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突厥死士与府兵犬牙交错般的混战在一起,弓箭手投鼠忌器,根本奈何不得他们。弓箭手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和这些被围的府兵了。想到这,李潜挥刀砍翻两名围上来的突厥死士,抽出长枪,抡圆了将身边的突厥死士逼开,厉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想活命的就给我狠狠地杀!你们的亲人都在等你们平安回家呢!别让他们为你们落泪!”
一声厉喝惊醒了那些吓破了胆子正疲于保命的府兵。他们立刻想起的家中的亲人,也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生死较量,不能杀敌求生,就只能作刀下亡魂。求生的渴望让这些身陷生死关头的府兵爆发出了极强的斗志。他们纷纷发出一声声厉喝,手中的刀枪狠狠地砍(刺)向眼前的突厥死士。七八个突厥死士一时不查,被斩杀在地。
恰在此时,将军府大门中突然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两人身材异常魁伟,正是牛弼和马三奎。牛弼将李潜正被突厥死士围攻,不由得虎目圆睁,怒发冲冠,厉声喝道:“突厥狗贼!纳命来!”
洪钟大吕般的巨喝,震的所有人心中打突突。李潜立刻趁机砍翻了两名围攻自己的突厥死士,一踢战马,左手抖开铁枪,右手刀光如雪,生生从突厥死士中杀出一条血路。那边,牛弼与马三奎一个挥舞铁矛,扫、刺、挑、扎,一个舞动陌刀,劈、砍、扫、斩,突厥死士当者无不丧命。两人如沃汤泼雪一般,在突厥死士中杀出一块三丈方圆的空地。后面冲过来的府兵皆是马真的亲兵,各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见两人已经站稳脚跟,立刻兵分三路,两路在牛弼和马三奎左右清理他们顾不到的突厥死士,另一路直奔另一个路口,从背后斩杀突厥死士。
有了牛弼和马三奎等生力军的加入,再加上秦彝率领的百名刀斧手围堵和李潜大发神威勇不可挡,那些与突厥死士混战府兵才得以喘息。直到这时,有些府兵才忽然想起,先前马将军说过,一个突厥死士的首级能换五贯钱呢!没有了性命之忧,又能得到不菲的赏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府兵们立刻小宇宙爆发,一个个厉声呼喝着,痛杀突厥落水狗。
战斗其实没持续多久。很多府兵还没赚到那五贯赏钱,近两百名突厥死士便死伤殆尽。之所以能有突厥死士侥幸活下来,还是拜李潜百忙之中喝了一声:“留几个活口”所致。
李潜挥枪将面前最后一个站着的突厥死士扫倒,看着府兵将其绑起来,便策马来到牛弼面前。牛弼抖了抖长矛,将穿在上面的尸体抖落下来,笑嘻嘻地问道:“潜哥,杀了几个?”
李潜粗略一算,道:“大概五十吧。”
牛弼得意地笑道:“那不如我多。”他伸出拇指和小指道:“六十三个。”
一旁的马三奎突然忿然道:“变态!”说完扭头便走了。
李潜纳闷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牛弼笑道:“先前我与三哥打了个赌,他说我要能杀五十个以上的突厥死士,他就输给我一百贯钱。”
李潜恍然,道:“这就是你不厚道了。难道你不知道三哥不富裕吗?小赌怡情,何必坏了兄弟们的感情?快去跟三哥道歉,就说兄弟们赌钱是不对的,让三哥以后请咱们吃顿酒就算了。”
牛弼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对了,马将军在里面等你呢,你去不去?”
李潜摇头道:“先不去了,你赶紧把三哥找来,我们去西门看看。估计那边的好戏已经开锣了。”
与官仓和将军府相比,西门的战斗极为顺利。谢慎思将麾下的五百府兵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一百刀斧手和五十长枪手,全部隐藏在门洞里,第二部分是弓箭手,与官仓和将军府的布局一样,都是埋伏在两侧。另外一部分埋伏在后面,负责封堵突厥死士的退路。谢志成主动请缨负责大门的安全。原本谢慎思担心老叔的安危,没有不同意,但谢志成一再坚持,谢慎思无奈,只得应允。与官仓和将军府相比,处在西门的谢慎思有两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是城门楼高且坚固,可居高临下射杀敌人,二是城门有守军约两千人,其中能够临时调动的有千余人。谢慎思带着马真的手令,当值的校尉一看,立刻二话不说,竭力配合。
当突厥死士傻缺傻缺的冲击西门时,面对的正是谢慎思精心编制的天罗地网。谢慎思一声令下,西门前立刻箭雨如织,不过一炷香功夫,六百多突厥死士就只剩下了不足三百。部分侥幸避开致命箭雨,冲到城门下的突厥死士,立刻遇到了谢志成率领的一百多个刀斧手的迎头痛击。谢志成组织士卒迎战的方式与秦彝不同。他命令第一排的刀斧手全都屈膝跪在地上,斜举盾牌护住头和胸腹,刀斧只砍敌人的膝盖以下,第二排刀斧手也是斜举盾牌,紧贴在第一排士卒背后,刀斧只砍敌人的肩膀以上。两排刀斧手之后,是一排长枪手,双手平举长枪,只刺敌人的胸口。突厥人冲过来时,他们无论是劈砍还是刺击,都被盾牌拦住,而府兵上中下三路的攻击,几乎所有的突厥死士都无法抵御。长枪手刺中敌人后,向后收枪会将尸体向前带,这时两面盾牌会将尸体挡在外面,方便长枪手迅速抽出枪来。在谢志成喊着号子指挥下,一百五十名府兵不过用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将冲到门洞的大约百名突厥死士全部歼灭。剩下的突厥死士在府兵们四面包夹下,也很快被消灭。当李潜等人来到时,谢慎思正指挥府兵打扫战场。
此战,三处伏击地中只有西门谢慎思所部伤亡最小,只有不足百人,其中战死的有二十多人。其次是李潜实际指挥的官仓伏击战,伤亡约一百七十人,其中战死的约六十人。伤亡最多的是将军府处的伏击战,约两百八十人,其中战死的就有一百五十人。而突厥死士方面总计有一千四百人(其中有一部分并非突厥死士,而是与傻大头臭味相投的地痞无赖)。
李潜与谢慎思客套两句,便登上城楼,与当值的赵校尉见了面。赵校尉也是老行伍,早就听谢慎思说了先前李潜整治田旭的事,心中早就打定了不招惹他的念头,遂对李潜十分客气。三人在城楼上冒着凛冽的寒风聊了几句闲话,不久就看到西北方的夜空一片血红,谢慎思判断,那里应该是东大营。过了一炷香功夫,众人眼前出现了点点繁星似的火光,隐隐传来马蹄阵阵。李潜暗道,来了。
桓琮一马当先来到肃州西门前,周密紧随其后。桓琮望了望城楼上军容整齐的府兵,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抽抽的属下,立刻羞愧满面。
周密上前,道:“大人,是否叫门?”桓琮点点头。
周密立刻仰面叫道:“城上的兄弟快快打开城门!”
李潜等人实际上一直在城楼上观察,只是他们刻意躲到了火光照不到的暗处。看到周密出列喊门,李潜低声问谢慎思道:“下面喊话的是何人?”
第一三七章 拒敌(三)
谢慎思探着头仔细看了看,摇头道:“看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好象是桓琮校尉手下的周旅率。”
李潜指着城下的桓琮,道:“这么说那人应该是桓琮了?”
谢慎思有些不确定,道:“想来是的。”
李潜点点头,道:“劳烦谢兄询问一下。赵大人,请你命令兄弟们弓箭戒备,通知值守的弟兄,点燃烽燧。”赵校尉虽不明所以,但却没多说什么,小声吩咐手下的府兵弓箭戒备,又派了个机灵的手下通知值守的士卒点燃烽燧。
谢慎思走到城楼前,李潜紧随在他身后。这个位置有火盆照亮,下面能够看到谢慎思,却看不到李潜。
谢慎思大声问道:“下面是何人?”
周密答道:“我们是金山关桓琮校尉的部下。金山关被突厥人趁夜攻破,桓琮大人带我们撤退到此。”
此言一出,城楼上的府兵立刻眼神慌张起来,悄悄交头接耳。李潜急忙两步来到赵校尉身边道:“烦劳赵大人整饬一下,别让兄弟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赵校尉立刻依言,低声训斥了一番,府兵们这才安静下来。
谢慎思道:“桓大人可在?”
桓琮策马上前,拱手道:“某便是桓琮。上面的可是谢大人?”
谢慎思道:“正是谢某。桓大人此来可是要进城?”
桓琮喟然,下马道:“桓某战败失地,本应以死谢陛下,只是可怜手下这五千兄弟,不忍他们被突厥狗贼屠杀,这才厚颜来此。桓某别无所求,只求谢大人看在同袍之谊的份上,给弟兄们一条生路。”说着扑通跪倒在地。
五千府兵见状,立刻纷纷爬起来跪倒在地,“求大人开恩。”
“这……”谢慎思一见城下跪倒了黑压压一片,立刻慌了手脚。他知道这请求并不过分。军旅之人,本有袍泽之情,皆是性命相托的兄弟,如此危难关头,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实属应当。
谢慎思刚要回头吩咐,李潜上前道:“不可。”
谢慎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中大为诧异,他为何如此冷血?
李潜知道自己制止谢慎思会让他误会自己冷血,不关心下面府兵的死活,然而,他更清楚,如果打开了城门,那些缀在溃兵后面的突厥大军就会趁势而入,到时,不仅救不了这些府兵,甚至肃州城的几万百姓也将性命难保。
李潜望着谢慎思道:“谢兄,你可知道突厥人就在溃兵身后?一旦开了城门,突厥骑兵杀过来,如何能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