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人出现,龚永年仿佛又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本色,双目盯视过去。
“龚总……”中年人坐到龚永年对面,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几秒,“大家都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有事说事。”龚永年声音低沉,眼光柔和了许多。
“清林他……情况怎么样?”中年人又问。
“就那样吧,还在维持。”龚永年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又被他掩饰住了,“等这边事情办完,我就去美国陪他。”
“龚总……”中年人表情挣扎,“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龚永年笑了笑,面容更显和蔼,“王忠,你跟我十几年了,说心里话,我当你是自己的子侄一样。你还怕什么该不该说的?”
“龚叔……”中年人眼眶红了,差点就要下泪,“永固农发,是你辛辛苦苦打造的基业啊。怎么就这样拱手交给别人了?咱们下面的人都想不通啊!”
“唉……”龚永年叹出一口长气,“我明白,我明白你们的想法。谁都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可以不卖啊!哪怕停产半年,咱们一咬牙,总能挺过去的。以前那么多困难,不也挺过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中年人王忠声音哽咽。
“这回不一样。”龚永年仿佛又变回了刚才的衰老,“有些事,你们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退一步开阔天空,关于你们的安排,对方也谈好条件了,原有的管理层基本不动,一切生产照旧,只是换了控股人而已。”
“我……”王忠捏着拳,“龚叔,你不在这里,我也不想干了,跟着别人,怕是要受气。”
“唉……”龚永年长叹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王忠,“你们已经商量过了吧?有什么打算,告诉我。”
“我们,想另起炉灶。”王忠道,“这伙人欺人太甚,咱们有资金,有技术,为什么不能另外搞一个永固农发?市场竞争,谁怕谁,和他们干到底!”
“另起炉灶是可以的,我也可以赞助你们一笔资金。”龚永年表情严肃,“但是,和别人干,这个念头你们千万不要想,以后也要注意!新公司也别在南固了,江北不行,去东海!”
“龚叔,你还是给我们当头吧!”王忠露出喜色,“你也不到60岁,大不了重新来过。”
“算了,我累了。”龚永年满脸倦意,“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去美国养老足矣。”
王忠还要再劝,龚永年挥手打断,“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那边,股票收得怎么样?”
“预期2亿2千万的量,还差两千万左右。”王忠道。
“就这样吧,后天开始放,下周之内,压到5元,最高6元。”龚永年道。
“可是……”王忠面露不忍。
“没关系,缩水三分之一而已。”龚永年淡然一笑,“去吧。”
“是。”
王忠出去了,龚永年长叹一声,目光转入迷惘,再次望向了窗外。夕阳已彻底落下了,只有一点金色留在地平线外,整个厂区一片寂静,阴暗的光线中,建筑也只剩一个轮廓。
穿越中止!
庄小安回到现在,就觉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沧桑感,似乎是被龚永年给影响了。
从两人的对话也能听出来,有一股势力要收购永固农发,还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中年人王忠“欺人太甚”都说出来了。而龚永年的意思,就是斗不过对方,选择退缩,正好儿子也重病,就干脆退休了。
难怪龚永年这个模样,事业和亲情的双重打击,铁人也承受不住啊。
算了,这和哥没关系。庄小安甩甩脑袋,不由又一阵爽。永固农发的底价,已经知道了,5元到6元,随便买。
但是,龚永年把股票打这么低干啥,不是要拉升么?
对股票,庄小安纯属门外汉,急不可耐地,就给范森慕打电话。
“大哥,这是几点啊?”范森慕明显没睡醒,一阵嘟囔。
“我算出来永固农发的底价了。”庄小安很兴奋。
“啊?”范森慕顿时一惊,“多少?”
“5到6元。我还算出,龚永年准备把股票往下打,他想干什么?”
“他想——”范森慕似乎翻了个身,“这还用问么,往下打,让其他散户以为要崩了,他趁机再补一些仓,然后开始封死涨停。我靠啊,咱们要发了,我得赶紧准备资金。具体时间有没有算出来?”
“应该是下周内。”
“好好,你也赶紧准备。太好了,哈哈哈!”范森慕嘎嘎大笑。
“那就这样!”这货笑得太猖狂了,庄小安听得耳朵难受,直接挂了电话。
坐到床上,庄小安又是一阵兴奋,这种赚钱方式,的确爽啊,又安全,又轻松,动动手指就发了,怪不得那么多人炒股呢。
明天开始歇业!庄小安收拾心情,再次进入修炼状态。钱,赚得差不多就行。既然有了新的生财之道,雷法就没必要再用,必须有多少攒多少。卧底身份实在不保险,万一二狼突然钻出来,说要和毒枭接头,岂不是要抓瞎?到时候一点保命手段都没有,一旦出事,下场可以想象。
何况,还有水工农这老货窥伺在侧呢,哥简直太没安全感了。
“叮!”然而,才过1分钟,手机短信又响了。
庄小安抓起来一看,“趁早到江边芦苇滩交货,没人看见。”发件人是王光辉。
这货是不是不睡觉的?庄小安暗骂一声。不过,剩下的18包白面的确是定时炸弹,要赶紧处理才行。
看看时间,4点20,庄小安穿套运动服,背个书包,开门下楼。
这边离芦苇滩还挺远,庄小安顺手打个车到江边,再跑5公里,终于在5点前到了地方。
芦苇滩其实很大,至少覆盖了10公里长的江滩,自从上游建了电站,宽阔的南运江就只剩了中间一溜河道,滩地荒芜下来,反而成了一道景色。
不过,平时没人到这来玩,谈恋爱的人也不喜欢,这破地方淤泥遍布,草深难行,感觉挺阴森。到了晚上,还有混混出没,又没摄像头,出事都抓不到人。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庄小安站在江堤上,只见遥远的南国饭店金碧辉煌,射灯直冲天际。
从之前自己遭遇kan手党的那段地,芦苇就一直延伸过来,长满江滩,恍眼看去,仿佛冬日里下的一片白霜。
王光辉这货,也不说个具体地点。
“我到了,你在哪?”庄小安发短信。
“到了就撒江里,自己注意点。”好半天,短信回来了。
你妹的!庄小安不由骂一声,这货说是交货,竟然是图省事啊,也太不环保了,把小鱼小虾的毒死怎么办。
不过,要处理的话,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庄小安捏着鼻子,拿手机当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江滩。前段时间上游泄过一次洪,地上到处是污水坑,虫子乱飞,各种味道臭烘烘的,令人不适。
走出500米,又钻过一大片芦苇,庄小安终于看到了江水,再看看四下无人,关掉电筒,就把白面袋子掏出来,撕开,往水里扔。
“噗通!”“噗通!”江水哗哗响,袋子的声音也很轻,顺水一冲,白面化为无形。很快,十几袋就扔完了,庄小安松了一口气,转身,正想往回走,就听背后的芦苇丛里“沙”的一声响。
庄小安一惊,声音很轻,一般人可能就忽略了,但是以小安大师的耳力,不亚于一声惊雷。
好像,有东西藏在那里!
庄小安立刻转身,顺手捏起一块鹅卵石,按开电筒,把手机往前举。
光线在芦苇上晃过,“沙沙!”里面又响几声。
场景阴暗,黑灯瞎火,绕是庄小安胆大,也不由寒毛倒竖。听这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啊。难道江边还有狼不成?
你妹的!庄小安一咬牙,照着声音位置,鹅卵石抬手就扔,只听“噗”地一声,打中什么了。
“汪——!”一声狗叫。
原来是野狗啊。
庄小安松一口长气,就见芦苇深处一阵摇晃,“沙沙沙”,声音跑远了。
不过,这狗藏在芦苇里干什么呢?之前过来的时候,也没听见狗叫啊。
难道,是人养的?
庄小安总觉得哪没对,再捡起一块鹅卵石,往芦苇深处走。
“哎哟!”走了二十米,庄小安脚下忽然一绊,差点摔个嘴啃泥。
什么东西?电筒照过,只见芦苇茂密处,泥地上,有一截白生生的东西。就是这玩意绊人。
定睛一看,庄小安就傻了。
那是半只惨白的,涂着指甲油的手,女人的手。就像一截诡异的植物,从泥土里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