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傅梁予松了口气,他把放在姜音发顶的手收回来,垂下。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蜷在一起。
傅梁予面如平常,他说:“你睡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发。”
这时姜音才把埋到抱枕的脸稍稍抬起,更明显了,她眸中的红蔓延得更多,但也能看出来她依旧极力忍着。
姜音露出双发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确认是否安全般露出脑袋瑟缩地望向身前的人。
许久,她才像是终于确认好了,这时才开口道:“睡不着。”
听她这么说,傅梁予静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现在有精力吗?”
姜音一愣,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现在走。”傅梁予对她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没等姜音回答,他又说:“到地方了再休息。”
现在凌晨三点,几乎一宿没睡的人却问她要不要现在出发。
姜音的理智认为应该拒绝,她一直以来的性格也推着她说“不”........就是把所有的可能性列出来,不止别人,就连姜音本人也觉得只会有一种结果。
但傅梁予真问了,任谁看都不会答应的人却点了点头。
于是一直提倡稳妥、没有十足的把握与计划不会行动的人做了她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说,她几乎双手空空、没有丝毫准备就跟着人去了新的地方;再比如说,大半夜出门往高铁站赶........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姜音依旧觉得像是在做梦,就是坐上高铁上依旧让她有股不真实感。
“休息一会儿。”傅梁予对她说,“到地方了我叫你。”
“嗯。”今晚一直不在状态的人顺着指示行动慢半拍地点了点头,非常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管能不能睡着。
见她动作,傅梁予嘴角向上扬了扬,想到什么后他把外套脱了。
傅梁予拿着衣服,顿了下,还是伸手,把外套轻轻盖到身旁的人身上,他动作温柔,而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人也始终没有睁眼。
只是在衣服盖到身上的瞬间她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随即恢复平静。
一瞬间,姜音四周、鼻尖全是木质调的香味,稍稍驱散了一直若隐若现漂浮在她四周的压抑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味道让姜音感受到了安全,而她一但觉得安全就会放松警惕。
在木质调香的环绕下,本来不打算睡的人脑袋逐渐有些昏沉,在半睡半醒之间,姜音突然想到什么,她发癔症般急忙伸手抓住一旁的人,声音迷糊但带着点着急的意味,她问:“你东西拿了吗?”
听到她这么问,傅梁予一愣,接着反应过来。
“拿了。”傅梁予连忙安抚道,“你接着睡。”
听到回答,姜音松了口气,本就是强撑着睁眼的人重新闭上了眼睛,皱着眉也微微松开了。
傅梁予说拿了,但是姜音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头昏脑涨的时候什么也想不明白。
只是即将睡着时,她突然想,傅梁予回来好像连家门都没进,是什么时候拿的?
姜音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握紧,就像是握紧了随时可以关闭阻挡伤害的开关。
而被她握着的人丝毫没有动作。
傅梁予垂眸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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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如江市到Z市的路程不近,没有飞机,连高铁都要近五小时的车程,而一整晚没睡的人丝毫不觉得累。
傅梁予微微侧头,看着在睡梦中都在皱眉的人只觉得自己回来的太晚了。
应该再早点的。
早到姜音看到那些东西之前。
最后傅梁予稍微移了下手腕位置,让她握得更方便。
近五个小时的路程,本来能从天黑睡到到天亮,但不等傅梁予叫,姜音醒了很多次,迷迷糊糊中每次傅梁予都低声对她说:“还没到,再睡会儿。”
每次听到傅梁予的声音,姜音就昏昏沉沉的点点头闭上眼睛。
就这样,高铁走走停停,姜音睡睡醒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等她再也睡不下去的时候,时间过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姜音的状态依旧不好,但却缓过来点。
“不睡了?”从旁边递过来杯用一次性杯子装的热水,杯中还散着热气。
看到东西,姜音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他怎么什么都有?
傅梁予就像百宝箱,他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会,也好像不会累。
看到什么,姜音思绪一顿,其实还是累的,只是他隐藏的太好。
但姜音就是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整天都在路上,怎么可能不累。
姜音抿了下唇,抬手接过来,小声回道:“谢谢。”
每次都像是配合她似地,傅梁予也压低声音回:“不客气。”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姜音手中握着热水,她说,“到地方了我叫你。”
姜音其实有些忐忑,万一傅梁予拒绝,她不知道要再怎么劝。
“好。”谁知傅梁予真的点了点头,他嘴角向上扬了下,说,“那你记得叫我。”
“嗯。”听他这么说,姜音松了口气,她应,“我叫你。”
说完傅梁予头往后面一靠,真的闭目养神起来。
十月半的天,夜班有点凉意,但是不冷,姜音穿着件外套,身上盖着件衣服,却也不觉得热。
想到什么,姜音抿了下唇,她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把身上盖的衣服拿起来。
但她把衣服拿在手中了却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做才显得合适。
最后,姜音紧紧抿着嘴,接着微微侧身,抬起收把衣服搭到了傅梁予身上。
其实很简单的动作,姜音却显得笨拙,她靠近傅梁予的那十几秒几乎是屏着呼吸,一点呼吸都不敢出。
姜音做完动作后迅速坐回自己位置上,本来因为休息不好显得苍白的脸色此时也晕起一抹红。
比刚才看着气色要好了很多。
而闭着眼睛感受到她动作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如真的闭着眼睛任由她动作。
只是在姜音坐回位置时他的嘴角向上勾了勾,他作势往没什么保暖作用的外套下缩了缩,趁着这个动作整个人像旁边靠了靠。
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近了,好似靠近些,他就能休息更好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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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音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宅家里听歌自闭,其实还经常做一件事:那就是出门随便搭一辆公交车,坐在车内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开一部分窗户,听着歌,就那么坐一个来回。
她坐在那里,有时是放空,有时是想事。
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目的地更远,身边也有人陪着而已。
有人陪着,她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
姜音紧抿着唇,拿出了手机,她头一次以这种心情打开微博。
姜音并没有点进自己的微博评论,而是点进了UYAU的微博评论。
UU好不容易愿意分享日常,姜音并不想她在下面看到点什么不相关的。
姜音现在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当时有人说蹭热度的时候她就应该警醒,但她舍不得好不容易的互动,就没换小号。
她舍不得互关,更舍不得UU因为她受到什么委屈。
互联网断案,最常用的就是连坐。
姜音怕因为她往UU身上泼脏水。
到时候,不用那些粉丝,姜音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UU最新一条微博还是“路上”,姜音看着下面比平时要多几倍的评论数,尽管做了心理建设,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姜音心脏砰砰直跳,她嘴唇紧紧绷着,手指异常僵硬,点开评论的那瞬间她的手都有些抖。
她祈祷着UU没看到,只要给她时间她能解决的,抄没抄,没人比她更清楚。
姜音祈祷着,但她的祈祷似乎没有发生作用。
下面UU的评论明晃晃地挂在那里,那简单的几个字却看得她想哭。
在那条“在原创博主下就别艾特抄袭者了吧,也不嫌晦气”的评论下,UU的回复就在那里挂着。
【UYAU:她不会。】
她不会。
在事情事实还没出来之前,UU就斩钉截铁告诉别人:她不会。
这瞬间,姜音鼻尖的酸快要化为实质,让她再也忍不住。
姜音死死咬着牙,努力把眼中的东西逼回去,她暗自深呼吸几口气,掩饰什么般地来回眨着眼睛。
等终于能正常看清手机上的文字时,姜音才点开了下面的评论。
【她不会?她可太会了!那么明显的抄袭看不出来?】
【???你倒是说哪里明显了?】
【啥都没,合着就是空口鉴抄呗。】
【有盘上盘,有锤上锤,别搁这含含糊糊的就是抄了,阴阳怪气biss!】
【有盘,已经有博主发了,觉得不会的麻烦去看看,她直接把那位太太名场面抄上了,还不会呢!】
【……我看完回来了,好家伙,这碎尸盘,咱就是说,实在找不到可以不用锤,这盘我几年后出生的孩子看了都只想笑!】
【???名场面?如果你们真觉得锁骨有痣,情难自抑的时候吻了下就是名场面的话当我没说,真就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他妈说:你可给我滚出去吧!】
……
……
姜音看了几条后就点进了发博的人主页,确实挂她抄袭,整篇微博看似写得有理有据,但细看,根本就站不住脚。
看了一旁似乎睡得正熟的人,姜音紧抿着唇,小心翼翼拿出她随身携带的电脑,搜出说她抄袭的那篇文,对着那篇微博提出的点一条条去看。
只要给她时间,她能解决的。
姜音很久都没半夜看过东西,更别说还在车上。
但是姜音就这么做了,她认认真真,快要比考试还要认真,认真到旁边人的手机振动,他起身离开都没发觉。
傅梁予拿着手机,走到车厢中间的休息处,点了接听。
“可真不容易啊!”刚一接听,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声,“我有天竟然还能看到你……”
他滔滔不绝的还没说完,傅梁予忍不住打断:“说结果。”
“啧。”里面的人说,“傅老师,你还有没有点求人帮忙的态度……”
他话很多,但每一句都没说道实处,于是傅梁予淡淡道:“陆不行。”
话里是明显的威胁意味。
陆行:“???”
“小傅啊,那特么的念hang,”那边的人说,“我大半夜的来关怀你,你态度好点……”
陆行嘴里这么说,但他也知道这个人在傅梁予心里的位置了。
陆行其实有些惊讶,竟然比他想的还要重要些。
每次傅梁予叫他外号,那就证明他烦了,而近些年能让他们小傅这么着急的事情,他几乎没见过。
“查到了。”知道他急,陆行也不调侃他了,于是正色道,“很明显,有人要搞她。”
傅梁予看了眼远方不远处人的背影,微微皱眉。
陆行说:“今天有人含含糊糊提抄袭,明天就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给她盖上抄袭的戳,不管她抄没抄,最终结果她都会被订死在这两个字上。”
“心智坚强的话还能接着写,心智稍微软点……”陆行顿了下,余下的话没说完,他转了话音接着道,“不出意外的话她那个笔名以后就废了。”
“她在圈里的名声也臭了,之后不管谁提起都能骂一嘴。”他还说,“除此之外,再有抄袭的,这个笔名每次都要被拉来鞭尸。”
每次。
听他这么说,傅梁予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了,隐隐作痛。
傅梁予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她做什么了,怎么就这么狠地对她。
傅梁予没说清楚,但陆行却听明白了。
其实傅梁予也明白,只是他说不出口,于是陆行替他说了。
“资本逐利。”他说,“姜音挡路了。”
听他这么说,傅梁予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资本要捧人,要捧出个天降紫薇星,要吃BE美学的红利。”陆行接着说,“但她从出道起所有的文都透着这种感觉,无论什么结局都让人觉得遗憾念念不忘。”
陆行看到调查结果时也很吃惊:“她好像天生适合这种类型的文,读者粘性也很高,不管怎么写都有人在下面哭得哇哇响买账……”
都叫她“刀子精”,但在某种程度上这又何尝不是读者的另种偏爱。
她把这类型的文写到极致,又没有什么黑历史。
太显眼了。
最后陆行叹口气,说:“你的小邻居和紫薇星撞形了傅老师,还是那种不能忽略的程度……”
“所以就要被清理?”
隔着手机,陆行好像都能感受到傅梁予压不住的火气。
陆行很久没见过能让傅梁予冒火星子的事情了。
很明显的,他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行还有点欣慰。
“你要怎么做?”陆行在那边轻笑,有点看热闹的心态,“用不用我加加柴,让火烧得更旺?”
要是傅梁予不插一杠,那就是姜音撞了未来紫薇星,但傅梁予明显不会置之不理,那现在谁撞谁可就说不准了。
至于资本,陆行轻笑。
那不太硬的资本和傅老师碰,相当于鸡蛋碰石头。
硬的资本来碰,谁头破血流还真说不一定。
傅梁予很生气,但他此刻却压着火气,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闻此,陆行了然,明天没有抄袭的新闻,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紫薇星。
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个人。
“就这么简单就让它过去了?”陆行有点遗憾,“这要是有人敢这么搞我们家宝贝,我天都给它戳烂了!”
“我现在也挺闲,可以代劳。”陆行非常努力搞事,“最后让她名利双收,比紫薇星还紫薇星,圈里圈外的人以后看到都要给她抱不平……”
“不需要。”傅梁予出声打断。
“她不需要这种关注度,”傅梁予说,“也不需要这种抱不平。”
这种名利双收,姜音不会想要。
陆行锲而不舍:“那现在呢,用不用我找人把这件事把这件压下去,那个抛出来的砖可真认下来了,你不需要抱不平,人家现在可在到处卖可怜。”
“也不用。”傅梁予依旧摇头,他扭头看着不知道在电脑上写什么的人说,“她自己能解决。”
听到这,陆行算是彻底全听明白了,这面面俱到的,除了陷进去他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想不到,傅老师有天能被别人吃的死死的。
“小傅啊,希望你也反思下自己,对自己的流量有点数。”陆行还是没忍住调侃,“你这偏心的太明显了,又是互关又是画图的,也怪不得人眼红。”
这些年傅梁予鲜少意气用事,但今天他有些忍不住:“我愿意,有他们什么事?”
每个字,都像是冒着火星子。
每次有人说傅梁予温柔无比的时候陆行就忍不住连连摇头,傅梁予是性格好,那是因为没人踩到他那条线。
换句话说,没人值得傅梁予生气。
真踩到试试,说不定都夸他陆行性格好。
“没他们事。”于是陆行笑道,感慨道,“这网络情缘一线牵的,你家小邻居这还不感动得……”
陆行还没说完,傅梁予顿了下,开口打断道:“她不知道。”
陆行懵了一瞬间:“什么意思?”
傅梁予又解释一遍:“她不知道UYAU是我。”
陆行:“???”
静默了几秒,陆行开口了。
“兄弟,你这行为放小说里是要火葬场的。”他说,“还是救不回来的那种。”
傅梁予皱眉,下意识反问:“什么火葬场?”
那边的陆行幸灾乐祸,似乎怕傅梁予听不清,他一字一顿:“追、妻、火葬场。”
傅梁予:“……”
说完,陆行就在那边乐,笑得人心烦。
于是傅梁予淡淡道:“到时候找你。”
没等陆行回答,他又说:“反正你比谁都有经验。”
闻此,陆行的笑直接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