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最近思虑过多,影响了睡眠。臣请娘娘放宽心些。”太医一边切脉一边说。
周仁静的眼底有些乌青,这几日因为梦见太后,常常醒来,睡眠哪里能好呢?太医离开之后,周仁静翻看着史官记下的先皇和太后的语录和重要事件,越看越糊涂。根据史官记载,太后生平:“昔,康盛皇太后为端盛皇后,先帝爱其淑德,常与言之社稷。太后有子一人,讳展煊,封太子,上有展翼、展慧二兄;有女三人,号善阳公主、长林公主、菁华公主。至先帝大薨,太后垂怜听政,上及冠乃止。十一年,太后薨,上念及才淑之德,辅佐之力,御庙号康盛。”
这么说,太后应该是个好女子,先帝早早去世后,她力保三皇子展煊登基,并加以辅佐,等皇上及冠之后,就自动把全部权力都交给皇上,自己却因劳碌过度而病逝,皇上感怀她的恩情,用了康盛二字为太后庙号。
要说被什么东西害了,不至于这样光荣才是。周仁静隐约听人提过,皇上如今的这只猫和先帝养的那只很像,父子俩都爱猫,这无可厚非,除非那只猫……有古怪。
这里周仁静苦苦思索,宫女孙青儿却急于邀宠。她听说皇上近几年根本没有宠妃,自己一旦得幸,势必引起重视。所以她挑了个夜晚,独自来到皇上寝宫,迎喜受了皇后娘娘的嘱咐,如果新宫女前来面见皇上,一定不能阻拦,于是就让孙青儿进去了。
孙青儿抱着画,慢慢来到皇上的门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她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只听皇上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沉稳端正,而显得低沉而有磁性甚至有点痞气:“小妖精,非要这个姿势么……嗯……你还真软……这种姿势都能……嗯……慢点小妖精,你要弄死我……”皇上的声音除外,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很小声,好似猫叫一般。
孙青儿立刻红了脸,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震惊,皇上明明在里面宠幸女子,怎么太监们还让她进来?差点就害死她了!她抱着画儿,急急走了,迎喜很诧异,问:“青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皇上不是还没睡吗?”
“回公公,皇上……皇上在……在宠幸……”孙青儿支支吾吾的,迎喜神秘地说:“哪儿哪儿啊,皇上今晚也没有翻任何一个娘娘的牌子……”
孙青儿骇然,“可是我明明听见……”
“不可能,皇上在看书呢……”迎喜乐呵呵地说,“要不我帮你通报一声好了。”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喊道:“皇后近侍宫女孙青儿送画求见——”
孙青儿硬着头皮进去了,颤抖地推开门,只觉得一阵怪怪的气氛,皇上只披了件外衣坐在床边,偌大的房间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人,更别提什么女子。皇上慵懒地抬眼看看她,手不断地挠着身边白猫的肚子,沙哑地问:“画好了?”
孙青儿赶紧跪下,“回……回皇上,奴婢画……画好了,请皇上……过、过目。”
“呈上来。”
孙青儿战战兢兢走过去,瞥了眼凌乱的床单和被褥,她不相信皇上一个人能把床睡成这个样子。展煊把卷轴展开,看了看就很赞许地点头,“不错,不错。”
“奴婢谢皇上夸奖!”孙青儿赶紧跪下。
“喵咪,像不像你?”展煊偏头问。
喵咪此刻不着任何衣物,同样慵懒地趴在展煊身边,瞥了眼,点了点头。展煊很遗憾,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这么可爱漂亮的一只猫,自己这么多年,却没机会看见。但一想到她这副样子只有他一人能看见,他又觉得很欣慰。
“奴婢……奴婢告退。”孙青儿赶紧说,跪着往后退,心想皇上把那个女子藏哪儿去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向皇后禀告才是。
“皇上,杀了她。”喵咪忽然睁开蓝盈盈的眼睛,说。
“嗯?”展煊有点疑问,但立刻阻止孙青儿往外走。喵咪坐起来,靠进展煊怀里,“这个女人刚才就来过,听见了我们……我们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有耳朵!”喵咪猛地把耳朵竖了起来。
“迎喜!”展煊道,迎喜急忙跑进来,以为孙青儿要被临幸了,却看到皇上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带到安静地方解决了”。迎喜大骇,却不敢忤逆,也不敢问为什么,只能说:“青儿,你跟我走。”
孙青儿不明所以地跟着迎喜来到一处幽静的所在,刚要开口说话,迎喜就忽然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给掐死了,之后又把她给埋了。做完这一切,迎喜派人给皇后送了封秘信,写道:“孙青儿夜里送画至皇上寝宫,皇上降旨将她诛杀,未临幸。”
皇后吃了一惊,更觉得有古怪,可惜孙青儿已死,再也问不出原因。
第二天,皇后借口身体不好,请了个道士进来求平安符,然后私下问:“道长看我们这宫里可有什么不干净之物?”
道长摇摇头:“宫里紫气盘绕,那是大吉之兆啊,何来不干净之物?”
“哀家的意思是,可有什幺小妖小鬼的贪玩,一时乱了阳气?”周仁静提醒道。
道长闭着眼睛,拿了个八卦四个方向都转了一转,“妖气什么的,贫道没看出来,让贫道占上一卦……唔,是乾卦啊,这卦显示,东方似有祥瑞之兆。”
东方?那不就是皇上寝宫的位置吗?皇后进一步问:“是什么祥瑞?”
“回娘娘,子嗣之兆。”
“子嗣?!”皇后心里暗喜,“也就是说,皇上将有皇子了?!”
“正是。”
皇后想了又想,实在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有子嗣。不过既然有这好兆头,那就是国之大幸啊!一时间,她把什么太后什么猫,都抛到脑后,只怪自己一时多疑,也许那孙青儿,是过于想得宠,惹恼了皇上,皇上才把青儿杀了吧。
谁知,当晚,她又梦见了太后,太后声嘶力竭,喊道:“孽子啊孽子!!不能让皇上的儿子出世!!国之将亡,国之将亡,猫妖当世,猫妖当世!皇上已非正统,怎能又与猫妖苟合!!”说罢,居然还有一个女子的影子一闪而过,那个女子长着猫的耳朵和尾巴,蓝盈盈的眸子瞪得老大,嘴角尽是血迹。
“啊————”皇后再次吓醒,浑身冷汗。
“国之将亡,国之将亡,猫妖当世,猫妖当世!皇上已非正统,怎能又与猫妖苟合!!”——什么意思?皇上已非正统?!太后可是皇上亲娘啊,怎么能说皇上不是正统?!这……这可是大事!周仁静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到佛堂念经,求太后给以明示,不要以这种恐怖的方式,让她心悸不已。
正害怕着,一阵狂风吹来,佛像摇了一摇,周仁静发现佛像底下居然压着一张纸,边缘已经泛黄。她抽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用朱砂写着一首诗:
夫心已迷异类途,国兮家兮皆不顾。妻欲将诉呜咽噤,肯将余生尽夫志。
落款写着:嫦怡
嫦怡?!那是太后的闺名啊,这诗是太后写了放在这里的?!周仁静的心情复杂得很,这诗压在佛像下面这么久都没人知道,这皇后的宫殿原来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住的……
那这里的“妻”指的就是太后自己,“夫”指的是先帝?!先帝不是病死的吗?怎有不顾国不顾家之说?这诗里面提到的“夫志”,先帝交给太后什么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