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思得知突厥人的动向,立刻与曹元炳、赵振国、陈芳分头率兵把守四个城门。他们能调用的只有五千多残兵和不到一万民夫。这些兵力分散到四处,每处不过四千人。面对七千敌人的进攻,而且在护城河也失去防御作用的情况下,兵力着实吃紧。若非事先按照李潜的指点,在城墙上浇水将整个肃州变成冰城,减缓了突厥人的进攻力度,后果不堪设想。
近半突厥人骑着战马来到城下,手持弓箭向城墙上覆盖射击,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其余突厥人则举着盾牌架着云梯快步行走在冰上,向城下冲过去。冰面滑溜异常,这些突厥人要一手架着云梯,另一只手还要举着盾牌遮挡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身体难以保持平衡。特别是被突厥人接连进攻了四次的城西门,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虽经几次火油焚烧,却没有完全烧干净,残肢断臂散布四周,又被冰冻在地上硬邦邦的,不小心踩上去就会摔个大马趴。摔倒事小,但城墙上还有许多弓箭手冒着突厥人的箭雨不断向下射箭,若这时摔倒却被流矢射中,那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突厥人在付出了少量伤亡后,很快就冲到城下,架设云梯的突厥人扔掉盾牌,七手八脚将云梯架上城墙。紧随其后的一队手持刀盾的突厥人嘴里咬着弯刀,一手举着盾牌,另一只手攀着梯子奋力向上爬。
城墙上,各军司马、营正大吼着命令府兵,“快,快,突厥人攻过来了,拒木手,赶紧推到云梯,其他人用滚石、檑木狠狠给我砸!”拒木手们立刻呼着号子,用拒木推翻云梯。其他士卒和民夫则将砖石、木头、冰块用力向下砸。一时间,呼号声、杀喊声、惨叫声、砸击声震耳欲聋,被砸中、摔下去的突厥人的鲜血溅洒在厚厚的冰面上,红的刺目。
虽然肃州军民同仇敌忾奋勇抗敌,但毕竟人力不足,近四十里长的城墙上只有不到万人防御,却有三倍以上的敌人在疯狂进攻,难免顾此失彼,出现漏洞。突厥人在猛攻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抓住机会登上城墙,双方离开展开白刃战。
与城下滑溜的冰面不同,城墙早就洒了木屑木灰用来防滑。突厥人乍一等上城墙还有些不适应,依然按照习惯脚下用力小心翼翼地前行。这给了守城士卒一个机会。守城士卒趁机砍翻了几名突厥人。但突厥人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登上城墙的突厥人在付出了上百人伤亡的代价后,稳稳控制住了西门北三里处一段十多丈长的城墙。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更多的突厥人顺着这条通道登上城墙。
第一八八章 偷袭
“特勤,是否该我们出战了?”突厥人的中军阵中,担任预备队主将的万夫长仆骨托德看到突厥人已经登上城墙时忍不住低声向摩罗请示。他是仆骨拖洛的堂兄弟,也是仆骨乞扎的亲信。一直想亲自攻下肃州为仆骨部雪耻。
摩罗摇摇头,道:“还不是最佳时机。且等等再说。”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用在攻城守城上一样适用。一旦攻城方能够控制住一个突破口,那么守城方的压力将成倍剧增。
接到消息的老许率领诸位豪杰前来救援时,突厥人控制的地方已经扩张到了三十丈长。原本还非常悍勇的士卒和民夫此刻也有些慌了手脚,不住后退。而原本就凶恶异常的突厥人此刻更加猖狂,不断步步进逼。
老许等人的到来立刻缓解了士卒的压力。一百多位豪杰如同一百多只冲入羊群的下山猛虎,纵横冲突,大肆砍杀,挡者披靡,杀的突厥人溃不成军,连连后退。眼看着突厥人能够控制的地方在不断缩小。士卒们的勇气再次蓬发起来,跟在众位豪杰身后奋力杀敌。
摩罗看到老许等人已经杀过去,立刻命令道:“托德,你率部直取西门,速速出击!”
仆骨托德听到命令愣住了。在他看来,不从突厥人已经登上城墙的地方进攻,反而去攻打双方正在鏖战的西门,实在有些不明智。
摩罗马鞭一指,解释道:“城墙上后来增援过去的汉人各个武功高强,勇猛异常,你们若从那里攻过去,一时半刻也无法打退他们。反倒是西门,双方势均力敌,正在激战中,这时你们前去增援,敌人定然不敌,一旦你们攻上城墙,那些汉人无法及时回援,只要你们站住脚跟,肃州唾手可得。”
万夫长恍然大悟,道:“特勤妙计。末将这就出击!”
万夫长刚要命令士卒出战,忽听阵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同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报!大营被偷袭!大营被偷袭!”
摩罗等人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只见二十里外的大营浓烟滚滚。这一下,除了摩罗其他人都慌了神。大营里有四万大军近一个月的辎重,看这火势,只怕辎重不保。
仆骨乞扎喝道:“速去救援。”
摩罗急忙道:“慢!”
众人疑惑地望着他,仆骨乞扎道:“特勤,营中有我军一个月的辎重,若是不保,这个月大军吃什么?”
摩罗道:“俟斤,肃州唾手可得,只要攻破肃州还愁没有辎重吗?”
仆骨乞扎内心也在挣扎,眼看着肃州马上就能攻破,但大营却被人偷袭,两难之下如何取舍?他知道摩罗的建议是为他好,毕竟,是他儿子命丧肃州城下,而不是摩罗的什么人。只是,若能一鼓作气攻破肃州还好,若万一不能,大营的辎重又被烧了,那四万大军可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思忖片刻,仆骨乞扎道:“特勤的好意老夫领了,只是汉人经常说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辎重无恙,日后完全可以再攻打肃州。若没了辎重,军心不稳啊。”
摩罗无奈。毕竟他只是副帅,而且这些大军里没有他的亲信,他若一意孤行,只会落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俟斤老成持重,本特勤佩服。就依俟斤之命。”
仆骨乞扎立刻命令道:“托德,你部速速救援大营。”
仆骨托德立刻领命,带着预备队迅速回撤救援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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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大营的这把火正是李潜放的。在侦知突厥大军进攻肃州,大营中只留下两千余人守卫时,一直被如何救援肃州困扰着的李潜立刻有了主意。他派冯安民通知牛弼率整编后的驿军悄悄摸到突厥人背后,趁突厥人的注意力放在肃州时袭击突厥大营,并纵火焚烧营中的辎重。
不过,事情的进展与李潜的命令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牛弼接到命令后,与马三奎等人一合计,觉得这任务太轻松了,根本没什么挑战性。所以,他们决定把事情搞大。
偷袭大营、焚烧辎重进展的非常顺利。正如李潜所分析的那样,突厥人根本不知道在肃州还有一支神出鬼没的驿军在暗中窥视,伺机而动。而留守大营的突厥人以为四万大军进攻肃州肯定是手到擒来。仆骨乞扎战前曾许诺,只要攻破了肃州,便纵兵劫掠三日。不过,这样的好事他们留守大营的就轮不到了,因此,他们很失落。人一旦失落,神经就会松懈。内因外因共同作用下,直到驿军攻入大营,很多突厥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千多突厥人几乎在没有进行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就被军斩杀了近一半,剩下的突厥人则立刻闻风而逃。
牛弼命人将突厥人留在营地的战马全都有皮索连起来,再将枪矛绑在部分战马的脖子两侧,令它们不能拐弯,然后在马尾上绑了柴草。焚烧了辎重后,驿军将战马全都驱赶到营地外,排成几排。脖子两旁绑了枪矛的战马排在第一排,并用皮索将它们与两旁和后面的战马连起来。
远远地望着突厥人回援营地,牛弼咧嘴一笑,道:“让突厥人好好尝尝火马阵的滋味。”
谢志成笑道:“古有田单火牛阵破燕军,今有牛老弟火马阵破突厥,传扬出去定成美谈。”
牛弼听了嘿嘿直乐。
等突厥回援军队冲近了,牛弼下令将马尾上的柴草点燃。柴草烧到马尾上,战马吃痛立刻发足狂奔。由于第一排的战马脖子两侧绑了枪矛,战马没办法转弯,只能带着后面的几排战马直冲回援的突厥人冲过去。
仆骨托德看到正面冲来一群战马,而且所有的战马都被皮索连成一体,立刻大吃一惊。若在草原遇到惊马群,有经验的牧人只须尽快制服头马,然后在外围安抚驱赶马群,乱马群很快就能稳定下来。只是现在群马连成一片,根本无法迅速制止,而且他带着麾下急行军回援大营,阵形没有展开,加上麾下的骑兵都已经把速度提了起来,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仆骨托德只能下令,“两侧向外展开。其余人准备砍断马匹之间的皮索,必要时屠杀迎面而来的战马!”
接到命令的两侧骑兵赶紧向外拉战马,尽力展开队形。其余突厥骑兵则抽出弯刀,迎上冲过来的战马群,将手中的弯刀用力砍下去。由于马速太快,而且皮索很细,目标太小,只有少部分骑兵砍断了皮索,大多数骑兵弯刀落空,没有砍断皮索,自己的战马反被皮索拦住。战马立刻顿住,直接将背上的骑兵摔落马下。疯狂的马群冲过来,碗口大的马蹄直接踩在倒地的骑兵身上,踩的他们死去活来惨嚎不止。后面的突厥骑兵见了,立刻放弃了砍皮索,弯刀直向战马脖子砍去。但一匹乱马被砍倒了,皮索却未断,马尸体被其他战马带着向前冲,反而将更多的突厥骑兵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