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吴辰一走,闵成照后脚便急匆匆的赶往王宫去了,而在行营的另一边,奉旨前来安腐鲜王室的礼部郎中刘乘文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踱步,边上一个佝偻着腰的亲兵口里唠叨个不停,汇报着这几日朝鲜的剧变,刘乘文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这一次北洋水师紧急进入朝鲜,作为礼部郎中,刘乘文也接了朝廷的旨意与吴长庆一道入朝,意在安腐鲜国王、闵妃,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钦差了,只是到了朝鲜,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表面上他与吴长庆一个代表朝廷,一个代表北洋,可是吴长庆倒是够直白,二话不说,就将这个钦差给架空了,凡事都是大包大揽,说起来,这也怪不得吴长庆,在吴长庆眼里,这个朝廷来的书呆子实在没有多少应变的能力,可是刘乘文却不这样认为,这京官混了个钦差,原本还指望着风风光光的在外面走上一圈,顺便把差事办的妥妥帖贴,捞份功劳,若是能够有人孝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刘乘文灰溜溜的到了朝鲜,便被吴长庆以安全的名义将其安置在行营,事情的处理别说请示连知会一声都没有,更别说有银子可捞了。刘乘文对朝鲜确实是两眼一抹黑,心里暗暗嫉恨住了吴长庆,便秘密派出随来的亲兵出去打探消息,那亲兵回来,知道钦差大人不喜吴长庆独断,遂添油加醋的将这几日街面上以及变乱的事说了一通,此时仍然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吴辰。
吴辰自变乱之后,在这朝鲜立即声名鹊起,其实以他的性子,想不鹊起也难,洗劫大院君府,突袭日军大营,这些事迹恐怕人人都有所耳闻,只是大家都明白,吴辰是长庆的长子,北洋军中的勋贵子弟,这样的人身后不知盘根错节着多少关系,就算是做出了格,也无人敢论及追究,只是此时刘乘文听到了耳朵里,却是怒火三丈,吴辰的所作所为其实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些可怜的苦主日本人还没有伸冤得雪呢。只是常年混迹官场的刘乘文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顿住步子,脸上看不出喜怒,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来,给本大人磨墨。”
“喳!”那亲兵是刘乘文从京里带过来的,如今已被刘乘文引以为心腹,此时笑嘻嘻的问:“大人可是要参那吴辰?”
刘乘文微笑着不答,心里却说:“吴辰算个什么东西,本官倒是要好好的费些笔墨赞他几句呢,倒是要看看,吴长庆那个老东西还敢不敢看轻本官?”
………
这些日子以来,吴辰上下打点,忙活的热火朝天,闵成照方面还没有传来消息,但是吴辰相信,这仁川他是势在必得的,现在要活动是得到朝廷的准许,因此,吴辰连夜让袁世凯前去山东威海卫刘公岛,那里是北洋水师的总部所在,要想得到朝廷的准许,就必须先通过北洋的首脑们的首肯,袁世凯倒是勤快,立即向吴长庆告了假,便去威海卫了。
在另一方面,那些率兵轮赶来的水师管带们也要送些好处,尤其是驻在仁川港的兵轮,都要有好处分出去。
等过了整整半个月,闵成照终于来了消息,要吴辰速速入王宫,闵妃要召见。吴辰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就等朝鲜人首肯,忙不迭的带着一队亲兵骑马去了。
如今的景福宫总算是修缮的差不多了,再也看不到打斗的痕迹,一些烧毁的宫阙也被铲除,只留下光秃秃裸露着黑泥的空地,王宫里倒是没有多少规矩,吴辰随着闵成照进入了紧挨勤政殿的庆会楼,这里的规泥对小了些,却也算别致,吴辰心里猜测,这闵妃想必是暂时不愿意将此事公开化的,恐怕是想先见见自己,再行决断,他抖擞精神,待那楼外的侍者通报之后,与闵成照一道进入。
楼内里铺陈雅洁精致,面积并不大,布置的倒有些女子闺房的味道,南墙悬一幅仕女图,靠窗的几案上有一架九弦古琴,墙上伸出个灯架子,搁着一盏锡灯台,靠里面是一张三面栏杆的雕花绣栏,红罗幔帐向两边钩起,薄衾竹簟,还蒙着一道轻纱,纱帐之后倒是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个妙曼的身体。
闵成照连忙向那轻纱之后的人行礼,吴辰却是站着不动,他是上国的武官,按规矩,最多欠欠身也便就是了,只是如今他是有钱的大爷,明明是人家求到了他的头上,哪里还愿意给人陪笑,就这样直愣愣的站着,那脸别向靠窗的几案,浑然不当一回事。
“吴将军,请坐。”轻纱之后的闵妃声音倒是清脆,又颇有些慵懒,似乎并没有介意吴辰的怠慢。
立即有侍者搬来了腥逍∷低墩,吴辰毫不客气的坐下,口里倒是客套了一句:“谢闵妃娘娘。”
轻纱后的闵妃悠然道:“吴将军不必称谢,下国遭难,若不是似吴将军这样的上国武官日夜兼程赶来救援,朝鲜国想必已生灵涂炭了。”
这种客套话对于上层人物来说实在是百说不厌,吴辰却不愿意跟一个轻纱之后的女人嗦,单刀直入的切入正题:“闵妃娘娘召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什么训示?”
那闵妃似乎也不急,只是轻轻一笑道:“听闻吴将军爱吃我朝鲜菜肴,本宫倒是备了一份。”
“又是泡菜!”吴辰是悔不当初,只恨自己为什么嘴贱要说爱吃泡菜呢,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兴起来:“谢娘娘厚爱,吴某何德何能。”
“吴将军,不知你要仁川郡做什么?”闵妃话锋一转,语气仍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似乎并没有觉得吴辰的要求有些过分。
吴辰心里猜测不出这闵妃的心思,反正是要找个借口,瞎掰扯淡的事自然是他最在行的,他面容一肃,朗声道:“回禀娘娘,下官请驻仁川,自然是为了报携廷,此外,护卫朝喜全也是有考量的,日军咄咄逼人,将触手伸入我大清属国,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吴某不才,自以为日清早晚一战,而这战场十之八九便在朝鲜,既是如此,应早图良策,以备万一。仁川乃护卫汉城的要寒地,若无一军驻扎,随时可能为日本所乘,吴某毛遂自荐,愿独当一面!”
他说的慷慨激昂,不过他也明白,这种谎话他自己都不信,更别提闵妃了,只是这种场面话明知是假也是要说的。
“哦?”闵妃发出一声疑问:“那么请问将军,又为什么要独揽仁川军政大权?若将军请命驻扎仁川,朝鲜绝不会拒绝,只是吴将军连民政、税赋大权也一并纳入,难道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吴辰道:“下官斗胆,窃以为娘娘差矣,吴某是个带兵的武官,往往这文武分离,便不能成事,若有文官掣肘,要想以一郡之地独挡一路谈和容易。”
吴辰的理由似乎很不错,不过这个理由当然不是忽悠闵妃的,闵妃这样的人物哪里会不知道吴辰的意图,不过拿着吴辰的理由去堵那些朝鲜官员的嘴却也是足够,她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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