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公园里游客不多,几乎所有的游客都带相机,也有一部分人携带三脚架,这些人三三俩俩往湖畔走去,李哲胸前挂着相机,肩扛三脚架,身后还背着一只包,在湿滑的石径上踽踽独行,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放慢脚步回头看。
“哲哥!”
喜出望外的声音,来人是位戴圆框眼镜,学生打扮的男青年,他胸前挂一台相机,肩上挎一只单肩包,手里拿着一副可折叠式三脚架。
追上李哲,男青年弯腰喘着粗气,身上的负重不轻,他顾不上缓过气,欣喜说:“哲哥最近好忙啊,好久没来参加群里的活动。”
“就两周吧。”李哲没觉得有多久。
“已经两周了!”
宋诺站直身体,他个头很高,体型偏瘦,长得白白净净。
两人边走边聊,宋诺滔滔不绝:“我跟群里其他人都不熟,哲哥不在,我都找不到人说话,有时想请教问题,也不知道找谁问。”
湖光潋滟,初冬的阳光穿过湖畔的树木,洒在身上。
李哲的身影如青竹劲拔,声音平和:“群里的人都挺和善,有问必答,你应该主动结交。”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宋诺富有情感色彩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他低头看脚下的石径。
“我们认识之前,不也是陌生人。”
“哲哥不同。”
“哪里不同?”
李哲抬起手臂搭在头上,仰头看向天空,言语轻松:“我们不也是在摄影群里认识。”
“不一样,我初次参加群里的聚会,哲哥就帮过我,教我怎么调相机,怎么找拍摄角度。当时都没有其他人搭理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有这回事吗?”
“有啊,哲哥真健忘。”
李哲笑了,满目的翠绿,湖风拂脸,耳边还有鸟鸣声,他身处在喜欢的环境里,身心愉悦。
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越来越近,宋诺在湖边的一棵树上找到啼叫的鸟儿,声音轻快:“哲哥,那是只什么鸟?”
李哲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是一只黑头黄腹白腮的小型鸟类,很有辨识度。
李哲说:“是黄腹山雀。”
宋诺举起相机,他试图拍照,距离太远,拍出的照片不清晰,听着鸟叫声,宋诺说:“看起来明明那么弱小,声音却很响亮。”
“飞走了。”
宋诺的声音惊动树上的黄腹山雀,鸟儿拍拍翅膀飞得无影无踪。
两人继续往前走,找到最佳拍摄地点,那里早就聚集一群摄影爱好者,大部分是他们摄影群里的人。
李哲与里边的熟悉面孔打招呼,寒暄几句,找了处不那么拥挤的位置,他支起三角架,架上观鸟镜,忙碌一番,宋诺始终跟在李哲身旁,他也同样支起三角架,架上观鸟镜。
通过观鸟镜观察沙沚上的鸟类,并进行摄影。
拍鸟,是极其消耗时间的事情,需要耐心等待,并且还得眼疾手快。
初冬,沙沚上出现的鸟类还不多,等到十二月份,前来南方越冬的鸟儿基本都抵达了,运气好的话,能拍到濒危鸟类,李哲曾经有幸拍到一群勺嘴鹬。
勺嘴鹬,是一种小型涉禽,有一个像小勺子的黑色鸟喙。
傍晚,身边的人们陆陆续续收拾摄影器材离开,李哲低头翻看今天拍摄的照片,心里比较满意,也打算结束今天的湿地公园之行。
“哲哥,你会不会饿?等下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宋诺亲密地搂住李哲的一只胳膊,面上露出笑容,那是个不好拒绝的笑容。
“今天比较晚了,我回去还有点事。”李哲拿出手臂,把相机放进包里,扭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摄影也算是体力活了。
笑容凝固在宋诺脸上,须臾,他身体靠向李哲,仰起头问:“那下周你还来吗?”
“应该来不了,最近比较忙。”
“下下周呢?”
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很执着,衬衣领口的扣子束住细长的脖子,使他那副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看具体情况。”
李哲挥了挥手:“再见。”
“哲哥,下次再见。”
宋诺依依不舍地挥着手,他站在湖畔,目送李哲的身影消失在林径。
来到停车的地方,李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他将背在肩上的背包卸下,放在副驾驶座上,打开背包,掏出手机查看。
难得放自己一天假,享受随心所欲支配时间的快乐,尽情地欣赏野外的景色,进行喜爱的摄影活动,他没有留意手机铃声是否响起过,或者有信息进来。
有一个未接电话,同事的,几条未读信息,其中有两条由林然发出。李哲点开林然的信息,一条询问:“周末你在做什么?也是出去载客吗?”
另一条抱怨:“我也是傻,出来吹了一天海风。”
李哲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林然抱怨时的模样,一头柔软的头发被初冬的海风吹乱,手臂托着下巴,露出懊恼的表情。
两条信息都在一个小时前发来。
“今天不干活,我在湿地公园,正准备回去,大概……”李哲低头看手表,确认时间,“八点到家。”
信息发送后,李哲打开朋友圈,他偶尔会去浏览林然的朋友圈,见到林然今天在朋友圈发布一张自拍照,从背景看,应该是在游艇甲板上拍的照片。
他的摄影技术不错,照片里有蓝天,海鸟,大海,还有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和清亮的初冬海景很搭。
搁下手机,李哲发动汽车,准备回家。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天边霞光已经消匿,黑色的夜幕降临。
汽车行驶在路上,驶进高速服务区,李哲刚停好车,手机忽然响起,他低头一看,是林然,立即按接通。
“太阳打西边出来呀,你周六居然没去载客。”
“我和几个朋友到湿地公园拍鸟。”
“朋友?”
林然愣住,他知道李哲有摄影爱好,但没想到李哲生活中有朋友,发出感叹:“原来你也有朋友啊。”
想想李哲家中,连一双给客人准备的拖鞋都没有,而且家中极其干净,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毫无人情味的气息。
听见林然的笑声,李哲说:“废话。”
“也对哦,我们就是朋友嘛。”
林然这句话显得呆头呆脑,他稍作停顿,忽然说:“李哲,我现在就在你就家里”
“有密码,你怎么进去?”
“当然是输入密码。”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密码吧?”
“唔,我是看到你输密码,就记住了。”
一阵沉默,李哲确实有小小的介意,讨厌任何人闯进自己的私人空间,甚至刻意与人保持距离,这或许是孤僻,或者是自我封闭的一种表现。
“我本来要回自己的家,不知道怎么就将车开到你住的小区,有些累,没多想就打开门,进去你家歇息了。”
林然意识到自己未经允许,确实冒犯,做出解释。
李哲声音平和:“没事。”
抬手看表,大概还有半个钟到家,一时竟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李哲其实已经意识到,如果是别人未经许可,擅自进入他的房子,他肯定会表达不悦,不知不觉间,常来他家蹭饭的林然,显然正被移出“外人”行列,而变成自己人。
八点还不到,李哲回到家中,打开家门一看,林然在客厅吃外卖,茶几上立起手机,声响洪亮,正在播放电影。
“我叫了披萨。”
口中塞满食物,口齿不清,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根沾有番茄酱的薯条,用手背推了推桌上的一大盒披萨。
可乐、披萨、炸鸡、薯条等食物摆满一桌,还有手套、纸巾、番茄浆包、叉子等物在桌面四处散落,有一根叉子甚至掉落在地板上,一些食物碎屑洒在桌边。
一向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客厅,大变模样,再看向吃得一嘴番茄酱的林然,李哲按住额头。
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叉子,并着手将桌子稍微做下清理,李哲这才坐下,林然拿来一只杯子,给李哲倒饮料,念他:“我说你有洁癖吧,你还不承认,吃完后再收拾还不是一样。”
接过杯子,李哲盯着林然身上披的毛毯,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然似乎没穿长裤,毛毯下是一截光滑的小腿。
“啊,我忘记了!”
林然慌乱地用毛毯将自己外露的小腿盖住,他缩在沙发上,像只鸵鸟,面对李哲质问的目光,林然委屈巴巴:“我不知道你家的洗衣机没有烘干功能啊!还好,没把衣服全扔进去洗。”
还以为别人家的洗衣机都自带烘干功能,没想到李哲家这台不是。
结合他只穿打底衣且没穿长裤,与及洗衣机没有烘干功能,李哲大致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向晾在阳台上的外套和裤子,林然一小时前才去摸过,还是湿的,估计后半夜也不会干了。
裹紧毯子,林然低着头,感到十分尴尬,还很沮丧,李哲看见他的窘样,站起身,朝寝室走去,没多久取来一条裤子,递给林然。
李哲说:“先换上。”
林然接过裤子,背对李哲,他身上仍披着毯子,以毯子做为遮挡物,默默将裤子穿上。李哲的裤子穿林然身上显得又宽又大,林然卷起裤筒,提了下裤腰,虽然不合身,总比穿条短裤强吧。
小媳妇样坐在桌前,拿起一块披萨咬上一口,想起今天被蒋鑫骚扰,林然心情还是有些郁闷。
“你在我家洗澡?”
李哲观察到林然的头发蓬松,是刚洗过澡的样子,而且浴室的门大开,一条浴巾歪歪斜斜挂在墙上。
“嗯。”林然点头。
他来过李哲家好几次了,也曾在李哲家中洗过澡。
见李哲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林然表示:“我洗完澡后,有拖过浴室啦。”
上次在李哲家中洗澡,林然把水溅得到处都是,又没拖地,自己差点滑倒,那次被李哲念叨,这次林然很自觉。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用我的浴巾,柜子里有条新浴巾?”
“唔,好像有这么回事。”
把手上的披萨吃完,林然拿起饮料吸上一口,痛改前非:“我下回自己带条浴巾过来。”
看来以后是打算时不时到李哲家中蹭吃蹭喝,成为家中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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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哲(按住额头):我头痛。
导演:我看你明明是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