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听说顾南浔和虞心蕊订婚的消息时, 十分不理解。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被阮妤勾没了魂,顾氏集团势头正盛,褚家却是焦头烂额江河日下, 完全没必要舍身联姻。
当他来到顾南浔家, 发现他身边全是酒瓶, 用自虐来麻痹失恋的痛苦时,更加不理解。
“大哥, 我怎么依稀记得,要分手的是你呢?”
顾南浔点了点头:“嗯,是我。”
声音没有一丝醉意, 反而比平常更加自持冷静。
但秦臻知道, 他若是清醒,绝对不会有这么乖顺的举动。他心生恐慌:“你到底喝了多少?竟然不让我滚?”
顾南浔又点了点头:“滚。”
如此乖巧。秦臻忽然很后悔, 早知道他喝醉了是这副德行,就该带一张空头支票来让他签字。
顾南浔忽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去桌边拿酒。
秦臻一把挡住他:“今天差不多得了, 先睡觉吧,明天我陪你喝行不行?”
顾南浔这次摇了摇头:“不行,我睡不着。”
秦臻看着他眼底的青紫, 面带忧色:“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忘了。”说着跌跌撞撞往前走。
他本就睡眠不好, 因为不想依赖约物,彻夜难眠也是常事。上次一觉睡到天亮,还是在阮妤家里,怀里抱着安然入睡的温香软玉,不知不觉就被困倦侵袭。
秦臻骂骂咧咧地把他脚边的酒瓶拿开:“顾南浔,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说好赎你出青楼结果和富家小姐跑了的那种。”
阮妤的电话就在此时打进来, 秦臻犹豫了一下,笑了:“不对,上辈子渣你的应该是她。”
他听阮妤说顾南浔最近要失恋,心里觉得奇怪,此人明明已经失恋好一阵了,而且是自己作的。
“那我也得劝得动啊,你也知道他……”说到这儿,秦臻看了一眼顾南浔,发现他一个站立不稳,连人带酒直直朝地上摔去,发出一声巨响。
秦臻吓了一跳,赶紧扔了手机去扶他,威士忌酒瓶碎裂在地上,金棕的酒液浸湿了顾南浔的衬衣,和殷红的鲜血混了颜色,妖冶又触目惊心。而那人仰面向下,失去意识。
“顾南浔!你醒醒!喂!”
阮妤站在寒风中,听见秦臻的叫喊,生生出了一身汗。
“什么情况,秦臻?没事吧?”
电话那边一阵叮叮咣咣,然后电话断了。
再拨过去,是占线的忙音。
她慌忙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秦臻肯定忙着打110,119,120,12345,不能占了他的热线。
一滴水凭空坠落,落在阮妤的脸颊上。抬眼望去,原来是飘了雪,雪花攒聚在一起,很大一片,但并不密集。
一片,两片,三片,她低声数着,借以抚平慌乱的思绪。
雪越下越大,很快阮妤就应接不暇,手中的电话终于响起,只响了半声她就接起来:“怎么回事?”
秦臻声音疲惫而无奈:“他流了好多血,晕过去了。”
阮妤的心一下子揪起来:“送医院了吗?”
“没有。”
“那还不赶紧!人命关天,你给我打什么电话!”阮妤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靠谱?
“医生一会就来,他不喜欢医院。”
不喜欢医院?阮妤想起他上次陪自己在离水医院待了很久,一直脸色很差,其实自己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可是不喜欢就不去医院,是不是太儿戏了?
“医院又不是喜欢才去的。你们在哪?他情况严重吗?有医疗器械吗?”阮妤一连串发问。
秦臻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顾南浔,撇了撇嘴,老子再帮你最后一次。
“阮妤,我在他家,恐怕得请你帮个忙。”
“不行。”阮妤没等他说,就果断拒绝。
“你能不能过来看他一会儿?我有点事,今晚不能在这守着。”秦臻迎难而上,继续请求。
阮妤呼吸停顿了片刻,足足有一片雪花落地那么久。
“我说了不行。”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好歹他给你发过工资。”秦臻开始道德绑架。
“不行就是不行,你去找他家人朋友。”
秦臻急了:“就他这个德行,哪来的朋友?要不是我脾气好,早就把他扔在这自生自灭了。他的家人,坐牢的坐牢,去世的去世,剩下的巴不得他早点死。”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阮妤心里一坠,皱眉道:“那你找他秘书,王谦,顾……总挺信任他的。”
秦臻翻了个白眼,老子哪知道王谦是谁?
“早就找过了,他那个秘书不靠谱,联系不上,不然也不用求你了。”
王谦的不靠谱阮妤深有体会,她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冒着热气的火锅店,深吸一口气:“要不我让虞心蕊过去?”
“别别别,千万别,我还想多活两天。”阮妤也觉得不太合适,顾南浔如此想不开,估计就是因为受不了虞心蕊送给他的绿色高帽。
“算了,既然你如此狠心,我让他自己在地上躺一晚上好了,估计也死不了人。”秦臻喃喃道。
“你大半夜的到底要干什么去?”真不知道顾南浔怎么混的,就着一个狐朋狗友,还这么不着调。
“今天我女朋友生日,我攒了一个大party,要是不去,今天就是我前女友的生日。”
“你竟然有女朋友!”阮妤震惊。
“阮小姐,虽然你眼瞎,但不是所有姑娘都眼瞎,谢谢。”秦臻的女朋友自然是信口胡诌,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失了面子。
“秦先生,我手机上还保存着你前两天撩我的证据,请谨慎判断我的视力问题,谢谢。”
“无缝衔接,快捷高效,我当你是夸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了嘴,全然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后来还是阮妤的同情心率先觉醒:“你扒拉他一下,看他晕透了没?”
过了三秒钟,秦臻从前方传来线报:“晕得透透的,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女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情发挥。”
顾南浔住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的顶层,俯瞰四九城的景色。阮妤到的时候,雪下得正紧。
秦臻急吼吼把她迎进门:“你终于来了,我得走了。”
阮妤拉住他:“哎你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在家里怎么会受伤的?医生怎么说?用不用去医院?”
秦臻脸上闪过狡黠的笑意,稍纵即逝,躲过了阮妤的目光。
“失恋了,在家喝闷酒,就成这样了。医生给他包扎过了,说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但不吃不睡谁也扛不住,且要睡一阵子。”
阮妤想起虞心蕊一脸宠溺看着小帅哥的场景,皱起了眉:“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秦臻不知从何答起。
阮妤见他不知其中内情,挥了挥手:“算了,你走吧。我只待到早上六点,你狂欢完赶紧回来。”
“遵命!Madam!”秦臻敬了个礼,闪身出了门。
顾南浔的家很大,也很空。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组沙发,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
阮妤小心翼翼穿过去,忽然有些委屈。
至于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顶小小的绿帽子而已,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当面宣布和别人的婚讯都没颓废成这样,他凭什么?
走到卧室门边,她终于看见半月没见的那个人,忽然有些不敢靠近。
她从未见过他睡着的样子,唯一的一次相拥而眠,他早早就恢复了衣冠楚楚。如今他躺在深蓝色的床单上,更衬得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压下来,竟有点脆弱的意味。
在阮妤的印象里,顾南浔从来都是挺拔的,可靠的,甚至是倨傲的,不可一世的,如今可怜兮兮躺在这里,一副人尽可欺的嘴脸,真是讨厌。
讨厌得让她眼眶发热。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里喃喃低语:“报应不爽,你也有今天。”却并非咒骂的语气。
顾南浔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阮妤。
秦臻明明说他晕得透透的,一时半会醒不了,谁知阮妤刚说了他一句坏话,就被抓了个正着,一时有些慌乱。
转念一想,自己又不理亏,先是心里骂秦臻不靠谱,又骂顾南浔睚眦必报,心里过足了嘴瘾,面色也冷静下来。
“阮妤?”顾南浔刚刚醒来,目光里有一丝困惑,声音也有些喑哑。
阮妤忽然想起自己该跟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不想来的,是……”
“我睡着了。”顾南浔的眼神恢复一些清明,说的是肯定句。
“嗯,对,是。你睡着了。”摔晕了和睡着了也……四舍五入差不多吧。
顾南浔笑了起来,眼睛弯起来。虽然唇色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笑容仍是好看,让人移不开目光。
阮妤以为他笑自己刹那的失神,十分恼火,正要发作,谁知他接下去又说:“我一直睡不着,所以梦不到你。”
阮妤想说的话忽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摔傻了?对待前男友,要像冬天一样寒冷,但是对待摔傻了前男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状况。