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兴将酒一饮而尽,道:“李老弟,虽然咱没打过什么仗,但一眼就能看出你身上有股不同于常人的杀伐果敢之气,除了沙场上的勇将,还有什么人能有此气概?至于这位牛老弟,更是凶悍之极,一看便是员虎将。”
李潜微笑道:“倒让伏兴见笑了。咱只不过是个生意人,哪里有什么沙发果敢之气?”
伏兴望着李潜,嘴角露出微笑,道:“看来李兄弟还是信不过咱啊。也罢,咱们不过初识,李兄弟心存戒备也是应该的。是咱唐突了。”
李潜闻言,思忖片刻道:“既然伏兴把咱当朋友,咱就明说了吧。不错,咱不仅是兴发皮货行的东家,咱另一个身份是昭武校尉。”
“啪!”一声,伏兴的酒樽重重拍在桌子上。他双眼圆睁怒视着李潜,喝道:“来人,将这帮犯边之徒通通拿下!”
外面的侍卫立刻冲进来,抽刀对准众人。众人立刻跳起来,抽刀准备迎战。张小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李潜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得鲁莽。然后对伏兴道:“伏兴,这是什么意思?先前还好久好菜的招待,为何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张小花出面打圆场道:“伏兴,切莫鲁莽,有话好好说。”
“小花,你闪一边去。等会咱再好你算帐。”伏兴训斥了张小花一句,便不理会他,转头望着李潜怒道:“什么意思?我吐谷浑敌友分明。对朋友自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呼。对待敌人,那就只有刀枪了。”
李潜惊讶地道:“你说我们是敌人?这又是哪门子事?”
“哪门子事?当年吐谷浑大汗与大楚的皇帝陛下有盟约在先,说只要吐谷浑不反,大楚不得对吐谷浑派一兵一卒。你既然是昭武校尉,却到吐谷浑的地盘来,分明是你们蓄意破坏盟约,咱若不加严惩,就是纵然你对吐谷浑不敬!”
李潜哈哈一笑,道:“这盟约咱也听说过。只是咱听说的和你说不一样。”
伏兴一瞪眼,道:“有什么不一样?”
“咱听说当年的盟约是,只要吐谷浑不反,大楚不对吐谷浑加一刀一箭。”
“这不一样吗?”
第一九五章 伏兴(二)
李潜摇头正色道:“不,不。完全不一样。盟约规定的是大楚不向吐谷浑加一刀一箭。刀箭是死物,没有人用,便不会进入吐谷浑。但人是活的。可没有拿刀箭的士卒对吐谷浑有威胁吗?试问,若是赤手空拳的士卒进入吐谷浑,你说算是对吐谷浑加了一刀一箭吗?”
伏兴立刻语塞。当年吐谷浑提出那个盟约的目的是防止大楚日后对吐谷浑用兵。但若派遣赤手空拳的士卒来吐谷浑算是对吐谷浑用兵吗?傻瓜也不会派遣赤手空拳的士卒来攻打吐谷浑吧?这算是破坏盟约吗?结论很简单,不算。
伏兴争辩道:“可你们手里有刀啊。”
李潜笑道:“你看看我们的刀可是府兵的刀?”事先李潜已让众人将军中制式横刀全部换成了民间的横刀,就是防备了日后有人以此为借口生事。没想到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伏兴自然能够分辨出军中制式横刀与民间的横刀有何不同。看到李潜等人用的横刀都是民间横刀,不由得底气泄了三分,但依旧忿然道:“你们这是钻空子!太可恶了!”
李潜摇头,道:“我大楚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均尚武成风,佩刀带剑实属平常。你看,小花不也带着刀吗?难道因为我等带着民间的刀剑来到吐谷浑就是违反盟约?那每年从这里经过的大楚商队不知有多少,他们算不算违反了盟约?你要不要将他们全抓起来?”
伏兴看了一眼张小花腰畔的横刀,道:“可他们不是府兵,你们却是。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潜道:“有何不一样?咱刚才不是说了嘛,咱这次来可不是以昭武校尉的身份来的,而是以兴发皮货行东家的身份来的。若是以昭武校尉的身份,咱得穿官服,披挂衣甲,打出旗号。你可曾见到咱的官服、衣甲、旗号?”李潜等人根本没官服、衣甲,更加没打旗号,就连骑的马也是从突厥人那里缴获的没有军队标志的战马。唯一能证明李潜身份的只有他藏在怀中的官印。
伏兴便李潜一通反驳,彻底无话可说。
李潜见状,端起了酒樽,走上前对伏兴道:“咱诚心想交伏兴你这个朋友,所以咱才坦诚相告。若不然,咱只要不承认,伏兴你有又何证据?”
伏兴盯着李潜好一会,李潜也满脸坦诚地回望着伏兴。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若伏兴真想对他不利,李潜可就危险了。当然,李潜若想对伏兴不利,伏兴也难逃一劫。
牛弼悄悄握紧了拳头。暗忖,若真打起来,自己该冲到哪个位置才能拦住那些侍卫,为李潜争取时间?而张小花却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两人。伏兴是他的朋友,李潜是他的主上,他可不希望两人大打出手。否则的话,他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其他人因为没有得到明确命令,只能继续对峙,紧张的注视着两人的动作。
伏兴望着李潜好一会,突然仰天大笑。李潜也开心的笑了。因为他已经确定,他交了个好朋友。
伏兴挥手斥退了侍卫,道:“李老弟泰山崩于面前而面色不改,果然英雄了得。咱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这个朋友,咱交定了。”
李潜笑道:“伏大哥的心胸咱也佩服之极。咱能交伏大哥这个朋友,不枉此行。”
两人举樽,一饮而尽。伏兴擦擦嘴,道:“老弟,告诉咱,当日是不是你带领五千残兵攻打四万突厥的?”
李潜微笑道:“那不过是士卒用命,咱不敢居功。”
伏兴一巴掌拍在李潜肩膀上,笑道:“好汉子!咱猜也就老弟你这种人物才有这等胆色。咱果然没看错人。来,来,来,咱再痛饮三樽。”
张小花见二人没有打起来,暗松一口气,立刻快步上前为两人斟酒。两人又同饮了三樽。
伏兴道:“老弟,先前咱问你认不认识那位将军,你怎么说不认识呢?”
李潜嘿嘿一笑“咱可不就是不认识。自己只能认识别人,谁会自己认识自己呢?”
对李潜这个狡辩,伏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拉着他坐在身旁,道:“老弟,你给咱好好说说当初的情形,让咱也好过过瘾。”
于是,李潜便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给伏兴听。当伏兴得知率领一千驿军袭击突厥大营,并连番击穿突厥阵形,直取突厥中军正是牛弼时,更是兴奋不已,立刻拉着牛弼痛饮一番,直喝的酩酊大醉,一个劲的高叫痛快。
第二日,李潜一大早去见伏兴。伏兴高兴地拉着他继续喝酒,李潜推辞不过,只得告诉他,此番西出玉门关实为了联络虎贲军里应外合攻打突厥,实在不能耽搁。不过,临走之前,李潜想拜会一下商大雷。
这个请求让伏兴很为难。他扭捏了半天才道:“老弟,不是咱不想帮你,实在是,怎么说呢。这位商将军也是咱佩服的人,真是条汉子啊。可,可他不在我这儿。”
李潜一愣,道:“莫非商将军离开了?”
“不,不。商将军目前还未康复,没有离开。只是,他,他在咱小妹那。”
小妹?李潜一愣。难道这其中还有故事?
伏兴看到他发愣,解释道:“咱这个小妹平日里骄横惯了,连咱这个当哥哥的话她也不听。当日就是她碰到了重伤的商将军,又与商将军的部属发生冲突,将他们全都抓起来了。后来听了商将军的事迹,她佩服的不得了,又是请了医生诊治,又是亲自照料,将商将军照看的无微不至。可有一条,就是不让别人打扰,说什么怕影响商将军静养。上次小花几次三番地求咱带他去见商将军。咱抹不开,就带他去了。结果被小妹知道了,要拿刀砍了咱。咱要不是跑的快,非被她砍了不成。”
李潜一听,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也太暴力了吧?对亲哥哥都敢拿刀砍,换作别人还不乱刀剁成肉酱了?不过,看这小丫头对商大雷似乎动了情。只是,若是这个脾气,那商大雷以后的日子……想到这,李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伏兴看到李潜打寒战,立刻关切地问:“老弟,怎么了?着凉了?”
李潜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那还有没有机会呢?”
伏兴摇头,道:“自从上次小花去了一次后,小妹现在寸步不离商将军,咱实在没辙。”
李潜听了万分失望,只得道:“如此,咱就不给伏大哥添麻烦了。只请伏大哥有机会替咱捎句话给商将军。就说,将军的心愿,咱李潜一定帮他达成。请将军好生养伤,他日有缘,李潜定敬将军三杯酒。”
伏兴连连点头,道:“老弟放心,咱一定转到。”
李潜长揖道:“多谢伏大哥。时候不早,咱也该启程了。日后得闲,咱再来拜会伏大哥。”
伏兴诧道:“老弟如何这般匆忙?再多住几日如何?”
李潜摇头,道:“伏大哥也知道,突厥贼子此刻正在甘州肆虐。肃州只有数千士卒,城外却有数万突厥虎视眈眈,咱早去一刻,突厥便早败一刻,西北三州的百姓便能早一刻逃离苦海。咱实在不忍心多耽搁。”
伏兴叹息一声,道:“如此,咱就不留老弟了。祝老弟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辞别伏兴,李潜等人一路兼程,不过两日便出了吐谷浑的地盘,来到瓜州。进了瓜州,李潜就遇到了一队巡查的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