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了一晚上,洗漱的时候连牙刷都抓不稳。这是她的手臂头一次被除自己之外的人使用,不知道年郁有没有跟别人一同睡过一整夜,若有的话她现在不应该还活着,那太不可思议了。
年郁醒来时还当这是她的小公寓,摸到寝室内唯一一扇门,推开,发现是阳台,又折回去。
庆虞指了指大门,“去洗漱。”
又不甚客气的将一次性牙刷和洗脸巾推到她跟前。
年郁恍然大悟,嘟囔了句:“多谢学霸收留。”
精英班的福利,一个寝室只住两个人,但另一个分到这间房的女生走读,不住校,所以四舍五入是个单人间。
卫生间和浴室是整层楼共用的,年郁出去洗漱的时候吓坏了不少人,大家都知道她不住校,但能在寝室留宿,说明是跟朋友一块来的,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襄中四美,可李茹旧和姬以筝周末都是回家住的。
一番暧昧的猜测后,有人看到她进了年级第一的寝室。
这下所有八卦群都轰动了,同学们都当起神算子,想知道庆虞还能在年郁的魔爪之下坚持多久,通常一个学霸堕落的开始都是因为遇上一个街头痞子。
群里开始押注。
年郁进屋后发现桌上放着一杯黑不溜秋的液体,“饮料?”她问。
庆虞带上书包,指了指门:“走的时候锁一下,谢谢。这是你的早餐,借宿管的榨汁机做的,面包、烤肠、芝麻糊,液体容易消化,不用谢。”
门关上的那一刻,隔壁寝室大约经历了一场短暂地震。
看来气得不轻。
当然,年郁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早自习睡了四十分钟,李茹旧和姬以筝在外面喊人,年郁一出去就迎上一顿破口大骂,姬以筝疯了一样揪着她的校服怒斥,“你烤冷面吃傻了吗?骚扰我女神!我跟你说我女神期末成绩退一分,我砸你小推车!”
说完后她把群里押注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又给予恐吓。
年郁倒没什么表情,扭头去看教室里正襟危坐的小大人,说:“赔率多少,我也押!”
李茹旧差点把她头拧下来:“靠,什么赔率赔率的,说的跟赌博一样。大家就是玩儿,你再让廖姨听见,我们谁还能活?你当他这些年紧箍咒白练的?”
她刚说着,看年郁往群里匿名投票。
李茹旧道:“你这人还真会顺杆爬,女神有说跟你做朋友吗?这期末考不到年级前五十,你就要跟精英班说拜拜了,说不定女神出资放个鞭炮庆祝呢,你咋还有脸投‘女神让你改邪归正’这个选项?”
年郁道:“那我要是进步了呢,跟学霸做朋友的第一步,先把学习搞上去。”
李茹旧讽刺她:“我看你压根没本事让女神为你腾出一秒钟的时间吧,那群傻叉天天幻想你把女神拉下神坛,我就觉得他们成不了女神是有道理的,想美事儿呢。”
年郁很赞同她的观点:“你说得对。”
姬以筝还在回味她的上一句话,忽然奋起伸臂,差点一巴掌甩过去:“做朋友?做你二大爷的朋友,谁答应了?”
年郁蹙眉看着她,“稍安勿躁,你的舞台又不在这儿,上你们小丑部落去。”
姬以筝:“!”
几个人刚说了一半,年郁已经进教室了,不过她坐下时脸色好像变得挺难看的,回头虚弱的跟庆虞说:“你那个早餐里面没放毒吧?”
庆虞摘下耳机。
年郁默契的又说了一遍:“你那早餐里放毒没?”
说着她便嘶了一声,捂住肚子。
庆虞觉得不可思议:“你真喝了?”
年郁面露苦涩:“你也知道的,我家境不大好,每天还要自己卖烤冷面赚钱,哪吃过那么好的,肯定不能浪费啊。”
庆虞表情慢慢严肃起来,她只是想吓吓她而已,预测正常人的行为,应该不会喝那玩意儿,年郁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
她说:“校医务室还开着门。”
年郁说:“你把我害成这样,就不管了?”
庆虞眉心一跳。
年郁又说:“笔记借我用用,不过分吧?”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借笔记而已。庆虞把全科的笔记全放在桌上,让她自己拿。
外面几个人看呆了,姬以筝恨不得长出两排好牙把教室门给啃了,嘴里蹦出几个字:“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
李茹旧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说:“别执着了,你跟女神那事儿就是个天大的误会,搁这儿无能狂怒顶什么用。”
一早上风平浪静,庆虞中午回寝室午睡,推门进去时,瞥眼一瞧,桌上还放着那个杯子,杯子的液体变得黏稠,黑乎乎的一坨,看了一眼,想吐。
年郁根本没喝。
这天中午突然刮起风,不至于树木摧折,但也能吹得叶子纷纷掉落,远处看像绿色花盏。花园里簇簇花朵不知羞耻的含苞盛放。
-
睡得不沉,天边泛起亮色后就起床了。
庆虞顺手朝边上一摸,摸空了。
她立即睁开眼,翻身起来。
年郁不见踪影。
下床去客厅,客厅一股热气,伴着香味。
也是件奇怪的事,她明明跟年郁一起睡的,年郁理应比她还累些,却起的这么早,她毫无察觉。
跑去洗漱,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前,嘴唇另一边又破了皮。
年郁从厨房出来,穿的日常装,露了一截白皙的腰,线条姣好。她看了庆虞一眼,在她跟前摆了咖啡,说:“庆老师不错啊,学得真快。”
庆虞拿手捂住脸,半天都没出声,麻雀偷食一样喝了口咖啡,装透明人吃饭。
两人今天还有任务,张喜宁来接的。群里魏逐尤还在阴阳怪气,说有的艺人可能把脸忘在洮市的家里了,这会儿在家里找脸呢,让其他人别等。
倒也不用动脑子,说的肯定是她和年郁。庆虞一想到魏逐尤那张脸,就觉得今天一天甭想安宁。
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不过张喜宁看到她嘴边被咬破的地方,还是唏嘘了半天。
她也好奇,这两人这么明显了,剧组的人都瞎了还是定向脑切除?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下车的时候庆虞扶了年郁一把,耳朵一片红意,说了声:“小心一点。”
年郁反握住她的手,欲笑不笑:“庆老师真有良心。”
有良心的庆老师并不打算回含藏桥休息,而是拉着年郁往剧组跑。要说这也不是个什么吉利日子,她昨晚倒是尽兴,尽兴的时候脑子稍微动一下都不至于想不到第二天有多尴尬。她跑的时候肩膀不自然的挺起来,好像上面站了俩鸟似的。
年郁把她的手扣紧了,拉着她往大院后面那棵树底下跑。
突然该换方向,庆虞身体往旁边倾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年郁把衣领往下拽。
酷日当空,她像朵刚摘下还滴露水的花,娇是娇,艳也艳,就是咄咄逼人了点。问庆虞说:“你一早上都不敢看我这儿?下口太重了,我一整晚都在想,以前哪里惹过庆老师,要让你憋到那会儿才教训。”
庆虞讪讪擦汗。
日记就是证据,里面详细记录了无数恩怨情仇。
想来想去,底气有了,肩上那俩鸟飞走了,她挺直腰杆,心里头给自己壮胆,迎上年郁的目光,看到她脖颈的齿痕,气势昂扬的说了声:“对不起!”
年郁并不打算接受,“你刚才眼神挺犟的,还以为你要打我呢。这儿也没人,确实适合家暴。”
庆虞:!
说着,她又想起来什么,疑惑地问:“你昨晚那动作什么意思?”
庆虞猛吞唾沫,问:“什么,动作?”
年郁一脸求知的样儿,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跟前是孔夫子,“就你下去时掐我脖子,挺疼的。”
“!”庆虞试图辩解:“我没掐!我没!”
年郁把衣领再往下拉,“你自己看。”
阳光变成毒蝎子的刺,把人眼睛戳不瞎不罢休。她修长的脖颈和肩胛骨自成美景,线条丰盈又极具美感,因阳光的照耀,边缘快要晕出阴影来。一条掐痕,深是不深,只是她皮肤太白了,看上去稍微触目,又添了点禁忌美,想象力稍微强点的就能脑补出一串广电明令禁止的剧情。
庆虞表情有点蔫儿,眼珠不动了,迅速将掀起的眼皮又放下去。
年郁佯装不确定的说:“啊,也可能是我自己掐的。”
两人在树底下站着,斑驳的影子跟牢笼一样罩住她们。树后有个小房子,门卫住的,离树特近。这时,小房子的窗动了动,里面探出两颗头。
那两人四目相对,尴尬的满脸通红,其中一个是宣传组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叫陈灼。
她头上顶着两片树叶,说:“年老师,庆老师,我们在玩捉迷藏,魏导说要培养大家的合作能力,我刚才一直……想提醒你们。”
陈灼说了会儿,旁边那个女生已经压抑不住八卦的天性,肾上腺素飙升,面上是关公同款红,小心试探:“庆老师……”
齿痕。
掐脖子?
!
玩的好开!
好想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陈灼敏锐察觉到瓜的味道,立刻拉着同伴跑,吃瓜第一线有可能被灭口:“那你们先聊,我们去别处藏。”
跑了一半,她又折回来,说:“庆老师,年老师,魏导说你们来了先找他。”
庆虞梗着脖子,那模样跟人头落地前的绝望没甚两样,说了个嗯,目送她们远去。
年郁看她一脸死的不明不白的冤屈样,刚想说话,见她又挑起根粗点的树枝,蹲下戳地。
“……”她道:“这是干什么?”出气?生气了?
庆虞接受了现实:“我挖个坑,进去躲两天。”
挖了半天,回头看年郁站在她身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很好奇,欲问,又怕年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活生生忍住。
年郁把她那点小心思看的透透的,拉着她站起来,说:“我就没长能让我羞耻的腺体。”后又补了句:“逗你的,但咬是真咬了。”
刚才过来时还有鸟叫声,这会儿都消失了,真他妈鸟都听不下去。
去魏逐尤办公室时,他正在跟李茹旧和其他几位编剧商量事儿,看见她俩来了,发挥阴阳神功,说:“哟,快给人俩腾地儿,好不容易找回脸皮来,不缓会儿能行吗?”
李茹旧给她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昨晚打算留宿在洮市时,庆虞担忧了一秒钟,但也只是一秒钟。现在报应就来了。
魏逐尤脸上肌肉抽搐,骂的词儿没重样过:“俩大姑娘了,好意思嘛你们?以后嫁给谁去,谁要?”
庆虞原本以为是什么咒来生来世的恶诅,没想到是关于嫁人,她立刻就不慌了,把自己的卡片拿出来,说:“我今天是十二点开工……”看魏逐尤脸上肌肉抽搐的更厉害,她立刻道:“但是就应该道歉,对不起!”
年郁说:“我今天不是休息吗?”
魏逐尤冷笑:“我让你去洮市休息?你俩就是死外边了魂也得飘回来。”
他道:“你俩前两天闹矛盾了吗?”
李茹旧这才明白过来,合着有后招呢。
庆虞看了看年郁,不是很确定的道:“应该没有吧?”
年郁点头,“好像没有。”
魏逐尤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他那眼睛一眨就能射出箭来,庆虞简直想搬座大山过来挡着。
煎熬了许久,魏逐尤又冷笑:“别跟我来这套,你俩关系不好,我知道!”一副先知的样儿:“行了,我还请教别的导演,俩主演关系不好该怎么办,警告你们,最好听我的,不然这电影拍不好全在你们头上。”
刚捧着纸笔进来的陈灼听到这话如听霹雳。
这两人、关、系、不、好!
她没再往里面走,摇摇摆摆跟剔仙骨一样,表情痛苦。
魏逐尤喊了声:“杵哪儿干嘛?”
陈灼嗓子干哑,说:“我只是在想,魏导真的英明神武。”
纸笔放在桌上。
魏逐尤问:“其他人呢?”
陈灼说:“他们去农家小炒吃饭了,那个餐馆干净,还挺好吃。”
魏逐尤道:“年郁,庆虞,你们中午让人带饭,在这儿写一千字赞美对方的肺腑之言,两点钟之前交给我!没我治不好的演员,也没我撮合不来的关系。”
他胸有成竹。
在场其余人都觉得没必要。
陈灼觉得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这两人关系没那么好,不然天天撒狗粮把狗都撑死了,谁给他打工?
吩咐完该干的事儿,魏逐尤领着人走了,把这间会议室给两位主演留着写肺腑之言。
庆虞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心里五味杂陈,跟年郁说:“这算是写检查吗?”
年郁想了想,“好像算吧。”
庆虞默了半天,这怎么写?要是只让她给年郁写,那一万字也不在话下,可……写给所有人看的肺腑之言,多少有点为难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写。
年郁在一边看她的表情,高深莫测的抱住手臂,道:“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庆虞往后退了一步,警戒线拉起,“什么事?”
年郁指了指自己的上衣,一件高领系扣的宽松露脐薄款毛衣,她说:“我只有这一件高领的衣服,穿着挺热的。”
看了看自己的半袖,庆虞道:“你跟我换?”
年郁摇头,“你咬哪儿了就亲哪儿,亲一下,我就帮你。”
庆虞缓慢摇头,“不,我……自己写。”
就一千字而已,她连《不要爱我》几万字的剧本都写了,还写不出一千个夸年郁的字吗?
听到她的回答,年郁登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笑容逐渐消失,梨涡也不见了,伸手摸她脸,满含失落:“庆老师,这就是你得到之后的态度吗?”
“!”
再聊两句就要上升人品了。
心一横,庆虞把衣服拉到肩以下,说:“那你咬我吧。”
年郁皱了皱眉,走近了些,“我图这个?”
庆虞声里幽怨:“不图吗?”
年郁把头埋下去,往她肩上吻了吻,没有再做更多。
肩膀抖了抖,凉凉的触感,嘴唇覆上去时轻轻柔柔的,盛夏晚风扑了满面的错觉。
庆虞握紧了手,看她抬起头,又说:“其实,我亲一下也可以。”
她往年郁那边倾身,年郁躲开,正色道:“庆老师,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夸我吧。”
说完就含笑坐下,提笔写字。
好半天,回头看时发现庆虞还站着没动,一脸幽怨色,与她目光碰触,略带受伤的道:“年老师,原来这就是你得到之后的态度。”
她还挺会演,摆两台机器她能立马掉几串泪珠,再来几个沉迷女色的观众,年郁觉得她这不道德的名儿坐实了。
看人家还一动不动站着,只好道:“庆老师身体真好,但这儿不方便。”
庆虞:“……”
这还真是冤枉人了,庆虞绝没有前一天晚上折腾人第二天接着折腾的想法,就是被年郁挑的,她没想在这儿。
今天在哪儿她都不可能再干什么了。
最后甩了句,“年老师,我觉得你变了。”
年郁看她终于挪了位置,坐下来,蒙头写字。耐心十足,手臂撑在桌上看她,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她又说话了,还带点委屈:“以前你亲我都不问我,我亲你就得问,亲多了我就不值钱了。”
年郁把人逗郁闷了才罢休,揽着她的后颈,往她唇上亲了一下,重重吮了吮,退开一点,“记得好清楚,作为奖励,我给你写那一千字。”
!
庆虞摸了摸嘴唇,犹豫了:“我还是自己写吧。”
年郁把她的纸笔拿过去,说:“这么不相信我?得到了就不值钱了嘛?”
庆虞:“……”
下午罚站的时候,庆虞想,年郁值钱是肯定的,但她干的事儿是真一如既往地令人无语。
她哄她午睡,自己写了半天,都没给她看就交给魏逐尤了。魏逐尤看了以后很久没说话,把所有人叫来开会,让她俩罚站,当着所有人的面。
庆虞捧着两张纸,看年郁自己那张上面写:
——庆老师乐于助人,乐善好施,她那颗金子般闪耀的心让人感动。
然后是一堆的排比句,句型就是庆老师的某项出众品德,后面赘一句她那颗金子般闪耀的心。她替庆虞写的那份还刻意变过笔迹,句型一模一样,依然是以年老师的某项值得称赞的美德为首,再赘一句她那双如太阳般耀眼的眼睛让人泪目。
可不得泪目,太阳都毒成什么样了,就是二郎神来了那也得被毒出三行浊泪。
重复字数达到全文字数的三分之二。
庆虞转脸看年郁,发现她一直在看她,更不明白了,愣了半天,忽然小声道:“你不是骗我的,你真没长那腺体。”
年郁点头,说:“坐着容易得病,站着也挺好。”
庆虞把纸折起来,“你说得对,但下次尽量不要这样了。”
魏逐尤听到这边的交谈声,又发阴阳功:“学学人家,站那儿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谈天说地,这都是修养,好好学着点儿,平时一个个都别那么要脸。”
李茹旧看庆虞的背僵直,想笑,甚至想建议魏逐尤把谈天说地替换成谈情说爱。
那俩多好。
会议结束后,魏逐尤说:“今晚两次考试,一次笔试一次面试,主演不参加,但,”他像是要拿眼神把站着的那两人送到墙那边,说:“你们俩给我写五千字的培训感言!手写!”
走前他又加了句:“明天放假,后天开机宴。”
镇妖塔一走,会议室的人全疯了,一个个跟高考七百分的未来精英一样,笑容快从骨头里长出来了。
李茹旧走到跟前,跟庆虞说:“你怎么能信这位的文笔呢。”
她口中的‘这位’把庆虞拉到门那边,说:“走了。”
李茹旧哼了声,不死心:“文笔不好的朋友,该甩就甩。”
庆虞没回话,就被年郁带下楼了。
跟着一块儿下楼的都照顾两人的自尊心,完全没提起刚才的事儿,只是问她们明天有没有行程,年郁说了句有事,带庆虞回含藏桥了。
桥上人来人往,小镇人头攒动,二楼光线好,进屋还是躲不过烈日,床上的被子都热乎乎的。
庆虞把手按上去,灼的生疼,她又愁闷:“五千字。”
“年老师,你觉得我们俩的手能撑住吗?”
年郁笑了笑,说:“多加些标点符号,写一个字加一个顿号。”
庆虞默默拿出纸笔,指着对面的座位:“好了,我们写吧,认真写。”
开了空调,倒了两杯冰水,年郁又拿冰块给她。
从三点半开始写的,一直写到晚上八点多。
烈日慢慢变成夕阳,夕阳隐退后带来月亮,月色从纱窗透进来,庆虞抬头看了看,年郁还在写。
她已经写完了。
看她面上一层凝重,好像遭遇了破天荒的困难,庆虞起身走过去,截了她的笔,说:“我帮你写。”
年郁看起来有点困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把笔拿回去,“写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早上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吃的。”
庆虞把她拉起来推到床边,“我给你写,要是不让就家暴。”
年郁听了就笑,“庆老师威武啊。”
已经写了三千多字了,剩下的很快就能写完,就是字迹可能不太像,但庆虞尽量模仿的接近些。
写完以后她拍照发给魏逐尤的助理,瘫在床上动不了了。
魏逐尤收到后立刻看字迹,果然见年郁那份不对劲,他给李茹旧发消息,[看来她们和好了,庆虞帮年郁写了一千多字。]
李茹旧收到消息时很懵逼,她们和好已经是全剧组人尽皆知的事了。不止和好,她们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也耐人寻味,值得深思。
也难怪,魏导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儿他懂得少,就当这一回傻白甜吧,她回: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
月亮皎洁的接近透明,穿过树梢将光投在地面,小镇冷清起来,都是八十好几的人养老的地儿,这会儿早睡了。
刚吃完饭,庆虞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看了看年郁,她在这儿了,谁还来找她?
跑去开门,见外面站的是季岚。
她在外面来回踱步,拘束不已,看到庆虞后那害怕的眼神跟她上课玩游戏抬头就看到老师一样。
庆虞道:“季岚,快进来。”
伸手去拉她,季岚却躲过去,低着头,说:“对不起。”
庆虞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这些事很复杂,她自己接受的很困难,但是起因是她的疾病,而不是帮助她的人,季岚没有理由道歉。
她微微叹气,说:“你要是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得给你跪下来了。”
季岚进屋,这还是第一回看到年郁后没发飙。年郁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主动去了隔壁房间。
庆虞给她倒了杯水,问:“吃过饭了吗?”
季岚点头,“我小姨说你现在状态很好,那样我就放心了。”
“我能好是因为你从没放弃过我,你们都在帮我,我不可能怪你们,你相信我。”庆虞说。
拿起杯子,有点冰,又放下,季岚道:“我不管,我们还要像以前一样,你要敢变一点心我就不活了。”
庆虞忍不住一笑,起身去抱她,“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可我也是带你去看医生,把庆沅那个贱人带进你生活的人。季岚默然半响,说:“庆庆,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还有……年郁,不知道你有没有生她的气,我其实一直挺看不上她的,但这件事她……你不会怪她的,对吗?”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恨不得看庆虞把那个狐狸精甩了,可那一天,茶坞那间屋里进行一场治疗,年郁坐在地上,跟她说,她最害怕的是庆虞想起一点初中的事情就原谅她们所有人。
她只是得到了那么一点爱,就决定弃掉所有恨。她只是想要一点点爱而已,过去十几年却没人肯给她。
季岚听到这话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她们更希望庆虞恨她们的欺骗。
庆虞知道她的意思,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贵人,相信我。”
季岚抱她抱得更紧,又往她脸上亲了一下,说:“吓了我好几天了,太没良心了你,不早跟我说。”
拍她的背,温声道:“对不起。”
季岚哭了半天,把她松开后说:“既然说对不起了,那我得讨你点时间,明天下午有个聚会,都是我们熟人,你见了都认识,去不去?大家都很想见你。”
庆虞大概知道是谁了,“你们襄中四美?”
季岚眼皮抖了抖:“这么非主流的组合名就不要再提了。”
庆虞笑道:“好。”
季岚说:“那我跟她们接头去,地址我现在就发过来,明天下午六点。”
庆虞刚应下,她风风火火跑了,说:“那边刚开张,我跟姬以筝一块儿开的,就当开门庆,你跟年郁一定得到,我现在去找李茹旧。”
她跑的挺快,一溜烟出门了。庆虞跟出去,看她开车往茶坞那边去,转身推年郁的房门。
年郁就在门口站着。
“季岚说明天去聚会,你去吗?”
年郁把她揽过去抱,“我要说不去会被家暴吗?”
庆虞在她怀里抬眼,年郁笑,“去,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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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交上去后再没信儿,看样子是通过了。
照着季岚发的地址,一点多就出发,那地方在洮市萍暮广场附近,一个怀旧酒吧,远远看到门上的装扮时就能感到浓浓的老年迪斯科,不过进店后却发现这里面的装饰还挺有味儿,值得品味的中式美学,宽阔的品酒区上方有一大片带鎏金的绸缎,颇有青楼的氛围,墙壁上是画师描的拟古代夜宴图,把现代人画在墙上,无论其中深意如何,都让人觉得有点小学教科书的意思。
总体来说还不错,酒吧白天叫‘人烟鼎盛’,供工作完的人们休闲谈话,要是有学生愿意来这儿做作业也可以,只要不怕被家长打断腿。晚上酒吧的名字就变成‘不夜天’,歌舞升平,欢至天明。
两人牵着手进去,戴好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热出一身汗。
季岚早就在前台那边等,看到人后立刻跑出来领路,把她们带到订好的包厢里,又出去招待熟人。
李茹旧已经喝了半天了,她旁边还坐着一个齐耳短发的漂亮姑娘,长得挺眼熟,庆虞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姑娘像谁了,像姬菀。
她还想再看一眼,年郁把她眼睛遮住,凉嗖嗖的声气:“看不够了?”
当女朋友的首要法则就是学会及时认错,庆虞说:“不看了。”
两人走过去坐下,年郁刻意把她跟姬以筝隔开,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在中间建堵墙。
姬以筝啧了声,“至于吗,我当你化妆师你闲置我,现在当朋友叫来聚会,又孤立我?”
李茹旧捣了她一下,“当着你女神的面,注意点。”
一说女神,庆虞当即愣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她身上,她唇动了动,往年郁边上一靠,没话。
李茹旧感慨道:“有人欢喜有人愁。”
姬以筝一巴掌过去,差点打她脸上,“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
她骂完嘴贱的,又探出头看庆虞,说:“上一次见你还是在桃花湿地,我要给你化妆的,结果年郁抢活儿,后来她干脆不让我跟组了,不是人啊这些雇主。”
庆虞看到她那张跟姬菀过分相似的脸就手痒,抬头看年郁,年郁直接把她摁进怀里,对姬以筝说:“不当化妆师你也过得挺好,还有,你不是带薪休假吗。”
酒色渲染一场重逢,包厢里灯光乱打,跟乱窜的怪物一样,当光影在吊灯上拉扯时,吊灯跟成了精一样长满了眼。
庆虞看到吊灯上贴的小装饰,这个角度看活脱脱是刚挖出来的眼睛。
来酒吧消费还得考验胆子。
说到带薪休假,姬以筝喜道:“我们当年拜的那守护神可真有用,我当时许的愿望是以后可以不劳而获,瞧,这不就带薪休假好几个月,可太灵验了。”
李茹旧冷嗤:“那也是你苦了半辈子,该遇点好事儿了,别给人家守护神瞎添功劳,你当你七仙女下凡呢,守护神凭什么守你?”
姬以筝跟她理论:“但我们其他人的愿望都实现了啊,肯定是守护神显灵。你想当作家,这不就当上了,世上有女神这样的人,你竟然还能当上作家,没点怪力乱神谁信?还有季岚,季岚不是要搞电竞吗,她那俱乐部……好吧,守护神也可能记性不好,偶尔漏一个也是常有的事,但年郁和女神的愿望也都实现了吧,这不得再拜一次守护神?”
李茹旧听了觉得有理,指着年郁说:“你许的什么愿?”
年郁眼神微妙的看了她一眼。
李茹旧立刻明白了,“真那么灵吗,你真跟庆虞在一块儿了,靠,我不想信都不行了。”
她们聊得兴起,庆虞却听出了另一条信息,小声问年郁:“我也许愿了吗,我许的什么愿?”
年郁摸她的头发,眼神黯下去。
旁边的姬以筝大喊:“我知道——”
李茹旧又忍不住踹她:“你顺风耳啊,人家说句悄悄话都听得见?”
姬以筝突然认真的看着庆虞,说:“女神,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好吧,我不去拜一次守护神我不甘心!”
庆虞好奇:“那我许了什么愿?”
姬以筝怔了怔,看向年郁,又看庆虞:“这……”
年郁道:“吊胃口?”
姬以筝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她胡乱揉自己的头发,说:“行了,我说还不成吗?我不是怕勾起你们的伤心事儿吗,不识好人心!。”
她那会儿跟庆虞有点误会,以为庆虞喜欢她,许愿的时候偷偷看了她的卡片,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就让我们一同在烂泥中打滚,当光明普照,未来一定是永恒的金碧辉煌。
她当时窃喜好一阵,后来才知道那他妈是写给年郁的,又加倍伤心好一阵,缓了不少天。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筝第一次出场是12章,借化妆师那段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