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郁回消息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单一个‘好’字后又发来一张风景照:
[这里确实美,但我认为不敌含藏桥。]
庆虞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心觉安慰极了。年郁这是再跟她保证,她只惦记含藏桥的人。刚才发‘另有裙钗’也是为了不将猜忌放在明面上,心想着年郁看懂了自会回应,她是如何都不愿意质问对方是否有了其他喜爱的姑娘,那会给双方带来很大的麻烦。
也许是因为没有感情经历,她对这方面的处理方式显得有失水准。
是不是该去找一些恋爱攻略来练习一下。
她向来是个行动能力极强的人,只要想到就会立刻去做。下载了一些恋爱教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归纳出几个并不是那么实用的技巧,第一个注意要点就是——表白绝对不能含糊,要正式正式再正式。
表白的套路就那么几种,但想创新又很难,怪不得世上这么多单身狗,那都是有原因的。
点蜡容易出事故,前两天就有个小姑娘在家摆心形蜡烛把家烧光了,男朋友跑的比狗还快。双重打击,没必要。
送花太俗套,但对年郁好像有效的样子,醉酒那晚发生那样的事,送了年郁一束百合花,她的状态很快就调整好了。虽然事后回想起来她的态度转变的过快,就跟那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但也不能因此抹杀那束花的功劳。
把送花这一条添到备忘录里,刚要继续看网页,窗口弹出邹树的消息。
偶像之光助演结束后加的微信,从没聊过天。
直觉她的消息内容跟年郁有关,果然,她发的是一张截图,图里是她跟年郁的朋友圈,一前一后。
附了文字:[这是?]
[我已经被拉进好几个群里了,大家都在猜你们的关系。]
又甩过来一个聊天记录合集,出自一个名媛群,光发来的消息里就透露着要约架的意思,一方立场坚定,觉得她跟年郁是纯洁姐妹情,上次年郁在她生日的时候还专门办了场宴会给她挑炮友。由此可见她们之间绝对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感动天地的纯纯友谊。
而另一方则是持相反态度,认为她们已经到了要说开的地步,时尚盛典那些酸词虽然隐晦,但大家多少上过一点学,还不至于听不懂,那分明就是把盛典当她俩互说情话的床榻,再加上今晚的两条朋友圈,这对基本锁死。
争论过于激烈。
庆虞看了半天,竟然觉得还有点道理。
邹树又发了好几条消息问,见她迟迟不回,又一条:
[怎么还没睡,洮市应该大半夜了。]
庆虞隔了几分钟才回:[这两天训练的内容比较多,记笔记呢,你要不要,我发你?]
邹树:[?]
[什么情况?]
庆虞:[我们的目标是演好电影,哪有把干货藏着掖着的道理,理应分享,你等会儿,我把这两天的文档给你整理一下发过去,之后你不在的几天我每天按时发,你拍完戏就看,好好学习,别谈恋爱什么的,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你说是不是?]
邹树:[……你说的很对。庆虞,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很多美食。]
庆虞稍微心虚了一下,总感觉脑门上长出恶魔的犄角,回复:[不用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把之前整理好的文档全部发过去,她又发:[太晚了,我现在要睡了,之后再聊。]
邹树那边发来一句晚安。
庆虞倒头睡下,一直到半夜下起暴雨,她迷迷糊糊的把床头的厚棉被拉来盖上,棉絮压在身上稍闷,她眉头蹙了蹙,窗子没关严实,雨斜着吹进来,面上湿湿的。
隐约听到室内有人说话,声音断断续续,被雨滴进湖中的声音掩了一半。
“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怎么没来?”
“不是说好一起死的吗?”
身体栽进沼泽般,无形的枷锁困住她,越挣扎陷得愈深。
“——你怎么还没来?”
熬了半天,她终于睁开眼,去看窗外时,发现空无一人,小镇寂静无比,甚至闻不得雨夜蛙声。
出了一身汗,又潮又黏。
两颊各贴了几缕头发,怔怔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后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件加厚的睡衣。
再次躺回床上时,再无半分睡意。
——你怎么还没来?
是谁?
谁还没来?
说好一起……死。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闭上眼睛强制入睡,谁想愈发清醒。
她只好坐起来,茫然的看着一片黑暗,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把捞过来,开机。
一点多的时候年郁发过消息,问睡了吗,还问,下暴雨了,有没有做噩梦。
她下意识咬指甲,颤着手打字。
被裹在黑暗里,向心上人求助。
——[刚醒来,好像睡不着了。]
不知道隔壁有没有住户,这样阴沉的天气,多少有点唬人。
消息刚发过去,年郁就打电话过来。
尖锐的铃声稀释了语声。
她立刻接起来,嗓音有些哑:“年老师?”
年郁那边稍稍沉默片刻,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把助理叫过来。”
头顶噼里啪啦,却半分都不影响她声音里的关切,庆虞道:“不用,可能是还不太适应这种小镇生活,明天就好了。”
年郁道:“明天还有训练,不然,我唱歌哄你睡?”
“……”庆虞失笑:“你会唱歌?”
年郁道:“唱的不好,只会一首。”
她说:“你躺下,别挂电话,我唱给你听,听一会儿你就睡着了。”
庆虞想象不到她唱歌是什么样子的,很听话的把手机放在床边,闭上眼睛。
年郁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迎着雨打莲叶开口:“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等你回来让我开怀……”
白光的《等着你回来》。
她的声线方起便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也许是雨夜的渲染,莫名感伤。
“还不回来春光不再,还不回来热泪满腮……”
朦然间觉得这首歌熟悉的像是刻在骨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意识全无,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她精神振奋,完全没有做过噩梦的虚弱,趁着课间她还偷偷看了一遍备忘录里的恋爱攻略,打算年郁回来的时候一一实现。
她略有疑惑,对于那方面她就是白纸一张,上回到底是……怎么把年郁弄成那样的,难道于此事,她其实是无师自通?
虽然醒了后一切都忘得干净,但潜在经验+攻略在手,无所畏惧。
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到了晚饭时,年郁发消息过来:
[周末上午回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她刚发完,魏逐尤就在大群里通知了。
周末上午回来,中午休息一下,晚上去烛光晚餐。
完美。
她给年郁回:
[周末晚上有空吗?]
年郁:[有好处给我?]
庆虞:[有,就看你几分诚心要了。]
年郁:[晚上给你唱歌听。]
庆虞:[好。]
聊完后才去吃饭,天乌蒙蒙又是下雨的征兆,她赶忙跑回训练地,迎面就和宣传组的人撞上。
她惊了惊,打算错开走,谁知道小姑娘皱着一张脸挡住去路,快哭的模样:“庆老师,救命……”
庆虞看她这模样,第一反应是训练地有色狼,差点要撩袖子,小姑娘道:“我听说您会公关。”
“……”
庆虞放下手,往后退了几步,道:“会公关的要被驱逐?”
“……不不,不是,只是宣传组的一点小麻烦,网上有人撕我们剧组,魏导刚打电话骂人,我们整个组都吓死了,走投无路,只能找您,庆老师,求您救命!”
听到这里,庆虞稍稍松了口气,道:“我刚才看了微博,没刷到剧组的消息。”
小姑娘说:“宣传组一直在删,一人十台设备,外加五个工作室。”
“……”庆虞道:“难道我们剧组有人犯法了吗?”
那她是不是也该跟年郁商量一下,双双出逃?
小姑娘看到她眼底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惋惜的情绪,眉头一跳,拉着她往办公室走,解释道:“是钟绚的新剧,跟《离歌》的剧情过分相似,不过《离歌》的设定是现代架空的两个国家,钟绚那个剧把背景设定改成了古代架空,就是换了张皮,剧情基本没变,整个组的人大把大把掉头发,已经没办法补救了。”
又是钟绚。
她那个剧组怎么回事,天天找别人麻烦。
办公室里气压不是一般的低,一群小年轻怔愣着看过来,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立刻从椅子上扑腾起来,齐齐喊了声:“庆老师!”
庆虞:“……”
老实说,在本职工作上她还没收到过这样的肯定,不知是悲是喜,开门见山,问道:“他们的剧本是小说改编还是编剧原创?”
一旁一个男生立刻将ipad递给她,道:“是原创。”
庆虞看了一下两方粉丝的观点,凝眉,心觉这次事情不太好解决。
钟绚那部剧背靠好几家互联网资本,从开播到现在,可以说一路披荆斩棘,毫不意外的包揽各大电视剧排行榜,黑粉试探过数据,并不是刷的。
那说明剧情过得去,制作也没什么能诟病的地方。
反观《离歌》剧组,投资方都是老牌资本,大部分娱乐产业都是院线电影,多少吃亏了些,对于新媒体那一套不太熟练,只能任人宰割。
再说剧本的事,假如那部剧是小说改编,那总有个先后顺序,小说发表的时间在网站有记录,不至于作假,剧组可以跟他们辩时间点,论证他们抄袭。
但是剧本是原创。
他们完全可以跟观众说早几年前就将项目外包出去,剧本写完的早,只不过剧组开工晚。
尽管《离歌》是七年前的小说,但他们照样可以坚持说自己的剧本是八年前写完的。
照这种情况看,辩时间点是没意义的。
她刷了刷营销号的评论,发现《离歌》方的粉丝都以书是七年前出的来论证对方抄袭,平白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也不知道是黑还是粉。
看她脸色不好,办公室的人都绝望了。连公关圈子里的活神仙都没法子,天要亡他们。
心里歇斯底里,面上又不敢显,辛苦压抑了半天,忽然有人喊道:“靠,这个导演还在微博阴阳怪气!!!”
旁边的男生把那条微博点开给她看,庆虞大跌眼镜。
那位导演只发了一句话:
——这种救赎梗有那么少见吗?
底下的评论全是附议。
小姑娘气的不轻,怒斥道:“操,救赎梗是很常见,但焦糖的那句台词也照搬照抄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句台词也很常见?”
“没办法,网友站他们,我们这边连主演都没官宣,占不到好处。”
庆虞看了半天,发现一个微博名为‘苏苒’的大v转发了导演的微博,还评论了一句:[救赎文我也写过,都是一个套路,如果这算抄,那全网没一个作品是干净的。]
这个人的名字好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思考了半天,终于想起来。
这个苏苒就是在她生日那天带头骂她,还说那是生日不是忌日,不用这么大阵仗的傻逼,翻了翻她之前的微博,基本上所有的劣迹艺人她都要站一遍,之前还给孟值那三个鳖洗白。
现在那三个鳖欠了一屁股违约金,连一点音信都没听到,估计到处讨生活呢。毕竟他们跪舔的荣祁一只脚已经跨进大牢了,他们还敢出来露面那才有鬼。
这个苏苒贱不拉叽的还留着力挺他们的微博,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
有冤家了,做事自然更有激情。
所有人心情低落,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庆虞搬过来一台电脑开始打字,男生在旁边看着,一会儿后,惊得合不拢嘴,词穷,只说道:“……活神仙实锤了。”
他忙招呼伙伴们,道:“今天你们都是见证官,我要拜庆老师为师,太强了,大神!”
庆虞打完最后一行字,道:“我们这次放火的路线要先从苏苒的微博开始,再引到导演,最后上升剧组。”苏苒这个垃圾的号今天她炸定了!
她把文字稿投到屏幕上,道:“前三个小时发这几条评论,变着法儿的发——”
第一条:
“也不知道《离歌》剧组有什么毛病,救赎文就是很常见啊,天天抄抄抄的,有意义吗?古代不也是这样,《金瓶梅》的故事开头都是搬运《水浒传》的梗,《红楼梦》模仿《金瓶梅》的写法,仿词仿句。一个是西门大家族的没落,一个是贾府的兴衰。《金瓶梅》二十九回吴神仙给西门庆的家眷相面、以诗词形式透露人物最终命运,《红楼梦》第五回宝玉游太虚幻境时,金陵十二钗的结局也是用几句诗剧透的明明白白。
还有《金瓶梅》第三回里的妓女张惜春,这个名字在《红楼梦》里变成了贾惜春。《金瓶梅》里西门庆跟家仆来旺儿的老婆苟合,来旺儿喝醉酒大骂西门庆——破着一名剐,便把皇帝打。这句话在《红楼梦》里王熙凤闹宁国府时也说过。这些放到现代,你们都会说是抄袭吧?可在古代人家都叫‘借树开花’,不叫抄,你们用过别人就不能用了嘛!”
第二条:
“马丁路德金被人指控博士论文抄袭,他的观点是:‘原创性只来自上帝,其余的一切在你之前都已经被人用过了,从来如此,仍然如此,将来也是如此。’虽然学术界当时闹得人仰马翻,但最后波士顿大学仍然没有取消马丁路德金的博士学位。希望各位鉴抄的都省省吧,别费力气了,就是看别人火,眼红屁吧?”
庆虞道:“这两条评论换着号发,每次发的时候改一下用词,等顶上热评了再买几个热搜,然后把引导大家‘重新定义抄袭’的罪名扣在苏苒头上,把她号炸掉。”
“这几条上热榜以后,我们再针对这几条找大v发,评论我都写在稿件里了,你们自己改改。”
这两条伪粉的言论很容易打击,只需要两句话:红楼梦是世界名著,他们的剧是什么?马丁路德金是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他们剧组是什么?
激起大家对抄袭的重视,让剧组自食其果。他们不是说救赎梗到处都是吗,那她就帮他们一把,借用经典来给他们‘脱罪’,印证剧本没抄袭。
原创不易,维权艰难,谁抄谁。抄还是没抄,其实压根说不清。
走别的维权路径也太没劲了,又得不到大众的支持,干嘛白费力气,还不如将他们捧到巅峰后再一脚踹下来的爽!
讲完基本思路,她打算去上晚课,结果带她来的小姑娘说:“庆老师,您晚上有没有吃火锅的习惯,我们请你,作为感谢。”
“这可得赏脸,要是没有庆老师,我们几个把电脑玩爆了也完不成任务,到时候魏导那大嘴一张,我们全都被他吞下肚去,没着没落的多凄惨。”
庆虞听笑了,道:“感谢就不用了,我该做的。”
小姑娘凑过来道:“要不然我跟魏导说说,减少您的培训期,让您多休息几天。”她看了看行程单,道:“下周是‘培养感情’,妈呀,七天的情感培训,要不帮您取消了?”
庆虞:“……培养感情是什么?”
“就是剧组按照演员在剧里的关系,给演员定制一系列加深感情的任务卡,什么五点钟起来看日出啊大半夜听音乐会之类的,完不成任务有惩罚,饰演情侣的要当众接吻,饰演对手的要被扔到跆拳道馆,特别折磨人,您演技那么好,每个老师都夸呢,我觉得没必要遭那罪。”
凌晨五点的日出,夜半的音乐会。完不成还要接吻?
庆虞郑重其事:“那我觉得这罪遭一遭也没什么,新生代演员就是需要磨砺。”
作者有话要说:马丁路德金的那句是原话,我记得好像是他被暗杀后某个女性朋友写的书里的话,但我想不起来了,等我想出来了就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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