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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
宋诺话语停顿,他点了下刹车，放慢车速，不宽敞的乡道上,迎面驶来一辆大卡车,卡车行驶的声音很吵。
卡车远去,宋诺继续讲述：“从那以后，我爸就对我很失望，我在他眼里成为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我爸说都是我妈的过错，她对我太纵容,我不得不到乡下奶奶家过暑假，接受他说的野性教育。”
低头将汽车从一档换成二档,三档,加大油门，提高车速。
手动挡汽车，宋诺一开始开不习惯,有些手忙脚乱，驾驶上这一段行程，已经很顺手。
宋诺朝副驾驶座投去一眼，李哲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他的眼皮沉重,几乎睁不开。
李哲的右眉锋上有一处磕伤，那是药效起作用后,他迷迷糊糊之际，脸撞在方向盘上,留下的伤痕。
与此同时,汽车因为无人控制，冲向道路一侧的防护栏,撞击并不猛烈，当时的车速很慢，李哲出于老司机本能，在脑子不大清醒的情况下，仍然做出减慢车速，踩刹车的操作。
宋诺没有受任何伤，他下车，将意识模糊的李哲从驾驶座挪到副驾驶座，自己则坐上驾驶座，他驾驶李哲的汽车，改道走一条没有道路监控，车流少的偏僻乡路。
宋诺继续讲述他小时候的事，一路上讲得很投入，他说：“哲哥，小时候去过乡下吗？乡下的孩子都很粗野，满口粗话，不讲卫生，动不动就要打人，我很讨厌他们，只有一只小狗，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整个暑假里唯一的快乐。”
李哲听不清宋诺在说什么，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可惜无济于事。
药物使李哲的意识如同散沙，无法聚拢。
“它形影不离跟着我，白天跟我去海边玩，晚上我睡在床上，它就趴在床底下，它还是一只小奶狗，对我很依赖，我也很喜欢它。”
宋诺注视车前方，道路僻静，道路旁出现一座工厂，景象很萧条，工厂已经废弃，门窗破损，杂草丛生。
“好不容易可以回城了，我很开心，想将小狗它带回家，我妈根本不理会我的哀求，她朝我尖叫：你想带一条肮脏长跳蚤的土狗回家！每当这种时候我爸总是很冷漠，不过有时他也会朝我妈和我吼叫，让我们都闭嘴。”
再次朝李哲投去目光，见李哲双手抱胸，头自然下垂，他闭着眼睛，已经昏迷。宋诺心情似乎不错，继续讲述他的童年，滔滔不绝。
光凭力气，宋诺不可能制服李哲，不过他对某些药物很熟悉，而且有渠道获得。
“几年后，我奶奶去世，我跟爸妈回老家，我再次见到那条小土狗，它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它已经不认识我，朝我凶恶吠叫。”
宋诺面上露出微笑，那笑容阴骘：“回城的前晚，我寻着机会，恶狠狠地用木棍打它，听它嚎叫。”
李哲无声无息，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宋诺继续讲述，语气显得很愉悦：“我把它的尸体绑上石头，扔进水潭里，能想象好几天后，它才会浮出来，臌胀地像只死猪，散发着恶臭。”
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仿佛看见了狗的浮尸，很快，他面上的表情又起了变化，似乎感到迷茫：“如果它没有忘记我，没有背叛我，我就不会弄死它。它小时候是那么的温顺，我经常将它抱在怀里。”
宋诺伸出一只手去抚摸李哲的脸，他呢喃：“为什么总是这样……”
不舍、迷恋、幽怨、愤恨，不稳定的情绪出现在宋诺脸上，副驾驶座的李哲无知无觉，不省人事。
宋诺呢喃：“哲哥，我对你很失望，但我不会伤害你。”
汽车继续前行，行驶的方向不是回城的高速路段，而是一条通往城郊的马路，宋诺显然很熟悉道路，他没有开导航，踩着油门在道路上驰骋。
李哲的眉头紧皱，睡得并不舒坦，药物持续在他体内起作用，他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醒来。
汽车驶进一条沿路长满杂草的水泥路，在高大茂密的树木野草之间，能见到一栋栋整齐排列的别墅，这些别墅有的还是毛坯房，有的似乎已经装修完毕，但无一例外，没有住户。
这是一处位于城郊的烂尾楼。
宋诺驾驶汽车从荒草丛中穿过，他最终将汽车停在一栋二层别墅前，他解开安全带，转身查看身侧的李哲。
鼻子贴近李哲唇边，去探李哲的气息，手指抚摸李哲的脸庞，皮肤温暖，宋诺含情脉脉：“哲哥，我们的家到了。”
宋诺打开车门，抓住李哲的手臂，试图将对方搀起，李哲很沉，重重压在宋诺肩膀上，他双腿弯曲，咬着牙支撑。
搬运李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诺才走出几步，已经满头大汗，忽然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宋诺身形一僵，缓缓回过头，副驾驶座上没有任何遗物。
紧张的神经松懈了，宋诺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李哲的手机早在半路上就被他给扔了。
费尽周折，终于将李哲搬上二楼，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宋诺瘫软在地，累到大口喘息，额上汗水不停渗出。
室内的家具很少，客厅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栋别墅的内部装修还没完工，墙面没刮腻子粉，阳台上的栏杆也未安装，到处都显得很粗糙。
宋诺从地上缓缓爬起，朝一个房间走去，他推开房门，犹如进入另一个空间，房间内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房间中有一张摆满瓶瓶罐罐、各种古怪工具的书桌，还有两排靠墙的铁架子，架子上是好几具动物标本，主要是鸟类，也有兔子和猫。
书桌前是一张椅子，椅子上搭着一条毯子，宋诺进来取走毯子。已经是冬日，荒野寒冷，何况他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宋诺躺在李哲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声，用手指梳理对方乌黑稠密的发丝，他迷恋这具身体传递出的暖意，迷恋对方身上的气息。
“哲哥，你能听见鸟叫声吗？”
那间摆放标本的房间房门大开，看得见架子上几具自制的鸟类标本，宋诺言语轻柔：“你听，那只黄腹山雀的叫声多美妙。”
从宋诺的视角看，正好看见架子上摆着一只黄腹山雀的标本，它曾经是有生命的，生活在林间的生灵。
闭上眼睛，仿佛和李哲身处林中。
“鸟儿总是来去无踪，它们有翅膀，自由地到处飞翔，不过现在它们都成为了我的收藏品。”
宋诺睁开眼睛，用手臂支起身体，他痴痴看着李哲的睡脸，低喃：“哲哥，以后，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
宋诺把头枕在对方肩膀上，想象他们耳边是林风鸟语，置身于安静的森林。
城郊公路旁的一处荒野地里，一只手机正在响动，屏幕发亮，显示通话人的名称是林然，屏幕亮起很久，之后才变暗。
此时已经是黄昏，晚霞映红烂尾楼区的天空，长得异常茂密的杂草树木在晚风中摇曳。
窗外飘来一片晚霞，林然再次拨打李哲的电话，通话依旧无人接听，放下手机，林然感到很困惑。
李哲明明说好，下午三四点就会到家，不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林然进入摄影群，和群成员逐一问询，大部分群成员都做了回复，几乎都表示，李哲很早就回家了，下午没见到他。
“你问过宋诺吗？他总是跟李哲在一起。”
“问过了，他没回复我。”
在摄影群里，林然正与一位群成员交谈，他心里有点懊恼，搞不好，自己被宋诺拉黑了，宋诺根本没看见自己的留言。
想到这人对自己有着很大的敌意，不排除被拉黑的可能。
“请问，谁有宋诺的手机号码？”
“小然，群公告里有全体群成员的联系方式，你往上翻翻。”
“谢谢！”
林然连忙去看群公告，在一众群成员的联系方式中，找到宋诺的手机号。
电话拨打过去，许久才拨通，宋诺阴冷的声音传到耳边：“谁呀？”
“宋诺，我是林然，我现在联系不上李哲，他的手机打不通，我想问你，你知道李哲几点离开湿地公园吗？”
“大概一点半吧，我们在湿地公园分开。”
宋诺态度冷漠，接着往下说：“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群公告里有群成员的联系方式，我在上面找到你的手机号。”
林然觉得这不重要，他接着往下问：“一点半离开，四点前就应该回来啦，现在已经五点了。宋诺，你知道李哲去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反倒来问我，是不是太可笑？”宋诺的语气带着讥讽意味，他不由分说挂掉电话。
冷静。
林然对自己说，他此时没心情因为别人的嘲讽而生气。
看来，还得再问问摄影群的成员，看谁中午见过李哲，李哲是否真得一点半就离开湿地公园。
林然自言自语：“别着急，这才五点，他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
坐在沙发上等待，看向窗外的天色在变化，晚霞逐渐消失，夜幕降临，从五点坐至六点，林然坐不住了，这期间他又拨打了李哲三通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也再次询问摄影群的成员。
有两名群成员说，李哲中午时就走了，走前还跟他们道别。据最后一批离开湿地公园的群成员反映，当时（时间大概是三点钟）停车场里没剩几辆车，不见李哲的车。
“会不会是遗失手机？”
“遗失手机不影响他回家。”
“那会不会是路上遭遇什么事，比如车跟别的车剐蹭之类？”
“那也不影响他接电话啊，除非是……”
群成员在讨论，一名成员话说一半，没敢再往下说，怕被人骂乌鸦嘴。
除非是在路上出交通事故了。
林然一只手抱紧抱枕，一只手握紧手机，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别胡思乱想！
怎么可能会发生意外嘛，李哲可是个老司机。
会不会是李哲的公司突然有什么急事，把李哲喊去公司干活？不排除这种可能。
林然起身，跑进李哲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提示有密码，林然尝试输入李哲家的门锁密码，电脑解锁。
这是台办公电脑，林然很少碰。
登陆李哲的聊天软件，林然查看与李哲聊天内容较多的同事，并给那位同事发去信息，没有得到回复，林然又给另一位李哲的同事发出信息，询问公司今天是否临时加班。
其中一位女性同事做出回复：“公司今天没加班，你是李哲什么人？”
从这位女同事的头像看，是个剪着短发，模样干练的女生，名字是张薇。
林然回复：“我是他朋友，今天下午，李哲的手机就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女同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还真是打不通，好奇怪，李哲的手机从来不离身。你联系过他家人吗？”
林然回复：“还没。”
李哲的家人。
李哲的父亲已经去世，抚养他长大的祖父母同样也已经去世，李哲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母亲，应该和李哲没有联系。
“如果不是我，可能你失踪了都没人知道。”
林然喃喃自语，心疼地抱住自己，想象自己正抱住李哲。
再一次拨打李哲的手机，仍旧是熟悉而冗长的铃声，电话再一次因为超时无人接听而自动断线，林然感到不安，仿佛落地窗外的夜幕笼罩在自己身上。
李哲，你到底在哪里？
忽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林然猛地抬起头，激动的查看手机显示的拨号人信息，看到拨号人名字，顿时又蔫了。
“喂，喂？林然，你怎么不出声？”
“带上你家李哲出来吃烧烤，我地点发你了，今晚艾嘉请客！”
魏雯雯愉快又活力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哲……”林然呢喃。
“什么？”魏雯雯没听清楚。
“我联系不上李哲。”林然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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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你看你就是对别人漫不经心，才没发现宋诺有人格障碍。
李哲（沉重点头）：我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