点的向聂家子弟的方向快速的挪动。如果再不阻止,怕是用不上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就成从聂家子弟的脚底上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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