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以那厮来称呼万万人之上的天子。这要传出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这里就两个人,而这两人与那厮都不睦。自然不会觉得用那厮来称呼他有什么不妥。
李腾听了傅轲所言,不禁笑道,“良煦兄如何以为?”
傅轲屈指弹了弹邸抄,道:“好机会啊。”
李腾眼睛一亮,“良煦兄说说看。”
傅轲放下邸抄道:“若是邸抄被这些驿站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不待李腾回答,傅轲自答道:“他们会认为自己被抛弃了。这种情况下,他们除了投靠大都护,还能有什么选择?到时,整个肃州以西的信息就都由大都护说了算,我们想让那厮知道什么,他就只能知道什么。嘿嘿,可以说那厮拱手将肃州以西推给了大都护。”
李腾点点头,道:“以前还有些顾忌。毕竟驿站是官方的通传渠道,我也不好明着插手。况且有几个家伙分明是别人安插的眼线,有些事情还得背着他们,现在有了这道旨意,直接就能让他们滚蛋,没了这些碍眼的东西,我也清静清静。”
傅轲点点头,道:“还得防备他们由明转暗。”
李潜轻哼一声,“哼哼,明面上我还有些忌惮,这暗地里的,有他们的苦头吃。”
傅轲点头不语,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李腾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品着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西域苦寒之地,饮食以肉奶为主,极少能吃到青菜。这肉奶吃的久了火气大,若不喝茶,身体容易出问题。所以,李腾专门秘密成立了一个商号,负责到中原购买茶叶供应军队所需,当然顺便也卖给西域的居民,赚点钱维持商号的运转。
为李腾采购大红袍的这个商号的规模不算小,但在走西域商路的商号中却没什么名气。因为走西域商路的商号中财大气粗,背景深不可测的太多了。这个商号表面上没什么了不起的背景,普通商号一个。能在商号云集竞争激烈的西域商路上站稳脚跟,它的秘诀就是用钱开路,通过大把撒钱将沿途官员喂的饱饱的。沿途官员特别喜欢这种商号,因为他们一伸手就能接到沉甸甸钱袋。而那种财大气粗背景深厚的商号,沿途官员并不喜欢。因为他们别说向商号伸手了,见了商号的管事得象灰孙子似的伺侯着。象这样没有背景而且被沿途官员所深深喜爱的商号在西北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所以这个商号隐藏在其中并不引人注意。它安安稳稳的在各门阀的眼皮子底下运作了二十多年,竟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从深藏不露的角度上不能不说这商号做的实在太成功了。这个商号的名字叫富发商号。
类似的商号李腾秘密还组建了很多,这些商号经营的品种各有交叉,可保证至少有两个以上商号经营李腾所需的重要物品,包括茶、丝绸、瓷器、文房四宝、木材、草药、家具等等。这些商号有专人负责,即商号的东家,而且每个负责人彼此只知道有限的几个商号是自己的同伙,每几个互相知道底细的商号为一组,每组都有一个负责人称为大东家。这个大东家直接对李腾负责。所有大东家上面的总东家就是李腾。至于有多少大东家,又有多少商号,只有李腾自己知道。即便是李腾的智囊傅轲也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当然,因为商号多,而且经营的品种有交叉,互相之间就有可能发生一些商业纠纷。比如富发商号知道吉顺商号是自己的同伙,却不知道浦安商号也是同伙。而浦安商号同样也不知道这两家商号是自己的同伙,但这三家商号中经营的商品两两交叉。富发商号经营产品中有茶叶和文房四宝,吉顺商号经营的产品中有丝绸和茶叶,而浦安商号经营的产品中有文房四宝和丝绸。那么吉顺商号和富发商号同时去收购茶叶时,一看就知道得合伙压价,或者你在这个地方收,我换个地方。而富发商号和浦安商号收购文房四宝时,两家不知底细,那就要各显神通竞争一番了。在收购丝绸时,吉顺商号和浦安商号的情形也一样。这样做的目的是防备别人看出端倪来。因为任何人都难以想到,两家互相竞争的商号竟然有相同的幕后大老板。当然,恶意竞争是被严格禁止的。
李腾品完了茶,傅轲也有了主意。他望着李腾道:“仅仅只是收服肃州以西,似乎对不起那厮的好意。”
李潜放下茶碗,道:“良煦兄有何良策?”
傅轲捻须道:“甘、肃、凉三州地势险要,而且是进入中原的咽喉所在,若能一并取了,岂不快哉?”
李腾皱眉,道:“那岂非谋逆?”
傅轲摇头微笑,“从田广手中取了自然是谋逆,但若是从突厥手中取了,就绝非谋逆,而是大功一件,对大都护的声望可是有极大的襄助。”
李腾捻须道:“只怕更遭那厮忌恨。”
傅轲不以为然,道:“不如此,那厮就不忌恨了吗?”
李腾点点头,道:“良煦兄所言极是。只是该如何安排?”
傅轲贴到李腾耳边,低声嘀咕一番,李腾听着听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渐渐地脸色的笑意越来越浓。
李潜很快就得到了牛弼探听来的消息。思必拓与其他马夫一起睡在大通铺里。听与他一起来的马夫讲,他是不久前经人介绍才来到福顺记的,据说原本是个富家子弟,识文断字,只是没有功名。去年家中遭遇惨变,偌大的家业很快就一贫如洗,无奈之下他安顿好家小,来凉州投亲想找个出路,却没想到要投靠的亲戚早搬走了。投亲无着,盘缠又用尽,他也回不去,几乎要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在好心人的介绍下,他到福顺记当了马夫。虽然他不通马夫这行,不过对训马养马却颇为在行。福顺记的掌柜就留下了他。
李潜听了牛弼的叙述,忍不住笑道:“这厮故事也不会编,编的漏洞频出。按他所言,他原本是富家子弟,识文断字,即便来投亲无着,他也可以当个教书匠过活,至不济也可到酒楼饭店当账房先生也能解决温饱,为何非要当马夫?”
牛弼道:“也许他生活在马背上,只熟悉马呢?”
李潜摇头,“这就更不对了,你见过哪个富家子弟会亲自喂马洗马?不亲自喂马洗马,又如何能熟悉吗?他既然是富家子弟怎么会熟悉马呢?难道他家是做兽医的?”
牛弼忍不住笑道:“这也说不定。”
李潜略一思索,道:“看来我得见见他。凭他这点智商,回到草原也是白给,若是如此,我当初何必放过他?”
牛弼点点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绝对不能留。”
可怜的思必拓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被别人掌握着。他先前在前院就发现了“他”,当时害怕的要命,唯恐“他”认出自己来。后来看到“他”轻松解决了商队与驿卒们的冲突,又顺手狠狠地敲诈了两个商号,心里对“他”佩服的要命。不过,无论思必拓心里多么佩服“他”,仍觉得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所以,思必拓佝偻着腰,跟在其他马夫身后,希望能避开李潜的视线。但思必拓没想到,他成功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却被外表粗狂实际上却心细如发的牛弼发现了破绽。牛弼又没藏私,告诉了李潜。李潜自然也发现了他。思必拓不知道自己已被发现,提心吊胆的挨到天黑,吃了晚餐,然后坐在大通铺上硬捏着鼻子闻着那些马夫车夫的脚臭味、汗臭味、狐臭味,听他们讲着粗俗的笑话,心怀侥幸地暗想,“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吧?不然应早就来找自己了。
想到这,思必拓心中稍安。硬撑着恶心,他在大通铺呆了一盏茶功夫便离开了。他要到外面透透气,顺便让这些家伙们先把房间里的臭气吸进去。自打从凉州出发,他每天吃晚饭都要在外面转上一段时间,等房间里的臭气散发的差不多了他再回去。可今天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所以,他只能在这里闻臭气。等他转念想到“他”应该没发现他时,他觉得再也呆不下去了。
思必拓住在第二排客舍,驿站不比自己的家,不能乱转。前院的东侧停满了马车,虽然马都已经牵到西侧的马廊,但车上的货物被没卸下来。货主们都安排了护卫守夜。驿站的值夜驿卒也不停的巡视,若贸贸然到那里去,肯定会被人怀疑。这排房子的后面也不能去,商号的管事住在那里,若被他们看到自己闲逛,肯定会觉得自己偷懒。不久前他们才被“他”狠狠敲诈了一笔,心中正窝着火没处发,自己可不愿当出气筒。在没离开楚国地界前,思必拓不想有任何麻烦。所以,思必拓只能在南北的大道上走两步。现在刚刚天黑,在路上走走并不引人怀疑。何况两排脚夫、马夫住的房间里还传来赌钱的喧闹声和粗俗的笑话以及放肆的笑声。即便有巡视的驿丁驿卒问起他为什么不回房间,他也可以用房间里吵的厉害无法入睡为借口。
思必拓设想的很周到,但他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他刚从住处走到南北方向的道上,两条腿还没站稳,就听到右边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声音不大,但在思必拓耳朵里却不谛九天雷霆。这声音他只听过一次,却一辈子也忘不了。正是“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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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潜拿着雪亮的映月刀,喝道:推荐留下!
第九十一章 指条明路给你
听到这声音,思必拓浑身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等自己,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