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点来说,不去认亲对自己未曾不是一种保护。“老变态”师父这样要求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关切。所以,他也没觉得失落,只是点头应下了。
又说了会子闲话,夜已三更,李强辞别了“老变态”师父,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者是这些天来的反偷袭训练让他习惯了睡在房梁上,乍一睡在床上还真有些不适应。二者是因为“老变态”师父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刺激的他大脑异常亢奋,无法打坐也无法入眠。其实,真正刺激自己的并非是知道了创下不世功绩的李腾是自己这具躯体血缘上的父亲,而是李腾所创下的千里突袭一举覆灭突厥王庭这绝世功绩本身。至于与李腾的父子关系,李强还真没在意。一者李强是个穿越者,对宿主的血缘关系并不投入,自然对血缘关系带来的亲情本身就有些淡漠。二者,即便李腾是他父亲,但一个从未见过面父亲与一个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师父哪个更让他亲近?生父不如养父亲,听着虽然有些刺耳,可却是实情。“老变态”师父提出了不让他认亲的要求,他自然会遵守。
李强开始整理和消化“老变态”师父讲的这些事情。这是李强前世养成的习惯。经过整理和消化,他从听到的这些事情中分析出来五个问题。一是当年李腾率虎贲军如何准确找到突厥王庭的?现在不比后世,有详尽的地图,不怕迷路,还有全天候间谍卫星,能定位特定目标的位置。李腾在茫茫草原上又如何能不走任何弯路,直接找到突厥王庭?汉朝李广算是对匈奴作战的老将了,可讨伐匈奴时亲帅偏师出战,却因失道无功而返,致使一辈子不能封侯,可见在草原中行军的难度。李腾能成功,应该不是靠运气瞎蒙的。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二是昭武帝为何要在暮年对突厥开战,而且采用了非常冒险的掏心战术。一般来讲,年轻人比较有朝气,敢于冒险,而老年人则较为守成求稳。千里突袭突厥王庭发生在昭武帝三十七年,不久他就驾崩了。按他的年龄计算,他那时应该有五十多甚至六十多岁了,放在古代他已经是老年人了,为何他会发动异常冒险的千里突袭?突厥大汗威逼和亲?这应该只是诱因而不是主要原因。因为,即便突厥大汗威逼和亲,如果昭武帝不想打,两只大军对峙一段时间,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难道他个性如姜老尔弥辣?还是有其他更隐密的原因?
第三,当今陛下对李腾的态度。纵然如“老变态”师父所言,当今陛下与李腾不对眼,但身为皇者,怎能没有一点政治头脑?那时他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而李腾无论声望、权势正如日中天,况且李腾偏居西域,纵然独霸西域但却没有任何反叛迹象,对他形不成太大威胁,他为何非要对付李腾呢?即便是一定要对付李腾,为何不慢慢削弱李腾的权柄,等时机成熟再一举将李腾拿下,而非要在他势头正强劲的时候硬顶呢?难道他不怕李腾一怒之下真的造反吗?
第四,门阀士族的目的。当今陛下对待李腾的态度,纵然有个人因素在内,但与门阀士族们脱不开干系。因为门阀政治下,皇帝代表的是门阀利益。若是当今陛下仅仅与李腾有私人过节,门阀士族们也会想法设法的去弥合两人的关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结合上面的问题,可以看出与李腾不对眼的不仅有当今陛下,还有一些门阀士族,特别是某些皇亲国戚。而门阀士族一向以利益为重,如果是这样,那究竟是什么利益让他们与李腾不对眼呢?
第五,“老变态”师父。整个事件中“老变态”师父的态度令人玩味。起初他帮助李腾完成了千里突袭突厥王庭,创下了彪炳千秋的功绩,成就了李腾的显赫名声,让他得到了高官厚禄和极大的权柄。而后却因为一个女人于李腾翻脸,放弃高官厚禄怒而出走,纵然这个女人是他的小师妹,但他这样做似乎也有些太过偏激了些。须知,此时不是明末,他不是吴三桂,他的小师妹也不是陈圆圆(李强心中默念,原谅我吧,我那没见过面的母亲,我只是就事论事),他干嘛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且观其对李腾的愤怒,似乎也不全然是因为此事,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另外,他对待虎贲军士卒的态度也不同寻常。在此时,士卒的地位很低,毫不客气的讲,不过是当权者的工具而已,不然也不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在官僚阶层看来,重要的是胜利,而不是死了多少士卒。然而就在刚才“老变态”师父却说出“(虎贲军)三千多人的生命成就了李腾一人的显赫名声,李腾仍不自知,腆颜受之,而不觉有愧,真是可耻!”的话来,这话分明是一个悲天悯人,身上闪耀着人文主义光辉的思想家所说的话。可“老变态”师父却绝对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思想家。他杀起突厥死士一点都不手软,更没一点怜悯。唯一的可能是他与虎贲军士卒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他才特别在乎他们。可如果是这样,他离开李腾的时候为何没带走这些士卒呢?李腾知不知道他与这些虎贲军士卒的关系呢?如果知道,在李腾与他翻脸后,李腾会如何处置这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士卒呢?
第二十五章 出谷
李强的脑中乱成一团浆糊,他思索了很久也没找到五个问题的答案,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来,他才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时,天已正午。他急忙爬起来,匆匆洗漱了跑到正厅。却发现原本应该在正厅喝茶等着吃现成饭的“老变态”师父并不在。在他专用的几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压着几块碎银子和几十个铜钱。李强顾不得多想,赶紧拿起纸来看,却见上面写道:
潜儿吾徒:
为师本欲亲自嘱咐于汝,却见汝沉睡正酣,不忍扰汝清梦,特留此书以告汝三事。
一者,为师此去,为追查泄密之人,行踪不定,汝不必寻吾。
二者,此前种种,为师昨日已告汝知,汝须谨记为师嘱咐,不可去寻李腾。
三者,此地已被突厥所知,为师揣测,朝中必有人亦知,汝当即刻离谷,不可再回,几上些许银钱,略作盘资。出谷之后,务必多加小心,仔细隐瞒身份。汝已年届十八,为师特赐汝表字,曰藏拙。汝要仔细思量此中真意。为师留下图样,若有持此信物者,汝尽可相信。
为师所嘱,汝要谨记在心,切切。
知名不具。
信的下侧寥寥数笔画了一个图案,乃是一根曲折刚健的粗线,线条侧面有七朵梅花,呈北斗状。李强略加辨识,不禁哑然。这不是“老变态”师父以前多次教他画过的墨梅图吗?不过原来画的墨梅图都是上下排列,而信上的图案是左右排列。
李强仔细看着图案,确认除了将方向变换了,其他细节没有任何差别后,他拿出火折子,吹燃,将纸烧掉。看着纸张燃起,李强想到就要离开这小山谷,心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不说继承自李潜的记忆,单说来到这世界差不多有一年了,一直生活在这里,内心深处,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说离开就离开,心里总有些难以割舍。
暗自伤感了一会,李强心情才渐渐平复。他收起几案上的银钱,回房收拾行礼。行礼很简单,除了映月刀和短刀外,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常用的伤药、工具和一些干粮肉脯。将这些东西用一块葛布包了,刚背到身上,就听到外面小柱子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来,“狗剩哥,狗剩哥……”
“别叫了,我在房间呢。再叫房顶都让你震塌了。”李强不耐烦的回答。
小柱子跑过来。李强见他身上背着包袱和弓箭,右手里拎着长矛,左手举着一张纸张伸到李强面前,“我爹让我交给你的。”
李强有些诧异的接过纸,只见上面写到:“李潜贤侄:我要出去办很重要的事情,小柱子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如果他不听话,就狠狠地打他屁股。”
李潜看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禁暗自腹诽,这牛大叔可真是的,自己跑出去也就算了,还把包袱扔给他,难道自己是他家的保姆吗?不过……李强抬眼看了看身材魁伟的小柱子,心里思量开来。小柱子很听自己的话,身材又高又壮,功夫也好,特别是箭术出众,的确是当小弟的不二人选,留他在身边绝对有大好处。别的不说,就他的体形,自己缩在他身后,一点都露不出来,什么明枪暗箭都奈何不了自己,乃是绝佳的人肉护盾啊。前世看的小说里不是都写了吗,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身旁,都得有一大票小弟。嘿嘿,既然牛大叔都把小柱子送到身边来了,那还客气什么,收小弟就从小柱子开始吧。
想到这,李强立刻露出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对小柱子说:“这上面写的你都看过了吧?”
小柱子看到李强的笑容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狗剩哥,你不会真的打我屁股吧?”
李强赶紧摇摇头,心中一阵恶寒,暗忖,我又不是玻璃,又没有变态的恶趣味,打你屁股干什么?
看到李强摇头,小柱子立刻蹦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狗剩哥对我最好了。”
李强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牛大叔将你托付给我,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明白吗?”
小柱子点点头。李强收拾了干粮肉脯装进包袱,背起来问:“出谷的路你知道吗?”
“知道,我爹留给我的信上都说了。从这里向东北走一个时辰,就能看到一堵断崖,爬上断崖下了山就到大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