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直接占了最大的一片空地, 但他并不愿席地而睡。
付琅自然知晓自家少盟主的洁癖,能在这破屋里忍耐就已经万分不易。
他勤勤恳恳拖地擦墙,打扫了几遍, 连靠墙的窗户都擦得一尘不染, 旋即又寻了件干净的旧衣服整整齐齐的平摊在地上, 再将被子铺在上面。
花虔看着他娴熟的手艺,忽然觉得唐武派付琅跟随他们前来根本就是为了让他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当老妈子的。
毕竟像付琅这般武功高强又有“贤妻”属性的下属简直一个顶俩,带在身边不要太划算。
难怪原着里唐瑾出远门不是带裴元就是带他。
收拾好一切, 唐瑾才撩开衣摆靠墙优雅坐下。
花虔早就困得要死, 见这金尊玉贵的少爷总算是勉强满意了, 也打着哈欠靠墙坐下。
唐瑾的手臂和肩头都有伤,她不敢离得太近, 只紧紧挨着墙角。
暖和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眼皮便困乏得很,有一搭没一搭地垂下,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但是睡梦里并不踏实。
这屋子里本就阴凉,地上虽然铺了层衣服,但单薄得很, 也硬得膈人,墙壁靠得脖子僵直, 浑身都酸痛。
花虔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 难受得东倒西歪换姿势。
唐瑾半夜醒来觉得身体发寒, 他轻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就见被褥已经被花虔睡梦中裹去了大半。
花虔蜷缩在角落里, 身上紧紧裹着全部被褥, 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但睡梦中却眉头紧皱, 看起来很是难受。
唐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花虔嘤咛几声,翻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便熟睡过去。
唐瑾低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泛起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他伸手将她翻动间略微扯开的被子掩好,旋即抱着她靠墙阖目休憩。
明月当空,皎洁的余晖洒落在窗台。
长夜漫漫,鸟鸣幽幽。
一夜无梦。
*
花虔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坦。
面上温热,似是暖阳透过窗台照射到脸上。
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摸到了什么滑滑硬硬的布料,顿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精致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
花虔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弹起身子,就见自己居然睡在唐瑾怀里。
???
她明明为了不碰到唐瑾伤口缩在角落里睡的啊。
房间里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不在,被褥也都已经整理好摆放在桌上。
想来她昨夜在唐瑾怀中睡觉的样子也早就被看到了。
花虔老脸一红,旋即便无所畏惧。
清汤寡水睡一觉,盖上被子连聊天都没有,又是正经未婚夫妻,有啥好害羞的。
她理了理被压得凌乱如鸡窝的头发,却见唐瑾半晌也没醒,依旧睡得深沉,半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不由抱着膝盖望向他的睡颜,心下有些好笑。
平日里瞧着谪仙一般强大淡漠的人,也是会有困得懒床的时候。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连早晨的睡颜都挑不出瑕疵,瞧这脸细腻红润的。
花虔嘴角忍不住含笑,忽然想到唐瑾胳膊上的伤,她有些担心自己昨夜睡觉不小心压到了他的伤口,于是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衣袖检查,就见绷带一片深红,倒是不再流血。
她松了口气,指尖触碰到唐瑾肌肤的瞬间,却觉得烫得厉害。
花虔身子一顿,望向唐瑾,就见他嘴唇苍白,双颊有些异样的潮红。
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顿时被手心的滚热惊到。
她立刻解开唐瑾的衣衫查看身上的伤口,果然肩头那被鲛人尖甲刺伤的伤口一片狰狞红意。
“糟了,伤口感染了。”
花虔摸着他的脸焦急唤道,“唐瑾你醒醒,你怎么样了?”
然而唐瑾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呼吸灼热而沉重,身子无力歪倒在她怀中。
花虔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虚弱的模样,摸着他滚烫的身子一瞬间心慌,朝门外大喊道。
“来人,快来人!出事了!”
俏飞燕正在晨练,听到屋里的喊声连忙推开门跑进来。
“怎么了?”
“唐瑾的伤口感染了,他现在整个人发烧烧得滚烫。我带的药瓶没有能治疗的,有没有什么办法?”
“伤口感染?”
俏飞燕惊讶道,“他看起来那么能打,居然受重伤了?”
见花虔神色焦急,俏飞燕连忙安稳道:“你莫急,罗孚前辈经验丰富,又长年生活在这山上,定是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这时就见罗孚打着哈欠走进来,敲着后背无奈道。
“果然年轻就是好,睡一觉便精神焕发。但好歹可怜可怜我七老八十了还要睡厨房,大清早嚷嚷啥啊不让人睡个好觉。”
花虔见了他连忙道:“前辈,您看看他的伤口,他烧得整个人昏迷不醒,有没有什么药能救他?”
罗孚听到这话挺着大肚子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唐瑾身上的伤口:“哟,这么严重。”
他伸出三指按在唐瑾的手腕上为他号脉,眉头愈加收紧,沉静片刻后收手道。
“你们昨日遇到了鲛人?”
花虔应道:“没错,他的伤口就是被鲛人的尖甲所伤,我昨日已经将尖刺□□,敷上了消炎止痛的药,没想到还是感染了。”
罗孚颔首:“那便没错了。鲛人的鳞片、尖爪和牙齿都有毒素,只是毒素微弱,寻常时候只要处理得当便无事,这位小兄弟体质强悍,本不应该如此。但是他的伤口太深,毒素聚集在体内,再加之昨日没有休息好,身子又受了寒气,毒素便起了催化作用。”
“那应该怎么办?”
罗孚望向花虔笑道:“这个也不难,用白花蛇舌草入药便能药到病除。只是这药所在之处在岛北阴潮之处,皆有毒物遍布。”
“没关系,我去采。”
花虔连忙道,“您将药草画给我,我给您采来。”
罗孚见她如此果决,倒是失笑。
“小姑娘,你听我说完。那些毒物不可小觑,若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瞧着你武功也只是平平,何必搭上性命。这位小兄弟的病的确有些棘手,但若是用些寻常药物,以他的体质也能抗过去,只是要多受些日子的苦了。”
花虔听到这话,望向昏迷不醒的唐瑾。
他的眉头紧蹙,整个人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花虔心中仿佛被一只手莫名揪起,她的手敷在唐瑾的额头上,想要让他好受些。
“我知道被毒物蛰上的疼痛,但是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他难受一刻我心里也一刻不好过。”
花虔她目光坚定:“劳烦前辈先帮他制药,我现在就去找白花蛇舌草。”
罗孚见她这般坚定,便也不再多说。
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多问。
“我这便去将草药和地图画给你。”
“多谢前辈。”
待罗孚离开后,花虔朝俏飞燕问道:“付琅呢?”
“这里没有船只,他和贾公子一大早便去伐树制船了。”
花虔点点头:“等他回来让他照顾好唐瑾。”
俏飞燕见她执意要走,拉住她道:“要不还是我去采药吧,你没有武器若是......”
花虔安抚道:“你放心,我虽然武功比不上你们,但是轻功却不差肯定能尽快赶回来,而且对付毒物你的锁鞭也无用啊。更何况唐瑾是因为我才受伤,若我不还他这份恩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已经欠下一个人情,怎么能再让你去冒险呢?”
俏飞燕却有些困惑:“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
花虔耸了耸肩:“情意本就是相互付出,总不能我只享受他带来的好,却不愿意为他牺牲一次。”
说话间,罗孚已经拿着画纸和一个药瓶走进屋里。
“这是祛毒散,你将粉末洒下毒物便会散去。”
花虔收下药品感激道:“多谢道长。”
她低头望向唐瑾瞧了最后一眼,旋即拎起药锄快步离开。
*
岛屿北侧丛林密布,阴寒潮湿,脚下泥土都湿漉松软。
花虔根据罗孚所绘的地形图前行,穿过一条小溪,很快便在下游河岸找到了一株白花蛇舌草。
四周的确有些毒蝎爬行,不过花虔将药粉洒下那些毒蝎便纷纷散去。
花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药草前,拿出小药锄开挖。
这白花蛇舌草很是娇贵,需要连根挖起,整根入药才有效果。
她担心破坏药草,小心翼翼的将根部的泥土拨开。
好在这地方土质湿软,没一会儿便将药草挖出。
然而花虔还未高兴片刻,忽然感到拿着药草的手指一阵剧烈的刺痛。
那药草所在根部竟然藏着一个蜈蚣的小洞穴,蜈蚣此时已经窜身再次钻进了深穴之中不见踪影。
它瞧着身小,但是毒性却极大。
片刻间花虔的手指已经高肿,乌紫发黑。
她的头上渗出阵阵冷汗,忍着剧痛快速用细带缠住手指阻止毒素蔓延,然后用银针扎破手指让毒血放出。
做好一切,花虔不敢再耽误时间,将药草放入袋中起身朝山上跑去。
手指越来越痛,犹如刀割一般。
花虔一边朝山上跑,一边胡思乱想着。
居然好巧不巧就挖到了藏有蜈蚣的这株药草,她这倒霉的运气倒是百分百。
妈的,她都怀疑是不是系统给她叠加的DEBUFF。
这手指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该不会要截肢吧。
唐瑾啊,我也算是为你刀山火海走一遭了。
你可千万早些醒来。
千万千万,要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