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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中。
上官良辅仔细看着李潜的官印,道:“持官印的人有多大年纪?”
行正回道:“不到二十岁。”
上官良辅一愣。因他所部的主要任务是防备凉州军,故而他下大力气收集了凉州军大小军官的详细资料。从他掌握的资料里看,凉州军军司马以上的军官中没有一个叫李潜而且年纪不到二十的。若是凉州军最近提拔的,可这升迁速度也有些太快了吧?
上官良辅思忖片刻,道:“令他报门而入。”
行正一愣,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上官良辅不悦的哼了一声。行正立刻领命而去。
行正赶回大营门外,将官印奉还给李潜,肃容道:“上官大人有令,命尔等报门而入。”
李潜一听愣住了。
牛弼听到行正的话立刻勃然大怒,指着行正的鼻子喝道:“欺人太甚!虎贲军又如何?竟让我家大人报门而入,莫非他以为自己是武威公吗?”其他人听了,也面露义愤之色,纷纷按住了腰畔的横刀。
报门而入是军中流行的一种折辱他人的手段。一般对降将、败军之将或是初来乍到的新将领才用。其作用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狠杀一通对方的威风,让对方夹着尾巴做人。但上官良辅如此要求李潜,这就不是想杀他的威风了,而且赤裸裸地羞辱他。
李潜心念急转。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向上官良辅禀明肃州军情,然后与他里应外合夹击金山关的突厥人,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从这点上来说,他的确有求于上官良辅。上官良辅定然是看准了这点,才故意让他报门而入。李潜暗忖,该怎么办?
第一九七章 见面不相识
若从大局着想,李潜应该忍气吞声,报门而入。但,若这样做,李潜就不是李潜了。自他出谷以来,从未向任何人低头。即便是田阀的阀主田广和公孙阀的阀主公孙策两人明里暗里想压服他,他都未低头,而是不亢不卑的应对。更何况上官良辅不过是武威公李腾的手下。若他向上官良辅低头,日后如何面对李腾?
想到这,李潜冷笑道:“既然上官大人如此为难本官,本官何必自讨没趣?劳烦告诉上官大人,本官与他互不统属,本官没义务向他报门而入。另外,请转告上官大人,本官既然能来到瓜州,就能去到敦煌。本官倒要看看虎贲军是不是都是如此盛气凌人。”
张小花听了李潜所言,上前低声道:“大人,这不太好吧?咱们可是来求人的,若是闹僵了也不好收场啊。退一步说,即便大人能去敦煌,可武威公会不会见咱?若是武威公不见,咱不就白忙活了吗?”
李潜闻言,抬头紧盯着张小花,直盯的张小花心里发毛。好一会,李潜才道:“小花,咱既然说出了话,就能办的到。退一步说,即便武威公不见咱,咱也不过白跑一趟。咱就不信了,既然咱能以六千残兵打败近四万突厥人,怎么不能独自收复金山关!哼哼,若咱收复了金山关,咱倒要看看虎贲军怎么扎翅膀飞过去!”
一旁虎贲军的行正听了两人的对话,脸色异常精彩。按说,他听到上官良辅要李潜报门而入时,心中也觉得不合适。但李潜的最后一句话却刺激了他作为虎贲军的自尊心。他刚要发作时,却听到了李潜与张小花的对话,登时大吃一惊。只是,震惊归震惊,对于李潜话中所言,他不敢妄自猜测。心中暗忖,还是赶紧禀明上官大人的好。
于是,行正肃容道:“大人的话,末将定然如实向上官将军回禀。”说着便转身离开。
中军大帐中,上官良辅听了行正原原本本的回禀,也吃了一惊。前些日子,斥候回报说金山关的突厥人突然增多,似乎是从东面撤回来的。他也曾派人乔装改扮穿过吐谷浑的地盘去打探消息,只是战乱破坏了他在肃州的消息网,他得到消息太过笼统,只知道突厥人进攻肃州失利,却不知具体战况如何。今日听了行正的回报,他忍不住暗忖,若事情真如李潜所言,那可就麻烦了。武威公曾暗中交待,要他一方面掐断突厥人撤回草原的道路,另一方面要他想办法控制金山关。作为武威公的心腹,他当然明白武威公这般安排的意图。只要虎贲军控制了金山关,那就等于西北三州向武威公敞开了大门,虎贲军随时可以东进凉州!也就是说,虎贲军占据金山关绝对是战略上的大胜!比掐断突厥人的退路彻底消灭进犯的突厥人都要重要!
想到这,上官良辅不由得后悔。他思忖了片刻,道:“升帐,有请李校尉。”
行正又愣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反应的快了许多,没等上官良辅冷哼一声,便立刻领命而且。
李潜等人等在门外,忽听军营中传来阵阵鼓声。李潜仔细听了听,发觉是聚将鼓,不由得暗自诧异。
不多时,行正赶来,恭敬地行礼道:“上官大人有令,有请李校尉。”
李潜等人下了马,迈步前行。李潜一路走,一路仔细查看大营中的布局。他越看越震惊。上官良辅果然不愧是良将。整个大营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各营帐之间、马厩与营帐之间的布局合理,人员安置妥当,无论是出击还是遇袭,都能迅速集结,就近迎敌。李潜不由得对上官良辅暗暗敬佩,先前心中的恼怒也消散了不少。
来到中军帐前。一名队正上前拱手道:“中军帐中不得携带兵刃,请诸位大人交出武器,末将会妥善保管。”
李潜打量了一眼这名队正,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子。这队正年约十六,身材挺拔,猿臂蜂腰,面如冠玉,鼻似悬胆,双眉英挺,唇红齿白,身穿铁甲显得异常英武。李潜相信,他若是换上一身锦绣衣装,绝对是翩翩世家公子。更让李潜吃惊的是这队正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这队正正是李渊。
他九月底便离开敦煌便向上官良辅报到。上官良辅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武威公有令在先,他也不能给李渊太多的特殊照顾,便将他及他带来的一队人编入了自己的亲兵营。不多久,上官良辅接到军令,立刻率军来此驻扎。正巧今日轮到李渊这一队负责在中军帐前值守。
李潜按捺住心中的惊讶,解下横刀递过去笑道:“敢问高姓大名?”
李渊抬头望了李潜一眼,心中更是吃惊。他没想到来的这个昭武校尉竟然如此年轻,而且面目如此温和。李潜等人因要穿过吐谷浑的地盘,故都未带戎装,今日前来拜会上官良辅也是民间装扮,只是,因李潜要装扮成商号的东家,着装自然不会寒酸,看上去他就象个世家公子。
李渊看到李潜着装,又知道他有昭武校尉的虚衔,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某个世家的公子哥,心中难免有些轻视,略带不满地道:“某乃无名小卒,不值一提。诸位大人已在帐中等候,请大人快些入内。”
李潜知道自己的年龄着装容易让人误会,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带着牛弼举步入帐。兄弟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进了大帐,李潜看到帐下肃容站着十多名将校。品级最低的也在六品。大帐正中的几案后面,端坐着一名四十五六岁的着四品戎装的中年人。此人生的淡黄脸皮,眉似卧蚕,眼如丹凤,颌下美髯飘飘足有尺半长短。李潜暗忖,此人应是人称“黄面关羽”的上官良辅了。
李潜、牛弼叉手道:“凉州军昭武校尉(致果校尉)李潜(牛弼)拜见上官将军。”
上官良辅起身还礼。李潜见了差点惊呼出来。上官良辅坐着的时候还不显得高,此番站起来才发现他身材之高,只有牛弼可以比肩。
上官良辅一一向李潜、牛弼二人介绍了帐下诸将,李潜、牛弼一一向众人见礼后落座、奉茶。
上官良辅道:“李校尉眼生的紧,不知何时加入的凉州军?还有肃州军情如何?烦劳李校尉一一讲明。”
李潜知道他及帐下诸将对自己生疑,便自八月初九突厥人攻占金山关开始,直到率桓琮残部打退突厥人,解肃州之围期间发生的事,简略向他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上官良辅及麾下诸将无不收起轻视之心。
上官良辅叹道:“两位果然英雄出少年。本官听的热血澎湃,激动不已。若是年轻个二十来岁,本官也想与两位一道奔赴沙场,痛快杀敌。”
上官良辅的这个评价实在太高了。李潜听了暗自惊讶,暗忖,上官良辅是否猜到了些什么?因为二十多年前上官良辅追随的正是武威公李腾,他如此评价李潜,分明将李潜与二十多年前的李腾相提并论!
李潜悄悄瞥了一眼帐下诸将,发觉诸将还没有注意到上官良辅所言,立刻起身拜谢道:“惭愧,惭愧。大人所言折煞下官。下官不过适逢其会,加之军民同心协力,上下用命,才能屡次打退突厥。下官怎敢居功?”
上官良辅微微一笑,道:“是便是,非便非。这点本官很清楚。若非李校尉当日识破了突厥人的阴谋,肃州早被突厥人攻占。若非李校尉率桓琮残部救援,肃州业已不保。李校尉立下如此大功,又何必太过自谦?”
李潜客套了两句,道:“下官此次前来,除了向大人禀告军情,还想请大人出兵与下官共同夹击金山关的突厥人。下官以为,只要收复了金山关,突厥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可以关门打狗,让突厥人有来无回!”
上官良辅沉吟片刻,道:“李校尉应该清楚,虎贲军是骑兵,不惧与突厥人在草原人决战,但攻城实非虎贲军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