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对男女同处一室,就着一壶冷茶,互相诉说着对方不为人知的秘密。
仙人外表下不知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的玄璃听见姬鹤说思修就是为他所杀,并不感到惊异,也不见一丝紧张。
姬鹤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人是我杀的,为何要辩解?”玄璃挑眉,“你为丫鬟的死辩解了吗?”
“你倒也算直爽。”
“你如何知道是我?”
姬鹤笑着拿起茶壶,也为自己倒了杯冷茶水——看来今晚要和他慢慢耗下去了。“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和道童们一样,站在门口往里面看。那时,我就知道是你。”
“因为我没有露出伤心的样子?”
“非也,要在你脸上看到什么大喜大悲,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这观里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是这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想必你的弟子们也早已知道你是这种性子,所以都没有往你身上想。”姬鹤打量着他,他的外表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貌若天神,身材匀称,连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浑身仿佛连一粒灰尘都不沾,“可是,你忘了收起一个最重要的证据,虽然那证据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证据。”
“愿闻其详。”
“毛笔。”
玄璃的下巴抬了一抬,垂下眼睫想了一想,然后释然地笑了。
“就是那几张铺在他桌子上的宣纸,还有沾了墨的毛笔,出卖了你。”姬鹤接下去说,“我听说你要思修去你房里听你传授什么经……”
“《三五都功箓》。”
“对,《三五都功箓》。思修在晚膳后就赶紧回房准备毛笔、记录要义的本子什么的,可是,他回房之后看见你在他的房间里面。估计那时你已经准备要杀害他,所以告诉他,干脆就在他房间里把《三五都功箓》的奥义传授给他,于是他铺纸研磨,正要记录的时候,你杀了他。”姬鹤眼中有一种精睿的得意,因为她会慢慢揭开玄璃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真想看看,那时他还会不会是这样一副淡然的表情——她被他戳穿假装失忆、杀害丫鬟的时候,心里尚有一点紧张,而他竟然像听说书一样,带着淡淡的微笑,听她讲述他的杀人过程。
“就凭一只毛笔,你就推断出当日的情景了?”玄璃好像很喜爱她似的,如同一个教书先生在考验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一支毛笔还不够吗?要知道,思修能得到你亲自传授奥义的机会是很不容易的,我问过了,你的二弟子三弟子都想早一点修到第七品。所以,如果你真的在自己的房里等思修过去,思修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是磨墨又是铺宣纸的浪费时间?他完全可以去你房间里,在你的桌子上磨墨,然后用毛笔沾上墨开始学习。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他房里等他,所以他才用毛笔沾了墨水准备记录。”姬鹤见他那欣赏的目光,知道自己说对了,就继续说,“其他弟子说,思修和你一样,都是爱干净的人,不可能存在以前用完毛笔,不洗就直接走掉的情况,所以,那只毛笔肯定是他被杀时准备用的。再说,如果不是你去了他的房间,换作别人,他一定会先打发了,再急急赶去你那边,毕竟,这道观里有什么人比你还值得他尊敬呢?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尊敬的玄璃道长,居然会对他下杀手。”
“我之前就说过,你非常聪明,如果不是因为女儿身,一定能考取功名,飞黄腾达。”玄璃赞许地说,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剧毒蝎子,所以那天晚上想去思修的房间里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而你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居然在里面等我。不过我想,你等的不是我,而是要拿走那只蘸墨的毛笔,所以才故意说我有嫌疑,还提出什么情人的交易,想把我吓走。果然,第二天那个傻县官来的时候,我看见桌子上的毛笔换成了一只没有墨水的毛笔了。大家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思修身上,没有人会注意桌上的毛笔被人换过。”姬鹤眯眼笑道,“玄璃道长,你也聪明得很。”
“那么,我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大弟子,你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我吧。”
玄璃不语,等她说下去。
姬鹤站起来,走到玄璃身边,“道长,我是你那个阴谋里出现的意外,不是吗?”
玄璃手中瓷杯里的茶水轻轻晃动了一下,“此话怎讲?”
“什么赤蝎要祸国,是你散布的谣言,还有那些身上有赤蝎记号的人,都是你弄上去的,对吗?!”姬鹤拍了一下桌子,怒气腾腾地看着他。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别装模作样了,你这个妖道!”姬鹤咬牙说,“因为赤蝎纹身被杀的那些大臣,包括现在即将被朝廷诛杀的我父亲,都有个共同点——他们曾经陪同皇上来过你这个道观!他们三年前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出现了两件怪事。一,皇上祭天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写着赤蝎乱政的神符;二,那些大臣身上陆续就出现了赤蝎的纹身,时隐时现。……我父亲也是一样,所以他才情愿去边境打仗,而且……我们收到家书说,他每次开战的时候都身先士卒,在别人看来是因为忠君爱国,实际上我知道,他是想战死沙场,就地埋掉,隐瞒身上有蝎子纹身的事,好让我们一家人不被满门抄斩!”
姬鹤红了眼眶,一把将插在杯子里的花抓了过来,摔在玄璃面前,“这种花,长得很像月季,可是一年四季都能开花。你送给每个大臣一盆,还给他们吃了你秘制的什么丹药……当然,皇上也吃了,可是身上却没有出现纹身,因为,你说牡丹是花中之王,所以你送给皇上的,是牡丹,这看起来合情合理——可是那个什么丹药,加上这种花,才能出现蝎子的纹身吧?对朝廷有功而且忠心的大臣一个个都死了,皇上身边忠臣越来越少,奸臣和无能的小人越来越多,这说明了什么——你想当皇帝吧!!”姬鹤扑过去,揪住玄璃的衣服,大声质问着:“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不满意吗?!!我命令你!把解药拿出来!!我要送给我父亲去!!只要你拿出解药,我就不告发你,否则我就算死,也要到皇上哪里戳穿你的阴谋!!”
“姬小姐,你似乎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玄璃温热的掌心覆上姬鹤的手,“你为什么会有赤蝎的纹身,而且,和你父亲身上的不同,你的那个纹身根本不会消失?”
“一定也是你用了什么阴谋弄上去的。”姬鹤瞪着他,眼中充满了仇恨,“说不定就是你和我的丫鬟串通好了,想让我们一家尽快被发现,然后被灭门!你这个……你这个妖道!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掐死你!!”
玄璃的左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姬鹤一把抢过,质问他:“这真是的解药?!你为何如此轻易就给了我?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
“既然你那么爱你的父亲,我不忍心让你伤心难过。”
“说谎!”姬鹤压根儿不相信他,“你想骗我?”说着,就举手要把瓷瓶摔在地上——
“那是真的解药,世间只有这一瓶。”玄璃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野心,你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你想让我闭嘴,可以!你派人把解药送给我的父亲,我任你处置。”姬鹤大义凛然地站直,视死如归。
“有勇有谋,不拘小节。”玄璃站起来,靠近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少婆婆妈妈的,解药!”
“你手中这瓶,真的是解药。”玄璃好笑地说。
姬鹤哪里肯相信,还是一副质疑的样子。
“你把解药送给姬将军,不要对他透露一个字,然后,你回来见我。”
“你认为我要是真的去了,还会回来吗?”
“会的。”
“凭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姬鹤狠狠白了他一眼。
“我如果说是呢?”
姬鹤简直想给他一巴掌,“你也配!你你……你才多大!”
“我很大。”玄璃一本正经地说。
见到姬鹤已经有要爆发的趋势,玄璃便不再跟她开玩笑,“你不回来,哪一天毒发身亡,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原来你对我下了毒!!”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对付。
“如何?”
“解药是真的?”
玄璃忽然从她手里夺过瓷瓶,作势要摔。“不要啊!!”姬鹤急急阻止,宝贝一样抢过,揣进怀里,气恼地问:“你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叫我送解药给父亲又回来见你,你究竟要做什么呀!”
“做我的女人。”
姬鹤气得“哼”了一声,摔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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