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珩望向一脸阴狠的少年, 面上却挂着一丝淡笑。
“你配不上她,唐瑾,像你这样生来卑劣的人注定要被抛弃, 何必拉着无辜之人同你一起下地狱。”
花虔一愣, 花珩为什么要故意激怒唐瑾?
果然唐瑾听到这话, 眼中阴抑如暴风凝聚,原本尚且有一丝表情的面容彻底冷下,望向花珩的目光充斥着肆虐的杀意。
花虔看着他攥紧刀扇的手指骨节发白, 清瘦的手掌青筋暴起, 像是一头随时都会爆发的孤狼。
她顿时想起山寨中那具被捅成烂泥的尸体, 心中猛然一颤,下意识护在花珩身前喊道。
“唐瑾, 他是我哥哥!”
然而下一秒花虔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此时的行为无异于将自己推到唐瑾的对立面,是在宣誓自己对他的背叛。
唐瑾望向她毫不犹豫护住贾少龙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旋即无边的愤怒和嫉妒从心中喷薄而出。
他的双眼已经暗如深渊,修长的手指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然而他却压抑住杀戮的欲望低声命令道。
“鱼虔, 过来。”
到我的身边来,我才是你唯一在乎的人。
唐瑾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
他应该将花虔抢过来, 把贾少龙捅成一滩烂泥, 将他剥皮去骨分尸喂狗, 让这个所谓的哥哥永远消失世界上才对。
这样花虔才能属于他一个人。
可唐瑾望着那道挡在贾少龙身前的清瘦身影, 愤怒和嫉妒中却掺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难过和委屈。
明明之前她还阻挠着岳罗芝与他同台, 口口声声地说爱他, 如今却义无反顾的挡在另一个人面前。
哥哥……
就是那个花虔做梦时都惦记的人吗?
嫉妒如燎原之火燃烧着理智, 唐瑾的目光沾染着暴戾。
他必须死。
然而面对花虔, 唐瑾此时却倔强地想让她自己走过来,走到他的身边。
仿佛那样才能证明对于花虔来说,他才是唯一重要的人。
看着唐瑾的眼神,花虔身子有些发软。
她知道发疯的唐瑾是什么模样,那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想要将一切撕碎的野兽。
花虔咬着牙,竭力忍住战栗和恐惧想要走到唐瑾身边。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阻止他的办法。
但是还未踏出一步,她却感到手腕一紧。
花虔回头就见花珩拽住她的手腕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花虔一怔,她不知道花珩想要做什么,却最终还是停下脚步。
然后,她就见花珩抬眸望向唐瑾,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嘲讽。
“她从来都不叫鱼虔,她是花虔,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不是你的。”
花珩顿了顿,轻笑一声。
“原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唐瑾依旧面无表情,可他的面色无法掩藏地一瞬煞白。
他望向花虔躲闪的眼神,明白贾少龙所言非假。
唐瑾紧抿嘴唇死死盯着花虔,可她却回避自己的目光同花珩站在一处,仿佛那才是她的依靠。
耳边仿佛回荡着尖锐诡异的笑声,拉扯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唐瑾痛苦地按住额角,想要屏蔽掉脑海中的声音。
可是那些声音像是锋利的韧丝缠绕住他的身体,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像是要将他绞碎,却又像是鬼魅低声呢喃地诱惑道。
“杀了他。”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花虔就是你一个人的。”
花虔从未见过唐瑾如此痛苦的神色,仿佛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她看着他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直觉不能再让花珩这么刺激下去,低声催促道。
“哥,你快走。”
说罢她甩开花珩的手朝唐瑾跑去,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道。
“唐瑾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只是其中缘由太过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温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唐瑾顿时紧紧抱住她像是抱紧一块浮木,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里。
鼻尖是淡淡的果梨香,仿佛安定心神的良药让他脑海中尖锐的声音散去。
唐瑾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殊死得救的溺水者。
花虔见他的状态不对,不敢再多言刺激他,只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深埋在自己肩弯的呼吸。
不多会儿,急促的呼吸声就渐渐平静,花虔试探地小声唤道。
“唐瑾?”
回应她的,是一声传入耳畔的低笑。
花虔僵住身体。
这笑声轻眇而鬼魅,像是午夜梦回时攀附着脊梁而行的冰凉鬼爪,让她一瞬间汗毛耸立。
唐瑾按着花虔的后颈将她搂在怀中,肌肤相亲间不留一丝缝隙。
然而他却抬眸望向不远处凝望着两人的花珩,缓缓咧开唇角,扯出一个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他轻启薄唇,贴着花虔耳畔低喃道。
“上次就该杀了他的。”
“唐瑾!”
花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碾压住,她攥住唐瑾的衣襟想要抬头望向他,却被强行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唐瑾迷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染上薄红的耳垂,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栗,他的语气中愈加疯狂的愉悦。
“很快就好。”
一瞬间,花虔感到怀中一空。
唐瑾已经越过她飞身而出,手中折扇二十八道锋刀尽出飞掷向花珩。
花珩瞳孔剧烈收缩,猛地倒身而去双脚踏在石壁上点壁飞旋躲避锋刀。
然而锋刀尽数朝他的致命之处射去,封住他的退路。
花珩竭尽全力却也只堪堪躲过致命伤,鲜血飞洒而出,双臂和脖颈皆被割破。
他捂住脖颈,胸前的衣衫已经被猩红的血液浸染。
唐瑾却依旧没有放过他,转瞬间鬼魅般的身影已至身前。
刀扇直逼脖颈而去,企图将他的头颅割下。
不同于比武场上的戏耍玩弄,唐瑾此时招招皆是死手。
花虔见花珩处于下风明显不是唐瑾的对手,几番险些丧命。眼见刀扇就要割下他的头颅,花虔心中骤然一紧,来不及多想抽出长鞭甩去。
“唐瑾住手!”
“唰——!”
火光之下,银白色的长鞭上映照出扭曲而诡谲的红意。
时间仿佛在一瞬停滞,安静到可以听见地牢石壁上滴下的冰冷水滴声。
淋漓流淌的鲜血,飘散在半空的一角碎衣,还有飞落在地的荷包像是烙印一般停留在时间的画卷之中。
长鞭上薄如蝉翼的刀鳞锋锐地划破唐瑾的衣襟,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淅淅沥沥地从指尖滴落。
花虔没有想过要伤害唐瑾,她也从未觉得自己能伤到唐瑾。
一个强大如神祇的少年怎么会被她拙略的武功伤到。
她只是……想将两人分开啊。
丑兮兮的荷包飞落到她的脚前,打破了沉寂的时间。
花虔怔怔地低头望去,荷包已经被长鞭从中割裂,露出里面被红线缠绕的一缕青丝。
她捡起那缕青丝,素白的手中发丝一半浓郁如墨一半墨色略浅,此时却纠缠环绕不分彼此。
那是唐瑾和她的头发。
花虔抬眸望向唐瑾,火光之下,少年人面无表情地低头望向血流不止的手臂。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扎眼的疤痕。
那是被鲛人撕咬的伤口。
原本唐瑾留着它不让疤痕消退,是想让花虔每次瞧见都能黏糊糊地亲他。
此时却像个笑话一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唐瑾……”
花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望着他泛红的眼角最终却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
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是喜欢他的?
一切的语言都仿佛苍白无力。
此时的自己的确背叛了他,但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阻止。
唐瑾似乎轻笑一声,泛着泪花的眼角却骤然充斥着暴戾和杀意。
他攥紧刀扇,不顾流血的手臂再次向花珩冲去。
杀了他。
杀了他!
花珩似乎已经无力阻挡,虚弱地靠在墙壁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张开双臂护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花虔手中紧攥着红线缠绕的长发。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杀死,却也不可能再对唐瑾出手。
花虔此刻早已忘记了什么狗屁任务。
她只知道如果唐瑾一定要杀花珩她拦不住,她也无法当作一无所知地再像以前一样同他在一处。
那便先杀了她吧。
结束这混账的一切。
唐瑾望向眼前苍白的面容,愤怒,绝望,悲凉,嫉妒在一瞬间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他?
脑海中鬼魅般的低语再次响起。
杀了他!
杀了他们!
然而削向少女纤细脖颈的刀扇还是一偏,堪堪削断了她一缕长发。
与此同时,花虔背后的花珩却轻勾起嘴角,一掌击中唐瑾的胸膛。
瞬间,在花虔错愕的目光中,蓝色的身影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石壁上,力道之大让坚实的石壁裂开缝隙。
胸口被撕裂般痛楚,唐瑾单手撑着地面,鲜血口口呕出。
花虔见状登时朝他跑去:“唐瑾!”
然而她的脖颈一痛,旋即眼前一片黑暗。
花珩拦腰抱住花虔昏倒的身体,淡淡地望向唐瑾。
“知道为什么她可以为我去死吗?”
花珩看着从花虔手中飘落的青丝,声音飘渺像是回忆着从前。
“因为我们血脉相连,自小相依为命,我们爱彼此就像爱自己一样,如何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唐瑾按住胸膛再次咳出一口血,如巨石碾压的剧痛感伴随着呼吸阵阵传来。
他冷声道:“你一直在伪装。”
这一掌的力道如同崩山之势,直接重创他的肺腑,绝不是贾少龙平日里所表现的实力。
花珩扬起嘴角:“你还真是可怜,连自己母族的掌法都不认得。不过也的确,你母亲那个蠢货当初背叛魔教投入玉机门,却落了个被枭首的下场,唐武那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要与她浪迹天涯却连掌门之位都不敢为了她放弃。一个叛徒和一个懦夫,却生出来一个疯子,倒也真是绝佳。”
花珩垂眸望向他,目光中皆是厌恶。
“你就是个杂种。”
然而这句话却似乎并未对唐瑾造成任何伤害。
唐瑾甚至嗤笑一声,擦去嘴角的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鲜红的手掌展开刀扇。
鲜血流过黑晶玄铁扇上那副孔雀栖息图,像是一抹浓郁的颜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一笔。
他的声音阴冷透着疯狂。
“把她放下。”
然而花珩却只是轻笑。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他身后的石壁缓缓从中间打开,其后竟然是一条连花虔都不知晓的地道。
一列戴着黑色鬼面的教徒从地道中手持武器而出,挡在花珩身前。
“教主,属下来迟。”
“来得正好。”
花珩抱住花虔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地道淡淡道,“拦住他。”
“是!”
唐瑾冷眼望向冲来的教徒却并不恋战,他紧盯着花珩,越过众人飞身冲去。
然而那些教徒的袖口中却飞射出道道钩索钩向他。
地牢里空间狭窄,唐瑾此时身受重伤行动略滞,躲闪不及间受伤的手臂被一道钩索缠绕住阻止他的逼进。
手中刀扇扬起果断削断钩索,唐瑾任凭铁钩深嵌入伤口之内,转头朝地道冲去。
然而却依旧慢了一秒。
石壁轰然合拢,那道身影最终消失在眼前。
唐瑾立于石壁前,充斥着满腔暴戾与惶恐的一掌击向石壁。
石壁顿时裂开,满墙的碎石崩落,然而剥落碎石之后的墙壁却露出流光溢彩的黑色耀石。
那是黑晶玄铁锻制而成的密门。
唐瑾望向阻拦在眼前将他和花虔彻底隔绝的黑晶玄铁,胸口一阵闷痛。
他单手扶着墙壁,捂住嘴咳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冰凉的地面,眼前的人看起来虚弱得不堪一击。
可他身后的教徒们却被方才那能震碎山石的一掌震慑住不敢轻易进攻,只包围住他小心翼翼的步步靠近。
忽然,眼前满身是血的少年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众人皆是一愣。
他是疯了吗?
然而少年的笑声却没有停止,甚至逐渐放大,笑到单手按着额角双肩颤抖不止,肆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牢房。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沾染着鲜血的脸庞宛若山雪中绽放开的艳丽红枝。
“你们很喜欢玩吗?”
唐瑾转过身轻声问道。
他的音色清朗,此时却带着一丝沙哑平添了几分诱惑,愈加像是蛊惑人心的妖魅。
唐瑾咧开嘴角,略微歪头的望向众人,凌乱细碎的额发划过眼帘遮挡住幽若深渊的漆黑眼眸。
下一秒,众人瞪大眼眸看着他将深嵌入手臂的锁勾一把拔出。
铁勾拉扯着血肉被甩到地上,然而眼前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那就玩吧。”
作者有话说:
花珩:你个小崽子还想玩过我。
唐瑾: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